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不緊不慢走在前面,冰冰則緊跟在后頭,又前行了約二十余里,冰隙漸漸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谷,地勢也逐漸變緩。到了這里,紫袖終于感知到了一絲靈力的波動,于是停了下來,等冰冰跟上來以后詢問道:“冰冰,這里就是沐芳谷么?”
“呃——”冰冰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猶豫道:“你還是走吧,這里有法陣看護,你進不去的。”
“是么?”紫袖突然欺到冰冰身前,輕輕一指戳到他臉上,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冰冰只覺得靈胎一震,隨即渾身僵硬,連周身旋轉的冰晶都慢慢停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么?”冰冰大怒。他根本沒有想到紫袖會出手,所以一點防范都沒有,加之修為本來就不及紫袖,登時被制住。
“對不住了,我今天一定要見到里面的人。”紫袖拖著冰冰,一直走到一座冰崗之后將他藏好,跟著歉然說道:“我用符篆制住了你的靈胎,到明天這個時候符篆就會消失,你就可以行動了。等會很有可能會有一場惡戰,我不想傷到你,只有出此下策。”
原本罵聲不絕的冰冰,聽了紫袖的這番話后一愣,隨即閉口不再咒罵,表情很有些復雜。眼看著紫袖轉身離去,直到騰空而起時才突然喊了一句:“月亮出來以后,多留意高臺大樹!”
“多謝了!”紫袖知道這是冰冰在提醒自己,“高臺大樹”顯然是進入沐芳谷的關鍵。沿著冰崖一直下到谷底,拐過幾道彎,走了沒多遠前面突然變成了一條死路。仔細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沒有什么高臺,而且在這等奇寒無比的地方,連根雜草都沒有看見,更不消說大樹了。看來只有照冰冰所言,等到晚上月亮出來以后再說。
當夜月色極好,月華如水照得冰沐原一片銀白,就連原本深邃幽暗的山谷也是明亮無比。可是谷中仍無一點變化,紫袖十分耐心,靜靜等著那“高臺大樹”的出現。直到月上中天,月光堪堪直射到谷底時,谷底一小塊冰面如同鏡子一般,將月光收攏來反射到一側的冰崖上。兩側的冰崖上似乎在短短的瞬間出現了無數面鏡子,將月光交叉反射,谷底一時間如同白晝一般。無數道光柱匯聚到一起,升起了一片炫目的七彩光華,在這光華之中,一座高逾二十丈的高臺逐漸顯現出來,但仍無大樹的蹤跡。
那座高臺本是幻象,可自由穿行其間,而且毫不受力。紫袖當即躍到半空俯視高臺,高臺之上空空如也,冰冰所說的那顆大樹又在哪里呢?凝神細看,原來那些光柱組合在一起,正是一株大樹的模樣,不過是橫臥在谷底而已。而這座高臺正好位于樹干的中央,到了這般地步,紫袖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高臺便是開啟法陣的陣眼。如此精妙的法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禁大為贊嘆,布陣之人心思可謂巧妙之極。
不過又一個疑問隨之而來,這座高臺明明只是幻象,又如何開啟呢?這時月亮逐漸西移,谷底的光柱隨即黯淡下來,高臺的影子越來越模糊,紫袖無奈之下只得出手。一股渾厚的靈力散開來,將高臺籠罩其中然后壓了下去,高臺受到攻擊并沒有出現什么異狀,倒是四周的光華開始猛烈抖動,竟然生出了一股極強的反彈力。紫袖險些被法陣給震開,嬌叱一聲右手連拍,左手從腦后拔出一根發簪,輕輕地刺了出去。動作雖然緩慢輕柔,那圈光華卻在瞬間大亮,那株橫臥的大樹陡然間立了起來,和光華合而為一共同抵御紫袖的攻擊。
紫袖知道此時已到了關鍵時刻,將靈力催動到極致,手中的發簪激射而出,從高臺一直貫穿到底部,在冰面上硬生生砸出一個深坑。最早反射月光的那面冰鏡,受到震動一下子偏離了方向,一時間所有的光柱都失去了源頭,猛地收縮在一起跟著急劇膨脹,轟地一聲炸了開來。兩側冰崖一陣劇晃開始急速隆起,無數巨大的冰塊脫落墜落下來,就連谷底也完全裂開,漫天冰屑飛濺中,四周的景象為之一變。
谷底的裂縫寬逾數十丈,顯露出一條通往冰層下方的通道,通道中透出一股幽深的藍光,不知究竟盡頭在何方。而兩側冰崖此時已然變成了兩根巨大的冰柱,冰塊仍在不停地掉落,只是掉落得很有些古怪,仿佛一件久置的東西上滿是塵灰,被拂去以后慢慢露出真容一般。紫袖透過浮冰,漸漸看出了一點門道,到后來干脆駐足靜候。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冰崖停止上升,冰塊終于不再掉落,而冰柱的形狀也變得異常奇特。
紫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兩邊的冰柱應該有一些關聯才對。可是冰柱實在太大,這么近的距離很難看清全貌,干脆后退,一直退出了三里多地才終于看清。原來這兩根冰柱根本就是兩座冰雕,而且是一男一女的雕像,從雕像的姿勢以及表情來看,原本應該是緊緊相擁在一起的情侶才對,可是緣何分開呢?再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座冰雕竟然是被人給劈成了兩半,看起來一定和這條綿延百多里的冰隙有關,如此修為已經超出了修真界的想像,莫非真是仙人所為?
兩個原本應該在一起的雕像,卻被人給生生分開,雖然相距不過百丈,卻是咫尺天涯,永無聚首的日子。紫袖不禁有些憤怒,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狠心,硬將一對情侶拆散,未免太煞風景了。觸景生情,自然而然聯想到自己和高庸涵之間,只怕日后也很難有什么結果,一時間不由得心亂如麻。
這時,谷底那條通道內傳出一個懶洋洋地聲音:“閣下好本事,居然能破了我們谷主的法陣,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坐?”
紫袖聞言收束起心神,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微微一笑隨即躍入谷底,沿著那條通道朝下走去。冰洞內十分寬敞,曲曲折折往下行了約莫數里,不但沒有感覺到開始時那股陰寒,反而變得溫暖如春。“莫非,這便是沐芳谷的來歷?”在常年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卻有一個如此春機盎然的地名,不能不說是一個異數。現在看來,沐芳谷的名字的確有幾分道理。
穿過一道冰門,眼前出現了一個極大的冰簾,一條河水順著冰簾自上而下急速流過,卻無半點聲響。一陣清揚的琴聲悠然響起,冰簾緩緩卷了起來,將河水一并卷了去,露出一片世外桃源。極目望去,底下是綠草如茵,無數的鮮花遍布其間,如同繁星點綴的夜空一般,流露出一種淡淡的高遠。幾眼冒著熱氣的噴泉,稀稀落落地分布在怪石、崖壁之下,平添一股仙氣。藍天白云下是連綿的群山,山峰之間或斷或續,排列的方位隱隱暗含天象。這一切都還不是最重要的,最令人稱奇的是,所有的花草樹木、山石泉水搭配在一起,統統變得鮮活而富有神韻,無一不顯現出匠心獨運的高明。即便是瀏覽了霜月海的美景,以紫袖的眼界和眼光,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好一派春光明媚,果真是世外桃源!
琴聲至此漸行漸遠,終于緲不可聞。“你看我這沐芳谷可好?”一個溫柔到了極點的聲音,輕輕在紫袖耳邊響起,這句話竟似具有魔力一般,令人醺醺欲罪。
紫袖稍稍一愣,旋即醒悟,左手藏在衣袖內捏了個法訣,頓覺神智一清,然后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慢慢望去。只見一人端坐云彩之上,身后是兩個童子執扇,面前一張矮幾,上面是一尾古琴一個香爐。那人好大的派頭,單只安安穩穩坐在祥云之上這一點,就絕非修真者所能辦到,遠遠望去竟如神仙一般。
“閣下就是沐芳谷的谷主么?”要是一般的修真者見到這個陣勢,肯定是目瞪口呆,然后納頭就拜。紫袖出自九重天境的霜月海,而且曾跟隨過凝愁仙子,對眼前的情景自然能把持得住,所以語氣波瀾不驚,不卑不亢。
“不錯,我正是這里的主人!”那人笑著從云端緩步而來,宛如散步一般悠閑,大袖飄飄說不盡的瀟灑。走到近處一看,紫袖不由得大為驚訝。此人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級,相貌俊秀到了極點,甚至以俊美聞名于世的千靈族,在此人面前只怕也會自慚形穢。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紫袖難得失態,可是這一次足足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隱約中總覺得此人有些面熟,但是可以肯定從未謀面,卻不知這個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
“我姓蘭,因為我喜歡住在云霄里,所以這里的人都叫我玉霄王。”玉霄王對于紫袖的容貌同樣大感震驚,萬萬沒有想到世間也有如此絕色,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迷醉,微微笑道:“不過我在姑娘面前可不敢稱王,你可以叫我蘭悠!”
“這可不大好,我還是叫你玉霄王吧!”紫袖感受到蘭悠灼熱的目光,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暫時還不便發作。
“既然姑娘如此客氣,那就主隨客變了。”蘭悠宛如女子一般伸手捋了捋頭發,聲音更加溫柔:“不知姑娘芳名喚作什么?”
“我只是無名之輩,哪里及得上玉霄王神通廣大,而且手下還聚集了那么多的苦行者,所以這名字不說也罷。”蘭悠雖然長得極其俊俏,但是脂粉氣太濃,紫袖愈發覺得厭惡,話語之中也就沒那么客氣了。
“哦,姑娘既是無名之輩,又豈能如此輕松就毀了我谷外的那件法器?”蘭悠仍是一臉溫和的笑意,似乎根本不在乎紫袖的所作所為,猶自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知姑娘大動干戈,所為何來?”
“玉霄王何必故作不知?”紫袖冷冷道:“你手下能人眾多,本身又身具散仙的實力,想要在亂風坳弄一場雪崩,想必是不費吹灰之力吧?”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蘭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似笑非笑地看著紫袖。
“是的話,”紫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希望玉霄王能網開一面,放了我朋友!”
“你朋友?哈哈哈!”蘭悠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再無半點柔媚,只有凄涼,良久才幽幽問道:“你一個女子,既然敢單槍匹馬闖入我的沐芳谷,你們之間肯定不只是朋友那么簡單,你喜歡那個高庸涵,對不對?”
“對!”蘭悠能說出高庸涵的名字,那么足以確定,亂風坳的埋伏的確是苦行者弄出來的。紫袖心中大定,當即昂然答道:“不錯,我心里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