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夕陽落暮之時,我和云溪順利抵達省城的客車站。</br> 城市里的霓虹燈剛打開,彷佛在迎接我和云溪的到來。</br> 走出客車站,我抬頭看看眼前的高樓大廈,再看看絡繹不絕的人群,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看著他們手牽著手,看著他們一家三口……</br> 此刻,我心里是極為難受的,如果我出生得平凡點兒,是不是也能享這快樂的待遇?</br>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們倆往客車站外邊沒走兩步,面前忽然就來了兩個男人。</br> 這兩個男人穿著整齊的黑色西裝,一到跟前就整齊的給我鞠了一躬:“左少,把行李給我們拿吧。”</br> 我趕緊把不知所云的云溪護在身后,瞪著這兩個人:“你們是什么人?”</br> 兩個男人一臉笑意,回頭看了看他們身后。</br> 我隨著他們的眼神看去,就看見一張熟悉,卻又有幾分陌生的面孔,他杵著拐杖站在那兒,此刻正熱淚盈眶的看著我笑。</br> 是他?</br> 我的行李箱忽然就摔在了地上!</br> 好多年沒見了,他變了很多,從以前的骨瘦如柴,變得大腹便便,他穿著一身黑色長袍,戴著個老年帽,留了兩撮歐式風格的胡子。</br> 在他身后,白辣條和馬尾辮子冷著臉,緊緊的護在他左右。</br> 雖然我心里恨他,可是,他也是我親爹,血濃于水的親爹,好像有十年沒見了吧,整整十年了!</br> 我沒忍住鼻子一酸,迅速把行李提起來,轉身拉著云溪,以最快速度往人行道那邊走去。</br> “阿左!我的好孩子,是爹啊,爹來接你回家了!”</br> 身后傳來他聲嘶力竭的喊聲,可我沒有回頭,只是忍著心中的酸楚,對云溪道:“師姐,走快點。”</br> 云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緊緊的跟在我身后。</br> “阿左,好孩子,你等等爹,你原諒爹好嗎,爹求求你了!”</br> 他好像老了很多,腿腳不便了,一轉眼,我和云溪就混入了人群之中,身后再也沒他的聲音傳來了。</br> 走到一條小巷子邊上的時候,我強忍著情緒,叫云溪等等我,一溜煙跑進黑暗的巷子之中,抱著膝蓋就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br> 我其實很想叫他一聲爹,很想……</br> 我記得兒時家庭貧寒的時候,他雖然對我娘三天兩頭的毒打,對我卻是無比關愛,他總把最好的東西,全部留給我。</br> 他寧愿讓爺爺和我娘,以及他自己吃苦,都從來不會讓我吃苦。</br> 我為什么接受不了他?</br> 當真是因為他打我娘嗎?</br> 不是的,我恨他,是因為他拋棄我們一家之后,到省城沒多久,就傳來重組家庭的消息。</br> 我覺得,他和安小雨的父親沒什么兩樣,即便他曾經對我再好,我也不能認這樣的一個父親,爺爺也說過,我們東方家族,容不下這么一個敗類!</br> 我哭得咬牙切齒,眼淚鼻涕瞬間就打濕了臉。</br> 不一會兒,一張紙巾遞了過來。</br> “師弟……要不,你回去好好跟他見一面吧。”云溪應該知道什么情況了。</br> 我這人心里脆弱,可我打死也不愿意讓別人看見我脆弱的一面,接過云溪的紙巾擦了擦臉,站起身,又強忍著心里的難過對她道:“沒事,我們走吧。”</br> “師弟……”云溪的聲音也帶著幾分哭腔了。</br> 我搖搖頭,一言不發的往巷子外走去。</br> 然而,我們兩個剛走到巷口時,就看見白辣條和剛才那幾個西裝男人,整齊的跪在旁邊,而那個叫白虎的馬尾辮,依然是冷著臉,站在他們身后。</br> “左少,求您回家跟老爺團聚吧!”</br> 白辣條的眼眶也是濕潤潤的,懇求的盯著我。</br> 我轉過身,帶著云溪往反方向走了。</br> 我不會接受一個狼心狗肺的敗類,不會!</br> 即便全世界的人說我不孝,說我執拗都行,可我也要聽爺爺的話,爺爺早年警告我,不能和東方家的敗類成為家人,他老人家的話,在我看來,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真理!</br> 城市里的道路四通八達,我和云溪從巷子里繞了一圈,很快就進入了一條步行街,這一次,他們沒有跟上來了。</br> 云溪一直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我知道她很想安慰我,可是她不知道該怎么說。</br> “師姐,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讓別人知道,能幫我保密嗎?”我沮喪的對云溪說道。</br> 云溪沒開口,似乎也挺難過的點了點頭。</br> “呼……”我吹了吹擋住眼睛的頭發,抬頭看向這條步行街,那昏昏暗暗的夜空。</br> 今晚再去租房,可能有點晚了,于是我緩過神后,就帶著云溪在步行街上尋找賓館。</br> 然而沒走兩步,手機忽然響了,是安小雨的電話。</br> “怎么了?”我埋著頭接通了電話,有氣無力的道。</br> “東方左,到省城了么?”安小雨問道。</br> “嗯。”我點了點頭。</br> “在哪兒呢,班上好幾個同學都在我家,明天一起參加聚會,我們點燒烤吃呢,要來不來,我叫司機去接你?”她問道。</br> “不來了。”我說完準備掛斷電話。</br> “來我家的都是班上學習最好的班干部哦,他們都覺得你偏科瞧不上你,只有本小姐才想著你呢,這面子都不給?”安小雨有點不開心了。</br> “謝謝了,班長。”我直接掛斷了電話。</br> 帶著云溪在步行街找了很久,這是省城的繁華地帶,沒有賓館,全是一些酒店。</br> 我隨便選了一家快捷酒店,到柜臺我就把身份證丟給前臺,可能是心里特別亂,忘說話了。</br> “先生,女士好,歡迎來到三馨情侶主題酒店,請問你們需要什么房間?”</br> 嗯?</br> 一聽前臺這話,我就楞了,回頭看看云溪,她都紅著臉把頭埋了起來。</br> “不,不是快捷酒店嗎?”我尷尬的問道。</br> “什,什么?”服務員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br> 這時云溪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埋著頭聲音跟蚊子似的說道:“快捷酒店是旁邊家……”</br> “呃……不好意思!”我趕緊回頭,拉著行李往隔壁走。</br> 媽的,這烏龍鬧得,竟然還瞬間把我糟糕的心情給治愈了,你說氣不氣人?</br> 也不知道云溪能不能理解我,她該不會覺得我不正經吧?</br> 誰知這還沒完,我倆剛從情侶主題酒店走出來,突然就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我背后無比震驚的傳來:</br> “嚯,這不是咱班的東方左嗎?我靠,你小子……挖草挖草,三……三馨情侶主題酒店?挖草挖草挖草……這姐姐,好漂亮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