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空渺浩茫,不知何處而來,展榆目光微凜,凝神片刻,忽地縱身而起,展臂一抄,手上抓到了什么東西,這才收劍落下地來。</br> 他腳下所踩的地面已經平了,由于建筑山石的表層全部酥軟,即使把人埋在里面也死不了,因此聲勢雖大,倒還真是手下留情了。</br> 就不知這個留情,是給的玄天樓面子,還是針對塵溯門。</br> 一名弟子湊上去,問道“師尊,這是什么紙、紙鳥”</br> 他見到展榆在半空中抓到的竟然是一直宣紙折成的小鳥,看上去憨態可掬,竟還有幾分可愛,不由詫異。</br> 展榆的神情有幾分古怪“是寄聲移形之術,讓整座山坍塌的人已經走了。這是提前留下來的。”</br> 這份本事,放眼整個修真界,能夠做到的人寥寥無幾,而且他基本上都能說出名號。</br> 但聽方才那個聲音,隱隱熟悉,竟像是最不可能的那個人。</br> 展榆自語道“怎會是他,明明當年他和師兄一戰當中,應該已經”</br> 他的徒弟站在旁邊,沒有聽清,問道“師尊,您說誰”</br> 展榆回過神來,反手收起紙鳥,說道“沒有誰,傻小子,別在這里杵著,還不干活去。”</br> 塵溯山坍塌的時候,玄天樓眾人已經去的遠了,尚未收到消息。</br> 作為一條英俊的白龍,何湛揚覺得自己辛辛苦苦地當坐騎,所獲得的關注度還不如野小子多,心中十分氣惱,奮起直飛,沒過多久就到達了玄天樓在附近的一處分舵。</br> 明圣回歸,這個消息可非同小可。不光是葉懷遙本人地位尊崇,牽涉極廣,更加上他這一回來,肯定也會有更多人由此想到當年與明圣決戰的、邶蒼魔君的下落。</br> 因此,此事一旦傳出,必定會在整個修真界引發軒然大波,隨之而來的麻煩事自然也少不了。</br> 雖說消息肯定也瞞不住太久,但燕沉念著葉懷遙身體尚未復原,想讓他能多休養一時是一時,因此吩咐眾人不要將情況外傳,只交代分舵提前準備好院落房屋,一切從簡,不必相迎。</br> 即便是玄天樓的分舵,也難得能獲得一次法圣親臨的殊榮,突然接到消息之后,可把眾門人給高興壞了,打起精神布置住處,極為周到。</br> 甚至連燕沉吩咐要找來給葉懷遙解悶的話本子和街頭零嘴,都足足擺滿了一架子。</br> 葉懷遙進門就笑了“誰布置的,這么細心”</br> 引他們進來的人是這個分舵里少數知道明圣身份的,聞言喜上眉梢,上前一步,恭恭謹謹地回答道“回明圣,是屬下布置的。若是您能稍稍入眼,那便是屬下三生有幸了。”</br> 葉懷遙笑道“你倒是很會說話。叫什么名字”</br> 對方連忙道“屬下名叫胡荃。”</br> 葉懷遙道“我記下了。這幾日情況特殊,讓眾位弟兄辛苦點,盯好了周圍的異狀。誰出力多,誰立了功,都記明白些,到時候帶著我的話,去庫里領些靈石符篆出來給大家分,遇到意外情況時,也好有個防身之物。”</br> 他生的太好,又實在臉嫩,胡荃本來在心里暗自嘀咕,要不是法圣等人親自陪著,簡直懷疑對方是假扮的明圣。</br> 但此時見葉懷遙隨口吩咐,輕描淡寫之間面面俱到還不失親和,宛然一派首領氣度,頓時心悅誠服,連聲稱是。</br> 葉懷遙斜睨著他,笑道“怎么,現在給你分了好東西,就不懷疑我是個冒牌貨了”</br> 胡荃沒想到剛才在心里琢磨的事居然能被對方一眼看出,嚇了一大跳,幾乎要以為葉懷遙會讀心術了。</br> 他連忙道“屬下不敢,屬下并無此意”</br> 葉懷遙哈哈大笑“我說笑的。你也辛苦了,下去歇著罷。”</br> 眼看胡荃出去了,燕沉的唇角也是微微揚起,說道“還是改不了愛戲耍人的臭毛病。”</br> 葉懷遙一掀衣擺,在桌邊坐下,撿了塊點心吃,笑嘻嘻道“這話說的。這些年沒我戲耍你,師哥不想我嗎”</br> 燕沉道“盡問廢話,我自然想你,這不是都來接你回家了”</br> 他這樣說著,手上動作卻完全沒有語氣溫柔,直接拍掉了葉懷遙手里的點心,把他拎到床邊“饞貓,別吃了,我先看看你的傷。”</br> 葉懷遙之前被成淵打出來的傷勢著實不輕,若他只是個普通的十八歲少年,恐怕真的要廢了。只不過到底過去曾有根基,再加上及時尋到了模豹王的血治療,要痊愈只是時間問題。</br> 燕沉運功幫著葉懷遙逼出了體內的余毒,又用自身靈力將他的經脈溫養梳理了一遍。</br> 兩人收功的時候,葉懷遙只覺得渾身舒暢,耳目靈通,連一直徘徊在胸口的悶痛都消失了。</br> 他卻皺了下眉“師哥,治傷也就算了,你給我輸送靈力干什么,這樣做太耗損真元。我一個人受傷慢慢養也就得了,別連你也搭進去呀。”</br> 燕沉道“我總比你強。”</br> 葉懷遙一笑,兩人相對沉默片刻,燕沉伸出手,輕輕拂開他額角的發絲。</br> 他柔聲說道“不要擔心,傷勢總能痊愈。不過我現在想問一問你,做好回來的準備了嗎明圣。”</br> 明圣的肩頭壓著很多東西,這一點,身處同樣位置的燕沉自然更加能夠感同身受。</br> 葉懷遙不在的這些年里,他也曾反復地想過,是不是如果師弟的身上沒有這么多光環,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br> 或者再有一次機會,師尊又會不會將這個位置交給他最心愛的弟子。</br> 可惜人在江湖,終究身不由己。現在葉懷遙又回來了,那么世事依舊多風波,只要他活著一天,就得承擔屬于他的責任。</br> 千年百年都過去了,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但燕沉擔驚受怕了十八年,突然就舍不得了。</br> 葉懷遙笑了笑,說道“當然。”</br> 他起身踱到窗邊,俯視著腳下的山巒湖海,悠悠道“問我有沒有做好回來的準備,其實倒不如說,我從未離開過。人生在世,處處皆是江湖,即使是塵溯門那樣的小門派都少不了紛爭,不是嗎”</br> 燕沉想起那些人的丑態,唇邊一抹譏諷的笑“因為自身如同螻蟻,才愈發有把其他人踩在腳下的想法,來證明自己的強大。這樣的跳梁小丑,取樂而已,不值一提。”</br> 葉懷遙笑起來“確實不值一提所以我對他們也不感興趣。”</br> 他將窗戶一把推開,眺望碧空白云“人生之意趣,就在于不斷挑戰未知和強大,我可以淡泊名利,但是不愿蹉跎光陰。既然身處險峰,就該俯瞰風光,若想袖手風云,當初又何必站在這個位置上呢”</br> “舉頭西北浮云,倚天萬里須長劍。”1</br> 葉懷遙回頭沖著燕沉一笑“這才是我想要的東西,即使滿身風塵,亦無怨尤。”</br> 他話里的豪邁與瀟灑沖淡了燕沉心中的惆悵,默默又將葉懷遙的意思細思了一遍,面上也掛了笑意。</br> 他道“你說的是。”</br> 燕沉拍了拍葉懷遙的肩膀“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總歸你應該明白,其余的事情自然有師哥會處理,任何決定,你都無需猶豫,只記住,現在你已經回家了,你背后有我,有其他的師兄弟,有整個玄天樓。”</br> 你,是明圣,也只有你配。</br> 葉懷遙吸了口氣,微微一笑,將手覆在燕沉的手背上握住,沖他點點頭。</br> 燕沉道“剛剛疏通了經脈,你先休息一會吧。睡一覺也好恢復精神,等醒來了,師弟師妹他們也該回來了。”</br> 葉懷遙含笑道“我方才好像聽說,你把湛揚跟宛瓊都派到紀家去了”</br> 燕沉“嗯”了一聲,一本正經且無辜道“有什么問題嗎”</br> 葉懷遙哈哈大笑道“還是你壞,使完了心眼之后,又在這里裝模作樣。我可不敢留你了。”</br> 他強推著燕沉的背,把他推到了自己的房間外面,燕沉身體放松,任由葉懷遙搡著走,眉梢眼角卻隱有笑意。</br> 若是此時有個普通弟子經過,看見明圣與法圣這樣孩子似的鬧著玩,肯定要大吃一驚了。</br> 紀藍英尚且不知道等著他的倒霉事還在后頭,他身受重傷,幾乎是被元獻架著下了山。</br> 玄天樓的幾位弟子跟著嚴矜那邊走了,不知道是看不上紀藍英,還是覺得他的傷并不嚴重,無需交代,最后還是元獻令隨從找了一輛馬車,把紀藍英送回了紀家。</br> 紀藍英躺在馬車上,身下還墊了一層柔軟舒適的被褥,剛才服過的藥勁逐漸上來。但他的傷口依舊十分疼痛,怎么也睡不著。</br> 這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受,并不僅止于皮肉上的痛楚,甚至連帶著骨子里面都散發出一種陰寒之感,心中空落落的幾欲掉淚。</br> 冥冥之中,紀藍英總覺得就在方才,仿佛有什么十分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了。</br> 但他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來自己到底沒了什么,未知之感反倒令人更加不安。</br> 惶恐之中,紀藍英微微側過頭,就從馬車簾子不斷起伏的縫隙之間看到了元獻的側影,他淺紫色的衣袍隨著馬匹的顛簸而拂動。</br> 紀藍英緩緩舒了口氣,心想,幸虧還有他。</br> 在這種落魄的時候,再沒有任何東西,能比身份尊貴的元獻守護在身邊,更令人安心的了。他心里清楚,只要還有這個人,紀家那邊就不會過于為難自己。</br> 紀藍英道“元大哥。”</br> 他的聲音不大,元獻卻一下子就聽見了,掀開車簾探頭進去,問道“怎么了,是傷口疼嗎”</br> 紀藍英道“是很疼,少儀君出手太重了。我沒想到玄天樓身為名門正派之首,行事風格竟然還如此狠辣。他還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結果連你的面子都不肯給。”</br> 元獻的臉色本來有些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聽了紀藍英這話,他怔了怔,反倒笑起來,又恢復了平日了玩世不恭的神情。</br> 元獻調侃道“怎么,你覺得堂堂少儀君,需要給我面子嗎”</br> 紀藍英一愣。</br> 元獻平日里身上就總有幾分輕浮痞氣,對于他來說,這種表現更如同一副行走江湖的偽裝,而偽裝背后的心思,自然也不可能讓人一眼望穿。</br> 紀藍英見他這模樣見多了,但元獻卻很少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這讓紀藍英敏感地意識到,對方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點不太對勁。</br> 他臉上不動聲色,態度依舊如同和風細雨,只笑著說了句“倒也是。”</br> 頓了頓,紀藍英又道“元大哥,你別騎馬了,來車里坐會吧,咱們說話也方便些。”</br> 元獻道“也行。”</br> 他說罷,直接棄了馬,掀起簾子,直接穿過馬車的車窗,輕輕巧巧跳進了馬車當中,坐在紀藍英的對面,說道“我先給你換一下傷藥罷。”</br> 紀藍英的傷口算不上很深,但是極長,因為牽涉的面積大,包扎起來也就格外困難煎熬,這會馬車稍微一顛,便又裂開了。</br> 等到元獻幫著他換完了藥,紀藍英已經是滿頭的冷汗,但即便如此,他也極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以求不要太過猙獰。</br> 極為紀家的旁支,紀藍英的出身算不上拼賤,但跟身邊的人相比,也完全可以說一句“地位低微”,這使得他從小就學會了如何表現的無害而又能令人產生好感。</br> 柔順的性格與出眾的外表,顯然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他永遠都不可能像明圣那樣得天獨厚,肆意而為。</br> 但柔順有柔順的好處,葉懷遙的身份注定了他不愿意屈就,而紀藍英的親和友善對于元獻嚴矜之流,顯然有著更大的吸引力。</br> 他曾經因為明圣而受辱,當后來與元獻結識,得知他竟然是葉懷遙的道侶時,紀藍英為此不止一次的暗暗自得,仿佛心中的不平得到了某種宣泄。</br> 葉懷遙,終究也有比不過自己的地方。</br> 元獻是維持他自尊的證明,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從哪方面來講,對紀藍英都很重要。</br> 紀藍英臉色蒼白地沖元獻笑了笑“元大哥,謝謝你。”</br> 元獻擦干凈了手,將身子往后一靠,散漫道“是你當初救了我,我記得這份情。不必客氣了。”</br> 紀藍英感激地說“話不能這么說。我只幫過你那一次,而且是順手而為,但元大哥你卻幫過我好多回了,這份人情我永遠記在心里。”</br> 元獻挑眉,問道“光是記在心里嗎那有什么意思,你在心里就是記上一百年、一千年,我都得不到半點好處,是不是”</br> 紀藍英怔了怔,幾乎以為自己會錯了意“什么”</br> 元獻似笑非笑“你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br> 他的目光在紀藍英衣襟上掃過,眼中卻只有淡漠的笑意,而不帶半分欲望與沉迷,更像是一種戲弄。</br> 當看見紀藍英惶然向后縮了縮,元獻才慢條斯理道</br> “當初我對別人說已經有了心上人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指的那個人是你了,但故意裝傻充愣,故作不知,卻也不與我疏遠,遇事依舊求助。不會是真以為口頭上幾句好話,就能哄得我甘心為你當牛做馬罷”</br> 紀藍英大驚,掙扎著想坐起來,卻又因為傷口疼痛,重新躺倒“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br> “好。”元獻輕笑一聲,“那么嚴矜呢這次的事,說到底因他而起,你當真不知道他是為了給你出氣”</br> 紀藍英惶然道“我、我是后來知道的。一開始他廢葉讓成淵廢去明圣經脈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無所知”</br>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你生氣了嗎,因為明圣對不起,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葉懷遙,也也不知道,你還在乎他。”</br> 元獻垂眸,語氣微冷,輕聲說道“你啊,真是永遠都這么無辜,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了。藍英,你說要是我沒有從嚴矜的靈識中讀取到他的記憶,你是不是也要說,自己不知道成淵是因何而死”</br> 他的一反常態讓紀藍英不知所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他對上元獻深冷的目光,囁嚅片刻,忽然想到了一個好的說詞“方才你也說了,整件事情都是因為嚴矜想為我出氣而起,說來說去,我的責任很大。當時我們無意中看到成淵的作為,我怎能不向著嚴矜,反倒幫助他不喜歡的人呢這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br> 紀藍英誠懇地對元獻道“元大哥,我不是那等沒有良心的人,你們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也一定會報答的。即便是你想”</br> 他低聲道“這太突然了,你給我點時間想清楚。”</br> 紀藍英這話說的很有水平,解釋了他當時見成淵加害葉懷遙卻不出手的原因,又向元獻表明了自己的有情有義,并不是他口中只會利用他人之人。</br> 最后,他還不忘若即若離地給了元獻一些希望,若是放在先前,看他傷的這樣重,元獻或許也就不忍心再說什么了。</br> 可是方才在山上,當瞧見地上的嚴矜時,元獻突然感覺像是看見了另外一個自己,于是悚然而驚。</br> 他點了點頭“我們對你的好,這個我們有我、有嚴矜,還有很多其他的人,所以說你的意思,是挨個睡上一輪,用來撫慰你的良心紀藍英”</br> 元獻的手撐在膝蓋上,微微俯身,凝視著紀藍英的眼睛“我今天問你一句話,你答上來了,以前的那些事都一筆勾銷,我絕對不會再提起。”</br> 他長了一雙桃花眼,總給人一種脈脈含情的錯覺,紀藍英臉色一紅,又有點不安“你說。”</br> 元獻道“現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了,我喜歡你。那么你怎樣抉擇若是對我無意,以后就莫要來找我替你辦任何事情。若是有意,以后你那些個張大哥王仁兄,就都不要來往,老老實實地待在我身邊”</br> 元獻說完了,往后一靠,目光銳利“你選吧。”</br> 紀藍英不久前還因為元獻守在自己的身邊而感到慶幸而竊喜,他當然不愿意失去這個人的助力,可是元獻提出的條件更是苛刻,他根本就做不到。</br> 沉默片刻,紀藍英道“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br> 元獻淡淡地說“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紀藍英,我愿意幫你,愿意救你,一來是為了報恩,而來是對你心存好感。但這并不代表,我是可以被你任意蒙騙耍弄的男人上一個這樣的,現在可是已經成了廢人”</br> 他忽地勾唇一笑,眼底神情卻徹底冷了下來,道“我啊,可害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