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一眼,均感到情形危急,當即朝前方疾馳而去。遠遠地就感覺到一股熱浪迎面撲來,但見滾滾黃沙之中,一片方圓百丈的火海熊熊燃燒,火海之外只是偶爾能見到幾只蝎蟻。幾個赤紅的身影在火海內往來奔走,不斷將一只只蝎蟻扔了出來,每只被扔出來的蝎蟻,還沒落地就化作一陣黃沙澆到火焰之上,火勢隨即減弱。待到火勢稍弱,火海正中的一個身影便大喝一聲,一道火柱從胸口噴出,然后向四周蔓延開來。
“這幾個人是炎焱族的修真者,再這么下去,至多再有個把時辰,他們鐵定撐不下去了。”風如斗一眼就看出來,那些赤紅色的身影是炎焱族人,當即運功護住周身,俯身沖了下去,口中喊道:“焰陽宗的道友勿慌,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
天翔閣與焰陽宗之前并無什么來往,不過在最近十余年中,雙方的關系愈發密切,而這些只是因為九重門毗鄰曲堰谷的緣故。自從盛世衰亡之后,玄元宗和重始宗都忙于各自的事務,忽略了對亡靈陰魂的監控,以至于亡靈在鳳羽族鳳幽部落的驅使下,漸漸向九重門滲透。御風族本來不懼亡靈,只是鳳幽部落窮數百年之功,在曲堰谷修了一座修羅絕殺大陣,那些陰魂經過法陣加持后,天翔閣應付起來就吃力得多。沙漫天萬般無奈之下,先是找上懸空島,希望丹鼎門能出手相助,可是卻被丹泰常婉言拒絕,只得輾轉找到炎焱族。
炎焱族的靈胎來自天火,天火乃是天底下至陽之火,雖然不及修真者自己修煉的三昧真火,但是在整個九界天地之間,卻是最為迅烈純凈的本源陽火。所以,炎焱族人天生就能克制陰魂亡靈一類的陰邪之物。在得到焰陽宗宗主火纏龍的首肯后,炎焱族派出了數十位修真者,進駐九重門,專門幫著抵御亡靈。不過奇怪的是,焰陽宗的修真者一向都呆在黃風瀾,突然出現在相隔千里的地方,不知究竟是為了何事。
此時當然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風如斗沖進火海之內,以手作劍,不斷擊殺黃沙底下的蝎蟻。高庸涵曾經歷過焚天坑的地火熔漿,加上時常與火螈攜手御敵,所以對于如何抵御烈火已有了心得。此時看風如斗已然出手,暗嘆一聲也沖進了火海,一進火海便感覺到烈焰灼熱無比,與地火熔漿比起來,別有一股霸道。所幸火海烈焰并不是針對二人所發,高庸涵抵擋起來也不算吃力,根據腳下黃沙的流動,垂弦閃電一道道擊向地下。
有了兩人出手相助,那幾個炎焱族修真者頓時輕松不少,那名一直站在中央紋絲不動的炎焱族人,突然收手,身形一晃朝火海外沖了出去。旁邊那幾名炎焱族人也跟著追了上去,怒罵連連:“烈九烽,今日你還想逃么?”
那喚作烈九烽的炎焱族人聽聞此話,突然頓住腳步,猛地轉身雙手往地上一插,兩股火柱嗵地冒起,卷起了幾只蝎蟻,朝其余幾人猛撲過來,口中回罵道:“就憑你們幾個小輩也想留住老夫,做夢!要不是我手下留情,豈會被這些畜生給困住?若是再不識好歹,就殺了你們,火纏龍又能奈我何?”
那幾只蝎蟻被火柱裹著灼燒,一時卻并未斃命,反而在劇痛之下更加暴躁,揮舞著蝎螯張開大嘴,朝那幾名炎焱族人攻去。那幾人都嘗過蝎蟻的厲害,知道一旦被其咬住,就算是鐵石也會粉碎,怒喝聲中紛紛出手抵擋。趁著這個機會,烈九烽長笑聲中展開身形,一路狂奔而去,遠遠看去,就像一直疾沖的火鳳凰一樣掠過地面,翻過連綿的沙丘之后消失無蹤。
這一下變故橫生,令風如斗和高庸涵大為不解,看情形,竟然是炎焱族內部的紛爭。由于不了解內情,所以二人并未貿然出手,只是不斷擊殺蝎蟻。按道理來說,失去了焰陽宗修真者支撐的火海,威力大減,蝎蟻應該趁機狂攻才對,可是隨著烈九烽的離去,蝎蟻也潛回到地底,瞬間跑的干干凈凈。
那幾名炎焱族修真者追出幾步,不知為何又停下來,當中一人返身走了回來,一張嘴將殘留的烈焰吸進腹內,然后朝風如斗拱手道:“多謝風先生鼎力相助,不然我們幾兄弟還真有點麻煩。”
風如斗認得此人正是焰陽宗的修真者,名叫火龍銘斗,當即笑道:“火龍兄客氣了,你不在黃風瀾呆著,怎么有閑心來到這個地方?”
“這個么……”火龍銘斗似乎不善作偽,回頭看了看幾名同伴,頗有些尷尬地笑道:“我同幾位師兄弟出來辦點事,所以……”
風如斗擺了擺手,說道:“火龍兄要是不好說,就不用說了,只是還需小心些,此地的蝎蟻可是出了名的厲害。”
“是,是!”火龍銘斗見風如斗不再追問,暗暗松了口氣,指著高庸涵問道:“這位道友尊姓大名?適才見到閣下在火海內進退自如,修為高得很吶,請恕火龍銘斗眼拙,不知閣下是哪一派的高人?”
高庸涵從未與炎焱族人打過交道,唯一的一次還是在天機峰冬戟崖,無意中偷聽到智宇真人和火龍銘昊的對話。那次由火龍銘昊主持陣法,想要以陣破陣破掉雷鳴風柔大陣,結果被陣法反擊之力所傷,所以并沒有和他交手。此時雖不知道兩人是何關系,但是名字只相差一字,想來關系也十分密切,為了減少麻煩,當下決意隱瞞身份,淡淡說道:“火龍先生過獎了,我是玄元宗弟子,高無庸。”
“幸會,幸會!”火龍銘斗顯然不善言辭,也沒那么多虛偽,跟兩人寒暄了幾句,拱手作別,帶著幾名師兄弟徑自往西而去。
“風先生,你覺不覺得,這件事總透露著那么幾分古怪?”不知何時起風了,風沙很快將剛才打斗的痕跡遮蓋起來,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什么似的。
“不錯!那個名叫烈九烽的,修為不在你我之下,若說這些蝎蟻能將他困住,除非是他有意如此。”風如斗緩緩說道:“還有一點,四百多年來,我從未見過蝎蟻像今天這樣,居然就這么跑的干干凈凈,當真是奇怪之極!”
以往天翔閣剿殺蝎蟻,每次都會遭到激烈地反抗,至少要殺傷成百上千只以后,它們才會逐漸退卻。這次圍攻烈九烽等人的蝎蟻,憑風如斗的經驗來看,至少有上萬只,只是這一次蝎蟻攻擊時,似乎有所顧忌沒有使出全力。而且,烈九烽一離開,蝎蟻也自行散去,和以往的情形截然相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高老弟,你聽說烈九烽這個人么?”風如斗很少離開九重門,和外界也很少有往來,對烈九烽非常陌生。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炎焱族向來傲慢,不屑與外族打交道,所以有關他們的事情,知道的人還真的不多。”
“嗯,既然如此,懶得理會那么多了,咱們繼續趕路要緊。”
由于心中記掛輕霜,高庸涵也不再糾纏此事,仍舊使出騰云術和風如斗并肩疾行。由于騰云術尚不完善,所以每隔數百丈,高庸涵便要落回地面一次,如此反復了幾遍,風如斗終于開口:“高老弟,你能自創飛翔法門,很是了不起。不過你這門騰云術,還有許多瑕疵。”
一直不停地施展騰云術,很是耗費靈力,盡管靈力深厚,高庸涵也忍不住有些喘息了,聞言大喜道:“還請風先生指教!”
“其實,以你前幾夜對心境的造詣,當可明白,逆天行事比順應天意要難,而順應天意則遠遠不及融入天地,你想……”
話還沒說完,高庸涵身形猛地拔高直竄了出去,大笑道:“我知之矣,我知之矣!”笑聲中,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忽上忽下四處翻飛,片刻之后才飛回到風如斗身邊,深深施了一禮:“多謝風先生指點!”
“恭喜,恭喜!高老弟,你的悟性之高,只怕當世無人能出其左右了,哈哈哈!”高庸涵一點就透,風如斗也是大感快慰。他想說的,正是御風族之所以能飛的訣竅,那就是對于空氣流動的獨特理解。
這個道理,類似于魚在水中游動之時,會感覺到水的存在么?它們只是順應水流、水勢,調整身軀擺動魚鰭,就可以自由自在。御風族自由生長在熏風里,所以對空氣中哪怕一丁點的波動,都異常敏感,自然就可以像魚一樣在空氣中游動。除非有一個地方,或者沒有一絲空氣一絲氣流,又或者那里的空氣完全靜止,否則御風族就能恣意翱翔。
高庸涵在正月初一那晚,無意中融入到天地之間,與天地化為一體,這是風如斗親眼所見。照他想來,有了這份心境,只要悟出氣流的奧妙所在,與之融為一體,自然就能像自己一樣,飛翔于天際。可是他才講了一個開頭,高庸涵就豁然開朗,體會到氣流的走向,突破束縛使得騰云術大進,這份悟性當真超凡脫俗。雖然剛剛領悟,離真正的飛翔還有些差距,但是比之先前已經好的太多了。
歡喜之余,高庸涵并沒有忘記禮數,跟風如斗告了聲罪,飛臨到上空,忽快忽慢用心體會其中的心得。這樣飛了大約半個時辰,至少走了三四十里,高庸涵再也沒有落地換氣,不過還是皺著眉頭飛了回來。
“風先生,我感覺似乎還有些問題!”
“什么問題?”
“這般飛翔固然痛快,可是為何又多了一種束縛?”
“哦?”
“這種束縛,似乎是來自天地,來自空中的云霧,來自周遭的氣流,總給人束手束腳的感覺,讓人無法直上青天,無法真正的騰云駕霧!”
“哈哈哈,高老弟,你未免太心急了!”風如斗口中雖這么說,心里卻不得不佩服高庸涵的敏銳。御風族這么多年習以為常的飛翔,從沒聽說過有什么人有“束縛”之說,似乎對于現狀已經極為滿足了,畢竟,再沒有哪個種族能飛。今天,卻第一次聽到了不同的說法,難道這便是仙人所說的“知見障”么?不過高庸涵這么問顯然是入迷了,還是需要提醒一下,以免走火入魔。
“上天入地,移山填海,騰云駕霧,呼風喚雨,只有仙人才有那種大神通。你今天學會飛已是異數,一切當順乎天意,順應自然,切莫急功近利!”風如斗板著面孔教訓了幾句,又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相信以你的悟性和心境,遲早可以獲得大神通,急,不在這一時!”
“是,謹受教!”風如斗的提醒很及時,這一次高庸涵是心悅誠服,執的乃是弟子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