商景從床上爬起來, 昨晚沒有打游戲，卻睡得不怎么好。
    枕頭邊的手機震了一，商景『揉』了『揉』眼睛, 神情懨懨地拿起來看了一眼，是林琳打的電話。
    “喂, 琳姐？”
    林琳談論的工作的時候語速快而清晰：“賀絳之前說可給你找一些輕松的訪談或者言, 這邊我篩選了一, 有個廚具言和直播邀請, 你看看有興趣嗎？”
    商景昨晚想白了, 不管能不能分到足夠的錢買房, 綜藝結束后就離婚, 需要跳出賀絳的圈, 有自的社交和生活, 總不至于賀絳跟朋友喝酒不接的電話, 自就像日記里獨守空閨的怨夫一樣落寞。
    太大意了，不小心又兜回了原點。
    廚具言, 是沖著賀絳的“賢惠嬌妻”的名聲來的吧？到時候離婚了合同條約一地雞『毛』，還得跟甲扯皮。
    商景道：“言算了吧，我又不是星。”
    林琳：“那直播呢？基本上就是主持人篩選網友最好奇的問題，跟你做一個訪談, 問題我會盯一遍，不會為難人, 一共直播四十分鐘, 開出的費是稅后一百八十萬。”
    商景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給的實在太多了，金錢是最好的朋友。
    商景：“可。”
    林琳：“行，那我這邊走合同, 如果順利的話，上午開預告，晚上就能直播了，你把時間空出來。場地可選擇攝影棚，或者直接在賀絳別墅里。”
    賀絳雙標得很，自從來不肯暴『露』私生活，卻一早就跟林琳說，商景的活動盡量安排在舒適的地，在別墅也行，首次曝光住處記得給商景的報價要提高一倍。
    商景：“去攝影棚。”
    賀絳不喜歡陌生人來別墅。
    直播的事情敲定，商景掛斷電話，才看見賀絳早上發來的信息，回了一句“好”，就把手機放到一邊，去樓上練琴。
    后天綜藝重新開拍，又有一段時間不能練琴，得抓緊時間。
    午五點，林琳親自來接商景去直播現場，作為一個混出頭的經紀人，她很少跟現場，但商景的所有事都被賀絳要求親力親為。
    六點半，商景上妝完畢，跟主持人閑聊，熟悉一，避免直播的氣氛尷尬。
    主持人檸檸：“我們領導很重視商老師，給出的自由度非常大，直播間彈幕我們也請了專人盯著，審后放，待會兒有一個跟直播間彈幕互動的環節，我保證不會出現不和諧的彈幕，如果有漏網之魚，您忽視就好。”
    商景：“謝謝，叫我小景就好，我會努力配合。”
    “小景——”
    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商景回頭一看，一個陌生年輕男人，穿著藍『色』西裝，單手揣著口袋，朝這邊走來。
    “不介意我這么叫你吧？”男人自來熟地問。
    商景眼神微微茫然，不認識這個人。
    檸檸連忙起身道：“這是王小總，這次直播流程走這么快，就是王小總拍板決定的。”
    王盛目光在商景臉上盯了三秒，伸出手：“你好，王盛。”
    一旁的林琳心里咯噔一，給小北發信息，讓查查王盛的私生活。
    不會上個直播還給賀絳找出個情敵吧？
    賀絳要是知道了，得當場撕了這百八十萬的破合同。
    不一會兒，小北發過來王盛的資料，是直播平臺某高層的侄，空降分管小領導，喜歡男人，致力于尋找一個賢惠嬌妻結婚。
    商景在綜藝上的人設，就很符合王盛的審，至于賀絳的墻角都想挖。
    商景不太喜歡王盛看的目光，有點油膩，簡單握了個手，快開播了，借口再上了一趟廁所。
    從隔間出來，商景又看見這位王總，正對著鏡整理往后梳起的額發。
    “這么巧？看來我們有緣分。”王盛直接表了來意，“我看了你的綜藝，很喜歡你，考不考慮甩了賀絳跟我在一起？”
    商景：“不考慮。”
    王盛：“不這么著急回答我，你應該清楚吧，賀絳是不可能跟你結婚的，這樣的粉絲會流失一大批，而我呢，黃金單身漢，我們可馬上領證。婚后我不會讓你出來工作，你只要在家里給我……包餃就好。”
    商景維持禮貌：“對不起，我對當金絲雀沒有興趣。”
    王盛：“這哪叫當金絲雀，你要是愿意直播撈金，我也能給你提供平臺捧成網紅，現在網紅比小星賺錢。跟賀絳沒名沒分的，不如跟我，后來這里，我是王小總，你就是小老板娘。”
    商景皺眉，同樣一句“小老板娘”怎么從王盛嘴里說出來就這么油？
    見商景沒動心，王盛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你會心動的。暫時舍不得跟賀絳分，也可跟我試試。貌和賢惠可變現，比如換成直播合同。”
    后面這句話充滿潛規則的暗示。
    商景有點生氣了，有病吧，不說和賀絳已經結婚了，沒離婚之前不會跟任何人有牽扯，這是對婚姻的尊重，也是為了在分財產時不占劣勢。
    這人怎么自說自話，聽不懂人話嗎？
    商景：“對不起，我看臉，等你整成賀絳那樣再說吧。”
    “不識好歹。”王盛站在原地，臉『色』差得要命。本為能調戲個嬌妻，沒想到說話難聽。
    神『色』一冷，給后臺打了個電話：“撤銷彈幕審后放的限制，花了這么多錢請個祖宗啊！沒爆點對得起百萬嗎？”
    七點半，直播如約開始。
    檸檸：“網友們都對賀絳橫空出世的男朋友非常感興趣，本次直播我們有幸請到了男朋友本人商景！歡迎歡迎！”
    商景和直播間里的朋友打招呼：“大家晚上好，我是商景。”
    一開始是幾個普通問題，比如商景喜歡吃什么，喜歡什么游戲，慢慢地，問題便開始向賀絳那邊延伸。
    檸檸：“你們關系曝光那天，在楊鉞的直播間，你給楊鉞打電話，的是賀老師的手機，你們平時手機是共的嗎？”
    商景：“我想的話不會阻止。”
    檸檸：“看來位感情好而且互相信任！網友們都羨慕了，那你們一定都知道在對手機里的備注是什么，可說嗎？”
    商景像個被班主任提問的好學生，完不懂得回避問題，也不會扯謊，撓了撓手心，面『露』難『色』。
    看過賀絳手機，賀絳卻沒看過的手機。
    檸檸見不好意思，追問了一句：“不可透『露』嗎？”
    商景：“可、可。”
    檸檸眼睛一亮，這結結巴巴的樣，回答一定很有話題：“那您給賀老師備注什么？”
    商景小聲：“渣男。”
    直播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賀渣男有你的！”
    “賀絳你老婆在直播間說你壞話！”
    “我打賭賀絳最近一定惹老婆生氣了！我們商景一看就很乖，會甜甜地備注‘老’那種小媳『婦』！”
    “賀老狗快去找老婆原諒！”
    “順桿爬的人收一收吧，怎么就渣男了？賀絳是什么好男人你沒看見？”
    “沒見過叫自男朋友渣男的。”
    與此同時，抽空看老婆直播的賀絳：“……”
    渣男？
    主持人趁機挖掘：“為什么會是這個稱呼？賀老師哪里跟渣男有相似點？”
    商景自然不能說話，隨便找了個理由：“唔，因為偶爾夜不歸宿。”
    檸檸：“昨天是賀老師的生日——”
    林琳眼『色』一厲，這是要問賀絳昨晚是不是夜不歸宿，她立刻在鏡頭外比個叉，禁止主持人發散到賀絳的私生活。
    檸檸話鋒一轉，改問道：“考不考慮換個備注，讓賀老師過生日開心一？”
    商景：“再說吧。”
    賀絳神情愣了一，在商景說出夜不歸宿那里，心臟驟然疼了。
    一變成渣男了？
    檸檸見直播間人氣越來越高，挑了挑眉，繼續問道：“那賀老師給你的備注呢？”
    商景驟然紅了臉，不好意思對著鏡頭說這話，微微低頭，道：“商小狗。”
    檸檸：“哈哈哈是因為您屬狗嗎？”
    “不是。”商景臉頰更紅了。
    不是因為我屬狗，是因為我『舔』狗。
    太丟人了！當『舔』狗太丟人了！不僅會被賀絳心里叫小狗，還會被國人民知道！
    直播間。
    “家人們，我品出甜味來了！我味覺沒壞吧？”
    “剛才還指責商景備注渣男的人呢？出來走步，人家夫夫倆的情趣要你管？”
    “商小狗這稱呼太親昵了吧！”
    “愛了，這種口味的cp我磕了！”
    “渣男和商小狗，玩得挺野啊寶貝！”
    這場直播的爆點算是有了，接來都是一些中規中矩的問題。
    檸檸：“接來有什么打算？粉絲們都強烈要求你開微博。”
    商景沒開微博，賀絳說黑也會關注微博，天天私信『騷』擾，所干脆就不開了。
    “我有粉絲？”商景驚訝，粉什么呢，又不是星。
    檸檸：“當然，而且非常非常多。”
    商景：“謝謝大家喜歡。我最近買了書，準備考研，我會好好看書的，不會辜負大家的喜歡。”
    直播間。
    “麻麻不是讓你考研！麻麻讓你開微博進圈！”
    “救命，崽兒怎么這么乖，乖乖讀書的樣太可愛了吧！”
    “寶兒你考哪個學校，我這就考研陪讀！”
    ……
    “要開始彈幕互動了！姐妹們矜持一點，別嚇著我們寶兒。”
    彈幕唰地一變，換了個畫風。
    “講講你和渣男老的故事。”
    “講講你和渣男老的故事。”
    “講講你和渣男老的故事。”
    商景看著彈幕，咬了咬唇，這怎么講啊，失憶了。
    “這不能講啊……就游戲認識的，你們問賀絳。”
    彈幕：“原來我找不到賀絳這樣的老，是因為我技術太好。”
    “『性』別不要卡得太死，帶我上分我叫你老。”
    “講講你們怎么打游戲的。”商景念出一條彈幕，“語音連麥打。”
    滿屏的彈幕讓講講和賀絳認識的經過，商景只能努力從縫隙里摳出一點與眾不同的彈幕。
    微微皺眉地念道：“賀絳今晚院里手植枇杷樹……什么意思？”
    林琳臉『色』變了，不是說好彈幕會審核，為什么會出現詛咒言論，她立即出聲道：“時間差不多了。”
    檸檸也沒想到，尷尬地笑了一聲：“是一句文言文的翻譯……今晚就到這兒了，謝謝商景來到我們直播間。”
    在關閉彈幕的瞬間，商景看見了好幾句“九漏魚”。
    這都是什么意思啊？
    賀絳工作了一天，坐在保姆車里看直播，聽到這句話，立即退出去詢問林琳：“沒做彈幕篩選？”
    林琳既愧疚又生氣：“之前都是約定好的，現在這邊不承認沒有審核，說是審核誤放的，我不會就這么算了。”
    賀絳：“不商量，起訴。”
    賀絳刷了幾微博，發現風向不對，才一會兒的時間，“商景九漏魚”就被刷上了熱搜詞條，還有“商景沒文化靠臉傍上賀絳蹭熱度撈錢”的帖一秒鐘就冒出好幾條。
    賀絳果斷道：“去盛錦小區。”
    司機：“不去接商生回別墅區？”
    賀絳：“去盛錦，我拿個東西。”
    商景了直播，才從林琳那兒了解到，原來“枇杷樹”是出自《項脊軒志》，“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作者借枇杷樹懷念亡妻，變成了某些網友咒別人死老婆的話。
    換言之，這句話就是詛咒商景死。
    而“九漏魚”稱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
    商景一句話暴『露』了自沒學過《項脊軒志》，被人抓住“沒文化”的把柄。
    商景訕訕的：“我是不是丟人了？”
    原來都沒有完成九年義務教育。
    林琳帶著上車：“丟什么人，你在國完成的教育，正經大學畢業。《項脊軒志》是高中課本內容，網友學個詞就到處，沒見識的是們。”
    說是這么說，網上人云亦云，標簽被貼上，就很難撕了。嚴格來說，商景確實沒有接受過國內九年義務教育，被黑逮到一個詞，可不就會到處刷。
    商景在網上搜索《項脊軒志》文的時候，賀絳快速抵達了盛錦小區，這里是三年前住過的市中心大平層，摩天大樓高層，可俯瞰都市夜景。
    三年前的舊手機也扔在這兒。
    賀絳一路跑著進去，輿論戰爭分奪秒，快一分鐘能少傳播幾千次。
    打開房，拉開抽屜，給舊手機充上電，開機，打開相冊，唰唰往翻到一張國際空運快遞截圖，和一個包裹。
    再登陸了這個手機的微信，里面還有完整的聊天記錄。
    當時分手后，舍不得刪聊天記錄，又不想天天看見膈應，干脆換了個把手機。
    部找到后，賀絳編輯了一條澄清微博。
    【商小景六歲被母親帶出國，海外赤之心從未變過，沒機會接受國內教育一直是的遺憾，經常央我給寄書。
    另，商景靠自本事考上國最好的音樂系，說沒文化的省省吧，@賀絳工作室很閑，不介意天天陪某些人打名譽權官司。】
    附圖：九年義務教育套課本包裹、中國古史、近史、馬列『毛』包裹、快遞單、商景大學錄取通知書、商景跟賀絳匯報讀書進度的聊天記錄、商景讀書筆記。
    一分鐘，評論近萬。
    “第一時間蹲賀絳微博，我就知道賀渣男不會讓我失望！男友力max！”
    “啊啊啊護妻狂魔賀絳！嗚嗚嗚我放心把商小狗交給你了！”
    “『操』，商小景的筆記太認了吧，在坐的除了馬院的，有幾個馬列『毛』像這么多筆記的。”
    “愛了，認自學的海龜商小景！這是我今天看到最感動的畫面。”
    “這不比在國內還沒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好多了？”
    賀絳盯了會兒評論，基本上都沒什么人罵商景沒文化了，當然也有人問為什么不給寄高中課本。
    賀絳沒回答。
    當然是因為……分手了來不及，特意回家整理出了自的高中課本，現在就在身邊的柜里扔著。
    ……
    商景正對照注釋看《項脊軒志》，忽然林琳讓看賀絳的微博。
    商景翻出微博，認地看完了部，恰此時，賀絳來電。
    商景不知怎么，眼眶有點紅，好像野孩被人組團欺負，突然有個大哥哥站出來給出頭。
    “們說我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
    賀絳聲音很溫柔：“不是，你不是。”
    商景鼻一酸，又想起昨天不接電話的賀絳，把感動強行咽了回去，“哦。”
    賀絳被掛了電話，不解地扯了扯嘴角，“在生氣嗎？”
    賀絳去盛錦小區后，向就和商景反了，再去接商景，顯然不如林琳直接開車送回去來得快，各自回家差不多能在口相遇。
    賀絳比商景到家，路過小區保安室，被叫住了。
    “賀生，有個商生的包裹，麻煩您帶回去。”
    保安搬出一個箱：“好像是商生買的考研書籍。”
    賀絳車打開后備箱，余光掃到了保安室里有個三層的蛋糕架。
    保安把書搬進去，順嘴道：“謝謝你們的蛋糕，昨天沒看見您，生日快樂，今天補上。”
    賀絳身影一頓，手掌還扶著開啟的后備廂，忘記壓去：“蛋糕？”
    保安：“喏，就是屋里那個，那么大三層的蛋糕，今天還沒吃完，昨晚氣溫低，蓋上盒，放外面保鮮，也不會壞。之前我女兒過生日，在蛋糕店看過，三層的要1688呢！”
    賀絳把目光重重放在那個蛋糕上，經過一晚，上面的裱花不再精致如初，但依稀能看出是個多么漂亮的蛋糕。
    “商景什么時候拿過來的？”
    “就十點之后吧。”
    賀絳想象了一，深夜十點，氣溫零，商小景等不來自，只好獨自拎著蛋糕出送給保安室的情景。
    閉了閉眼，睡睡睡，睡你媽睡！特么的爬也得爬回來……
    賀絳進了保安室，站定半晌，挖了一勺不再新鮮的『奶』油。
    甜絲絲的『奶』油滑入喉嚨，一股撕心裂肺的疼悍然涌了上來。
    “我能贖回這個蛋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