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的瞬間，有一陣暈眩感。
    他突然想起他媽媽從前嘲諷他的一句話，說他到現(xiàn)在還視力這么好,是因為不愛學習不愛看書，眼睛沒用到對的地方，怎么會近視呢。
    蕭年笑了一下。
    現(xiàn)在想想,看書確實有點傷眼睛。
    “陸老師下課啦？”
    接起電話,蕭年閉起眼睛揉了揉眉心。
    陸知舟：“下課了。”
    蕭年隨便拿了支筆放在看的這一頁上,問陸知舟：“誒陸知舟，你近視是因為看太多書了嗎？”
    “不全是,”他說完問：“怎么了,突然問這個？”
    蕭年：“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媽說的話，說我視力好是因為學習差。”
    陸知舟笑了笑：“視力好不應該是個值得驕傲的事嗎？”
    蕭年這不就立馬驕傲了起來：“確實。”
    但蕭年又說：“可是你戴眼鏡特別好看。”
    陸知舟：“是嗎？”
    蕭年：“是啊，我們第一次見那天,我就是被你戴眼鏡的眼睛迷到了。”
    陸知舟明顯第一次知道：“還好我戴了,”他又說：“為什么不早說？”
    蕭年趴在桌上：“早說了能怎么樣？”
    陸知舟：“早說了我天天戴眼鏡。”
    蕭年笑了一下,差點激動得又摳書角了。
    他安慰似的摸了摸書：“但是你平常為什么不戴啊？”
    陸知舟：“戴眼鏡不舒服,度數(shù)不深，可以不戴。”
    蕭年長長哦了一聲，很刻意地問：“那為什么那天晚上要戴啊。”
    懂蕭年如陸知舟,一下子就明白了。
    陸知舟：“為了看你。”
    蕭年開心地趴在了桌上。
    “你是不是準備和那些老師們吃飯了？”蕭年問。
    陸知舟：“嗯，去停車場。”
    蕭年：“吃完飯又要忙。”
    陸知舟問：“怎么了？”
    蕭年：“好不容易我放假了，你又……”
    蕭年說到這兒噎了一下,不是什么，就是他腦子莫名其妙蹦出陸知舟曾經(jīng)說的那句“工作時間最好也能對上”。
    “你又開始忙。”蕭年把剛才的話補上。
    陸知舟聽后卻說：“所以你考慮考慮留下來住吧。”
    蕭年噗的一聲笑了。
    他好喜歡陸知舟啊。
    蕭年刻意問：“這兩者有什么聯(lián)系嗎？”
    陸知舟：“留下來我們可以天天見面。”
    蕭年把腿放在了扶手上：“那我考慮一下唄。”
    傲嬌蕭年上線。
    陸知舟問：“怎么樣才肯留下來？”
    蕭年抿嘴笑了一下：“你求我。”
    陸知舟想都不想：“求你。”
    蕭年爽了，但沒爽夠：“加個稱呼。”
    陸知舟沒有立馬回答。
    但蕭年知道他一定懂。
    所以很快，蕭年就聽到一聲：“寶貝求求你。”
    明顯能聽出來，陸知舟聲音低了些，也離聽筒近了很多。
    或許是因為光天化日的，也或許是怕被旁邊的人聽到。
    不管是什么，蕭年非常吃陸知舟這一套。
    蕭年開心到不行：“那我認認真真考慮一下。”
    陸知舟聲音正常了：“好。”
    蕭年：“我聽到你啟動車的聲音了。”
    陸知舟嗯了聲：“在車上了。”
    蕭年：“好吧，那就掛咯，晚上下班了就來接我。”
    陸知舟：“好。”
    這個電話掛斷后，陸知舟副駕上坐著的人，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陸知舟。
    陸知舟根本不用正眼瞧，余光就能察覺到異常。
    “有問題？”陸知舟先開口。
    林岳凡咽了一下口水。
    蕭年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陸知舟身邊的，但林岳凡自己清楚的很。
    就是陸知舟說那句“為了看你”的時候出現(xiàn)的。
    小情侶打電話的時候真不能在旁邊啊。
    這聊的什么啊！
    聊的什么啊！
    陸知舟那一聲“寶貝”，麻得他寒毛豎到了天靈蓋。
    “hello，你是陸知舟嗎？”林岳凡問。
    陸知舟說：“普普通通的蕭年老公罷了。”
    林岳凡超大聲：“操！”
    他不想再被這對情侶迫害了，也不想看到陸知舟這可惡的嘴臉了。
    于是他自認為巧妙地換了個話題：“這個東西好熟悉啊。”
    林岳凡說的是后視鏡下方的一個掛墜，他還摸了一下：“這不是你頭像嗎？”
    陸知舟竟然又笑了。
    林岳凡頓時覺得不簡單：“不會是蕭年送的吧？”
    陸知舟話里一股讓人吃檸檬的味道：“他親手做的。”
    林岳凡聽后很用力地呵一聲：“他媽的，還真有心。”
    陸知舟補上他的話：“這個很難。”
    林岳凡咬牙切齒：“是是，他好用心，他好愛你。”
    陸知舟：“你知道就好。”
    林岳凡：“……”
    而另外一邊，蕭年趴在桌子上好久不想動。
    滿腦子都是，陸知舟怎么這么好？
    緩了好一會兒后，他坐起來，彈一下桌上的那個不知道叫什么的模型。
    看書！
    把這書架上陸知舟喜歡的都他媽看了！
    蕭年此刻仿佛被打了雞血，什么都來吧，不就是書。
    不過有一說一，他手上這本雖然開頭難啃一點，但是越到后面他發(fā)現(xiàn)越精彩，還仿佛有許多隱藏的人生道理在里面。
    作者沒有明說，可就是能看得出來。
    文化人看的書就是不一樣，有深度。
    后來他的效率也變得高了，竟然在短短的兩小時內(nèi)把手上的這本看完，又去挑了一本。
    只是第二本還沒開始時，他好死不死地又點開了鄭嶺推的那個app。
    有趣，他關(guān)注的幾個帖子更新了。
    五分鐘后，蕭年啪的一聲把手機鎖了丟一旁。
    不愧是被學生們湊給陸知舟當cp的人，這個章宇怎么這么優(yōu)秀啊。
    蕭年酸到呼吸都不順。
    看書看書。
    有東西打發(fā)了，時間就過得非常快。
    他總覺得沒多久，但卻已經(jīng)到了晚上。
    今晚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小事，他和陸知舟兩家人要一起吃飯。
    蕭年沒有吃過類似的飯，但既然是陸知舟的家庭，他還是回了房間，挑了件看起來得體乖巧的衣服。
    時間算得剛剛好，換完衣服陸知舟的電話就來了，他換好鞋去出去。
    因為馬上要走，陸知舟的車停在了小區(qū)的門口，但又因為想著蕭年或許沒那么早下去，陸知舟的車停得稍稍隱蔽了些。
    蕭年出了小區(qū)就看到車了，停在一棵大樹的旁邊，他視線過去時，正好有一片落葉落在擋風玻璃上。
    而擋風玻璃后的陸知舟在對他笑。
    蕭年小跑過去，但卻沒有直接上副駕，而是繞到駕駛座，還打開了車門。
    陸知舟明顯沒想到這一遭，很疑惑地看著蕭年。
    蕭年才不管陸知舟，直接鉆了進去，再鉆來鉆去，就坐在了陸知舟腿上。
    陸知舟的腿本就長，空間已經(jīng)很局促了，蕭年再這么擠進來，兩人幾乎是緊緊貼著。
    “怎么了？”陸知舟開口就問。
    蕭年：“就抱一下，十秒。”
    說十秒就十秒，蕭年心里數(shù)完后就立馬下車，馬不停蹄關(guān)車門繞過去再從副駕里進去。
    陸知舟輕輕笑了一下：“你怎么了？”
    “沒事啊，”蕭年歪了一下腦袋：“干嘛？不給抱啊。”
    陸知舟：“不是，”他說：“你不對勁。”
    蕭年：“哪里不對勁。”
    陸知舟：“你這兩天很黏人。”
    蕭年挑眉：“不好嗎？”
    陸知舟：“是好……”
    陸知舟還想說什么，蕭年打斷了他：“要遲到了，走吧。”
    陸知舟看了蕭年一眼，大概是想著這個不對勁是可以接受的，就不再過問。
    車在晚高峰，比平常多花了十多分鐘。biquge.biz
    找到車位停下，蕭年下了車就下意識地牽住陸知舟的手。
    然后他聽到陸知舟笑了聲。
    蕭年：“你笑什么？”
    陸知舟：“某人不是說要偷偷談戀愛。”
    蕭年愣了半晌：“哦，是哦。”
    他把陸知舟的手甩開：“那就不牽了。”
    為了滿足蕭年的年少小心愿，陸知舟這次由著他。
    但他說了也只是提醒而已，后來事情發(fā)展成什么樣子，他可控制不了。
    兩個小輩是先到的，不過也快不了多久，幾乎是才坐下，雙方的家長就都到了。
    那邊四個嘻嘻笑笑地從外面進來，進了包廂，陸知舟和蕭年不約而同地一齊站了起來。
    蕭年媽媽：“兩個都來了啊。”
    接下來，包廂里就充斥著“媽”“爸”“阿姨”“叔叔”“小陸啊”“年年”各種打招呼的聲音。
    這架勢，特別像，那啥，是吧。
    寒暄結(jié)束，大家就都坐了下來。
    蕭年身邊就是他媽媽，這位媽媽剛落座，對著蕭年就嘖了聲：“染的什么頭發(fā)。”
    蕭年撇了撇嘴，答非所問：“紫色的頭發(fā)。”
    媽媽：“沒個正經(jīng)。”
    蕭年不想和媽媽說話了，轉(zhuǎn)頭就叫了聲：“陸知舟。”
    沒想到這個媽媽也有話說。
    “怎么連名帶姓喊人啊，”媽媽很不同意：“在人家家里也這么叫的嗎？”
    蕭年心里一瞬間憋了千萬句。
    我在家里喊的什么，說出來怕是會嚇死您。
    “沒關(guān)系的阿姨。”陸知舟聽到這邊的對話，說了一句。
    蕭年媽媽還是搖頭：“小陸不介意是小陸的事，”他看著蕭年：“叫哥哥。”
    蕭年哧的一聲笑了，轉(zhuǎn)頭很樂意，很甜地喊了聲：“哥哥。”
    有大人在場，他們還互相熟悉，蕭年和陸知舟的存在感其實很低。
    除了一開始蕭年媽媽嘴里幾句客套，什么多謝小陸這幾周照顧蕭年，蕭年麻煩你了，陸知舟媽媽回應他不會不會，蕭年很乖不麻煩之后，話題很快就轉(zhuǎn)到他們的生意上了。
    雖然一知半解，但蕭年明顯能聽出來，這次的項目進展很順利。
    不過跟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他吃飯就是。
    “要什么？”
    過了一會兒，在家長們的談笑風生中，陸知舟小聲問了蕭年這一句。
    蕭年只抬一下下巴：“那個螺。”
    說完，兩人就等那盤螺轉(zhuǎn)過來。
    到了面前，陸知舟用公用勺舀了幾只放在自己的碟子里，接著拿牙簽把肉挑出來沾了醬。
    蕭年雙手空空就是不用，等陸知舟弄好了張嘴。
    然后他說：“謝謝哥哥。”
    陸知舟笑了笑。
    很尋常的一個動作，蕭年發(fā)現(xiàn)桌上的聊天聲小了。
    他再抬頭看，一桌子人都在看他們。
    略微有點似曾相識的場景，蕭年轉(zhuǎn)頭看了陸知舟一眼。
    陸知舟嘴角勾了一下，仿若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又扎了一只。
    第二口喂過去，大家已經(jīng)不在看他們了。
    小孩子間的互動，一直盯著也不好。
    第三口再喂過去，陸知舟問蕭年：“不偷偷談戀愛了？”
    蕭年笑了一下：“看不看得出來是他們的本事。”
    陸知舟點頭嗯了聲，突然伸手抽了張紙巾，擦了一下蕭年的嘴角。
    他們又瞥過來看了。
    蕭年挑了一下眉。
    他懷疑陸知舟就是故意的，但他沒有證據(jù)。
    陸知舟是什么時候停下投喂的，他來電話了。
    他低頭看了眼，先給蕭年一個眼神，才對大家說抱歉，出去接電話。
    他走了之后，陸知舟爸媽似乎放松了些，也對蕭年笑了一下。
    蕭年才笑回去，陸知舟媽媽就開口夸蕭年了，說很喜歡他，看起來好乖云云。
    不過明顯能聽出來是不熟悉的夸獎，很皮毛也很淺顯。
    所以這段夸獎很快就被蕭年媽媽給否定了，像從小到大許多次那樣，蕭年媽媽一句“他哪有”之后，就開始數(shù)落他。
    說他很皮，從不讓媽媽省心，就知道玩……
    蕭年又吃了一塊螺肉。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媽媽這段之后，轉(zhuǎn)頭就夸起了陸知舟。
    蕭年也懂的，他經(jīng)歷太多了，習慣了。
    好在這次別人家的孩子是陸知舟，蕭年心里沒有那么不平衡，許多話聽著還挺認可。
    但說到最后，媽媽開始對比了。
    “小陸多優(yōu)秀啊，我真的很喜歡小陸，但是現(xiàn)在讓蕭年向小陸學習肯定來不及了。”
    ……
    “陸總你可別這么說，蕭年和小陸還差著遠了。”
    ……
    蕭年把陸知舟舀過來的最后一只螺肉放進嘴里。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我出去一下。”蕭年把筷子放下，也走了出去。
    開門他就看見陸知舟了，站在一個窗邊打電話。
    他們是靠里的包廂，這邊基本不會有人過來。
    所以蕭年就這么靠著墻，看著陸知舟也不會有人打擾。
    應該是不棘手的事，陸知舟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他打電話還是習慣摸東西，蕭年不在身邊，他就摸窗戶，用手指點著玻璃，一下一下的，就想之前很多次一下一下拍蕭年腦袋那樣。
    蕭年想，他現(xiàn)在過去的話，陸知舟一定會對他笑，然后把他攬過去。
    陸知舟還會做什么呢？
    會摸他的肩膀，摸他的腰，還是摸他的頭發(fā)？
    蕭年還沒想完，陸知舟就打完電話掛了。
    然后他一轉(zhuǎn)頭，和蕭年視線撞上。
    “你怎么出來了？”陸知舟往蕭年那邊走。
    蕭年對陸知舟笑了一下：“出來找你啊。”
    陸知舟立馬就察覺不對勁，他握住蕭年的手：“你怎么了？”
    蕭年：“嗯？我沒事啊。”
    陸知舟明顯不信：“里面聊什么了？”
    蕭年撅了一下嘴，半真半假道：“我媽又說我了唄。”
    陸知舟大概能懂一些：“不開心了？”
    “一點點吧，”蕭年支起點精神，對陸知舟笑一下：“但如果你能親我一下，我馬上就好了。”
    陸知舟沒有猶豫，當然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