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香妍看著遠(yuǎn)去的扶風(fēng)余岳,拉著高庸涵的手臂急道:“高大哥,你怎么不問是誰要殺你啊?”
“他肯定也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是誰花錢買我的命,十二疊鼓樓仍然會找上門來。”扶風(fēng)余岳花了幾年的時間,并且還是以殺手的身份,找個尸頭蝠王都這么難,他又豈能知道這種內(nèi)幕?
高庸涵看著審香妍略帶倦容的面孔,憐惜道:“妍兒,以后不可這么任性了,這世上的兇險,你應(yīng)該有所體會了吧?”
審香妍垂下頭去,低聲道:“我記得了,高大哥!”昨夜的遭遇,她一想起來仍是心有余悸,對于高庸涵的這句勸告,可謂是深有體會。
高庸涵看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榮書雋,眉頭緊鎖。離昨夜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個時辰,即便是榮書雋根基尚淺,但是也不應(yīng)該昏迷這么長的時間。仔細(xì)探察他體內(nèi),也沒什么異常之處,無奈之下惟有將他背在背上,和審香妍一起朝前走去。
兩人沿著官道,走了約莫十多里,繞過一個山崗,眼前出現(xiàn)了好大的一片莊園。莊園入口處,有一個牌坊,牌坊上書三個大字:墨玄莊。看見這三個大字,高庸涵和審香妍相顧駭然。原來,墨玄莊位于八百里太河平原的西南角落,距離昨夜的會間集,整整有上千里的距離,想不到一夜之間,那個地府妖童居然把眾人拉到了千里之外!
一入墨玄莊,行不多遠(yuǎn),便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墨玄莊風(fēng)景如畫,莊內(nèi)河道縱橫,一條大路遠(yuǎn)遠(yuǎn)延伸出去,沿路兩側(cè)盡是垂柳,沿著河面不時有陣陣微風(fēng),柳枝隨風(fēng)而擺,恍如仙境。尤為難得的是,一路上所遇之人,無論是農(nóng)夫還是貨郎,均有一股書香之氣,盡顯從容,高庸涵和審香妍心中暗暗稱奇。
在一座石拱橋上,一位學(xué)究模樣的中年人,含笑而立,身后立著十來個下人。待高庸涵和審香妍走到近處時,拱手相迎:“今天一早,莊主就說有貴客臨門,命我在此恭候。諸位可是姍姍來遲啊,請貴客上轎!”
高庸涵微微有些詫異,一路上所見足以看出,這個墨玄莊的莊主,顯然是儒雅之士,想不到還能未卜先知,看來也是位小隱于野的高人,當(dāng)下很客氣地答道:“在下初臨貴莊,不敢有勞諸位,只是想借宿一宿,還望行個方便。”
那人一笑:“高帥未免也太客氣了,早就聽說高帥天性豪邁,今日一見,卻發(fā)現(xiàn)傳言未能全信啊!”
高庸涵見被人識破身份,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
那人一揮手,上來兩個下人,從高庸涵背上將榮書雋抱住,然后抬進(jìn)一頂暖轎中,接著又請兩人落轎。高庸涵示意審香妍上轎,自己則對那人說道:“高某不習(xí)慣坐轎子,還是陪著先生走路吧。”
那人也不勉強(qiáng),和高庸涵跟在兩頂轎子后面,并肩而行。高庸涵邊走邊問:“還不知先生如何稱呼?這墨玄莊的莊主,又如何稱呼?”
“鄙莊主姓江,單名一個‘湳’字,別號書軒。我姓方,是莊中的管事,高帥直接叫我方管事就是了。”
“原來是方管事,失敬,失敬!”客套完之后,高庸涵對這個墨玄莊莊主江湳,十分好奇,當(dāng)下問道:“方管事,我看這墨玄莊布局,意境高遠(yuǎn)雅致,而且貴莊之人氣質(zhì)恬淡從容,想來江莊主定非尋常之人?”
方管事笑而不答,只是應(yīng)道:“我們莊主是不是尋常之人,高帥一見便知,我們做下人的不便多嘴,還望見諒!”
“言重,言重!”既然別人不愿說,也不好多問,想來見面之后自會分曉。
沿著柳堤一路前行,穿過幾座石橋,在花紅柳綠中漸漸顯出一些飛梁畫棟,卻是一片好大的府邸。不過越接近府邸,這河水也就越混濁,到后來竟然漆黑如墨,與周圍的美景有格格不入之感。看著高庸涵一臉的疑惑,方管事笑著解釋道:“鄙莊中人均喜書法,尤其是莊主一家,自祖上起,歷代都是不出世的書法名家。這些河水之所以這么黑,全是歷年來洗筆所致,仔細(xì)聞的話,河水還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這么一說,就連在前面轎子里的審香妍,也聽得入了神,從轎子里直接跳了出來,沖到河邊掬起一捧河水,湊到鼻尖聞了聞,點頭稱是:“高大哥,你也來聞聞,這水果真有一股墨香。”
審香妍的這一舉動十分突然,把那些下人嚇了一跳,高庸涵暗暗搖頭,這丫頭什么時候才能靜一靜?不過她天性如此,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反正離那府邸也已不遠(yuǎn),審香妍不肯再坐轎子,跟著高庸涵、方管事一起步行,沒一會,便到了那座府邸跟前。那座府邸的外墻好生奇特,墻面上全是一尺見方的大字,每個字都是墨汁淋漓,一筆一劃中隱隱有異彩流動,似乎要破墻而出。而墻壁的材質(zhì)也非常的獨特,似乎是一種非金非石的東西建造,內(nèi)中有水紋波動。繞過一處墻角,轉(zhuǎn)而上了一道長廊,長廊盡頭便是府邸的正門,正門上方是一塊極大的匾額,匾額上書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江府。
府邸中門大開,一個一身白袍的年輕人,站在門前的滴水檐下,身后是數(shù)十個衣著光鮮的下人,肅手而立。一見到那個年輕人,方管事疾步上前,躬身施禮道:“少爺,貴客迎到!”
那年輕人點了點頭,親自迎了上來,朝高庸涵和審香妍施了一禮:“高帥和審大小姐、榮公子光臨鄙莊,墨玄莊蓬蓽生輝,江湳有失遠(yuǎn)迎,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高庸涵連聲謙謝,跟著江湳一并走進(jìn)莊中。榮書雋由于始終昏迷,被抬到別處休息,江湳則引著高庸涵和審香妍,穿過一座天井,繞過一道照壁,來到一間極大的廳堂之中。緩緩行來,江湳殷情為兩人指點周圍的陳設(shè),其中有不少,都是江家祖上歷代的收藏,每一件都稱得上是難得的珍品,有花有樹,有石有玉,最多的則是文房四寶,以及書法大家的墨跡。
高庸涵和審香妍,均是出身于官宦人家,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是甫一見到如此多的奇珍,還是難免有些詫異。單是這些藏品,說江家富可敵國,也毫不過分。但是高庸涵對此倒不甚上心,他從短短的接觸中發(fā)現(xiàn),在江湳身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詭異的地方。
照高庸涵的觀察,江湳此人,雖然年紀(jì)不大,也就和榮書雋差不多大小,但是卻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從他體內(nèi),隱隱傳來一股微弱且怪異的法力波動,既不是通常的那種靈力,也不像曾見識過的魔力,硬要說的話,倒是和那地府妖童的陰魂之力,有些類似。盡管江湳極其客氣,而且謙恭有禮,但是眼神中卻是一片冰冷,毫無生氣可言。高庸涵聯(lián)想到昨夜的離奇經(jīng)歷,加上眼前這個墨玄莊莊主古怪的舉動,不由得暗中有所戒備。
一進(jìn)到大廳之內(nèi),一幅巨大的中堂映入眼簾,上面寫的是“修心”二字,筆意瀟灑無比,仿佛不受世間塵緣羈絆,落款印章是古體的“書軒”。高庸涵記起方管事曾說過,江湳別號書軒,看來這是江湳的手跡了。從“修心”兩字的意境來看,江湳怎么都不應(yīng)該是這種眼神,有這種怪異的法力波動才對,高庸涵一時大惑不解。
隨后,江湳又?jǐn)[下了一桌盛宴,以款待高庸涵和審香妍。席間,審香妍對于江湳如何預(yù)知到三人的行蹤,以及身份,十分好奇,而江湳的解釋只有兩個字:卜卦。審香妍對這個回答很是失望,高庸涵則直覺地認(rèn)為,江湳的回答頗有些不實之處,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幸虧方管事能言善道,總算是賓主盡歡。
這頓飯吃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江湳隨后以不勝酒力為由,回到了后堂,由方管事負(fù)責(zé)陪伴客人,游覽府中各處景致。雖然看上去,一切都順理成章,但是高庸涵心中的不妥更加強(qiáng)烈,此時他的傷勢勉強(qiáng)才好了一半,不愿再生事端,便向方管事提出辭行。方管事顯得十分為難,極力勸說高庸涵多呆兩天,言辭十分恭敬,越是如此,高庸涵越覺得這座府邸中,處處流露出一絲古怪,堅決辭行。到最后,方管事無奈,只得回去向江湳回稟,留下高庸涵和審香妍在一座水榭里面。
誰知這一等,一直到了申時將盡,都沒見到方管事回來,高庸涵臉色凝重,帶著審香妍順著來路,一直走回到那座廳堂之中。可是,一路行來,雖然周圍的景致和剛才一樣,但是高庸涵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更加令他驚異的是,原本仆從如云的江府,此刻居然沒有見到一個人影,諾大個府邸,一下子變得死一般寂靜。
高庸涵頭皮一陣發(fā)麻,難道說,又和昨夜一樣,被誘進(jìn)了地府亡靈的圈套之中?審香妍也意識到情勢大變,緊緊跟在高庸涵身邊,不敢離開他半步。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廳堂之內(nèi)由于沒有掌燈,愈加顯得昏暗。高庸涵知道,此時已經(jīng)無法退出墨玄莊了,緩步走到天井之中,仰頭看著天外,仔細(xì)回想進(jìn)入到墨玄莊的一切細(xì)節(jié)。過了半晌,雙目猛地一睜,轉(zhuǎn)身再次走進(jìn)了那座廳堂內(nèi),一看之下,沉聲對身邊的審香妍說道:“妍兒,我知道癥結(jié)出在哪里了!”
“什么?”
高庸涵一指那幅中堂,上面原本是上“修”下“心”兩個字,可是現(xiàn)在,字還是那兩個字,不過順序變成了上“心”下“修”。
“你看,所有的東西都和我們來時看到的,完全相反!”
審香妍仔細(xì)看了看四周,驚呼道:“高大哥,你看,這天井、照壁,還有這些花草樹木的方位,全反過來了!”跟著又有些不解地問道:“可是,這些能說明什么?”
“也許,我們找出和原來擺設(shè)一樣的地方,就可以明了其中的隱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