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狐坐在陣眼的石頭上秉書閱讀,座下的扁平石頭是他特地從谷外搬來的。隨著對力量運用逐漸熟練和強大的控制性思維,他對工具這一概念的理解愈發深透。
心頭一跳,小白狐詫異地抬起頭看向連接洞口。他自然而然地知道是谷內的驚神陣在提醒他有外來者,心神被迫連上了石碑,對谷口探了個究竟。
總算有誤入這里的生物了么?小白狐有些期待。
那是一位女性,身著一件破舊獸皮,像是一些小動物皮毛拼接而成的,粗粗有些縫補痕跡便草略地罩在身上,很是狼狽。
她渾身凌亂地布置著些許傷痕,有些是山里植物刮得的,有些是慌忙趕路時磕絆的;皮膚卻格格不入地白皙著,在小白狐看來竟有些刺眼。
小白狐打量了下自己的皮毛:還好,自己更白。
此時她雙臂自然下垂,嘴巴微張,正注目于眼前美麗的景象不知所處,一派迷醉模樣,這番光景讓小白狐想起了纏著自己拿到酒的小熊貓。
要把她趕回去嗎?小白狐暗忖。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女性沒有任何威脅,而他也不介意在能力范圍內進行合理的援助。
小白狐霎時恍然:阿七先生愿意收容下自己,大約也就是此時的心態了。
小白狐慢悠悠地從石座上踱了下來,四肢著地一步一跨向那名女性走去。雖然沒有明確的審美觀,但那名女性的長相很難不令人想到“精致”二字。
走近了,那女人身上并沒有野外拼殺的喋血氣質,也沒有阿七先生看破一切般淡定從容的模樣,渾身散發出青春的勃勃生機,摻雜著惶恐不安后逐漸冷靜的打磨氣息。
“——”小白狐走到仍在發呆的女人身旁,張張嘴,悲哀地發現自己別說是口吐人言,連狐貍叫都忘了。那女人也不知道是警惕心太差還是無視小白狐,仍舊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緩緩閉上了眼。
小白狐亮出爪子,盡管雪白盈嫩的小腿上已有不少傷痕,他還是下不去爪;又看那結疤落愈的腳丫,小野獸心里罕見地生起幾分心疼。一時憤憤,對準地面就是狠狠一巴掌。
“轟——”運上靈氣,力量幾何?七醉谷的地面愣是被開出一個小坑,好在土質松軟沒有碎石亂蹦;即便如此,那女人還是被嚇了一跳,跌坐在地上,這才注意到這只怪力的小狐貍,卻是怕得不敢動彈。
小白狐得意地跳上她的肚皮,對上她的視線,搖頭晃腦地咪咪笑,嘴角也是好看的弧度。
這回是調皮的狐貍笑。
那女子看小白狐似乎沒有敵意,頓時有些氣惱;可感受著毛絨絨的皮毛在自己外露的肌膚上亂蹭,又氣惱不起來。瞧著瞧著,嘴角控制不住地微笑起來,轉而哈哈大笑,聲音清脆靈動,像那黃鸝婉轉啼歌,動聽得很。
小白狐瞧著她笑、跟著她笑,雖然依舊發不出聲,心情卻是十幾天里頭一回感到淋漓的暢快,像是乘著巨鳥翱翔九天般愜意,過往的陰郁一掃而空。
只是笑著笑著,女子的聲音有些哽咽了;笑著笑著,眼淚也就出來了。
“媽媽——爸爸——”她這樣哭喊著,撕心裂肺地呼喚著父母,像是恨不得一手抱住他們;可她的父母又在哪里呢?雙手漸漸環上自己的膝蓋,那女子掩面嚎啕,她大約知道自己的雙手再也夠不著父母了。
人類語言精通讓小白狐無比精準地捕捉住那個字眼。他不知如何安慰她——甚至不知為何要安慰她!小白狐于是待在女孩的身邊,窩成一團緊挨著,像窩在小熊貓的樹洞里睡覺一樣。
女人在哭泣時總會變成孩子。
小白狐聽見女孩哭泣聲漸漸微弱下來,連帶著身體的顫抖也減緩不少,不由松了口氣,精神籠然卷來一股困意,真像是在樹洞里一般淡淡睡了過去。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回有雙臂膀抱住了他,使他沉淪了一些。
比在自個兒的安樂窩中還舒服,小白狐在心里評定。
七醉谷內雖則沒有四季之分,日夜星辰卻還是有的。白天時氣候宜人和風拂面,待夜幕降臨,風雖也停了,卻不可避免的有些轉冷。小白狐夜里感到被窩有些顫抖,下意識使了幾回低配版烈火術;可第二天天亮,那女子仍抱著小白狐哆嗦。小白狐從她懷里鉆了出來,肉掌撫在額頭,還是發燒了。
用儲物袋把窩從石室里取出,再將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人往窩里拱,小白狐采了些璃果堆放在窩邊,隱隱飄散的果味讓女人眉頭一舒;又取了些蛇洞的泉水裝在竹筒里,小白狐轉身走出七醉谷。
他要向外面的野獸借點毛皮。
且不論安閑度日的小白狐如何憤而殺人,千里之外的阿七先生眉頭卻率先皺起了一重山丘。
“死物不論,活物不可;死物不論,活物不可……”阿七低眉念叨幾句,越是說道,越是皺眉。四周云霧繚繞,竟也分出幾層清晰的次序。
“虛淵,放我出去。”阿七低聲道,他仍不信天命。
“阿七呀阿七,你還真當我們是好友了?”名為虛淵的男子笑呵呵地答道,聲音回蕩在云霧中忽隱忽現,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阿七嘆了口氣。
……
借助靈氣的便利,小白狐周旋間斃命一只黑熊,留其渾身血肉,他正在河邊清洗著剝下的熊皮。
“使用者,您可以使用系統08771進行兌換處理,不必親自獵殺。”系統的聲音冷不丁出現在耳旁。
“嘛,身為野獸,如果不時常動動手,爪子也會困鈍的吧。”小白狐滿不在意地回答,利落地完成了清洗。
未處理的毛皮至少得浸泡幾小時才勉強能用,小白狐裁出熊肚子那一塊的厚皮,刮擦掉上面殘余的脂肪與血液,就收手了。
回到七醉谷,那女子已經醒來了,正仰面躺在草地上輕輕喘息,臉上手上有些果液。
璃果是沒有果核的,貪心點可以全部塞進肚子里。那女人吃了三個璃果仍能保持清醒,看來身體素質不錯。
小白狐走近她,咬起緊閉的竹筒晃晃,里面的水似乎沒動過。又走到其面旁坐下,用嘴咬住塞子,兩只前爪捧著筒身在她耳旁輕輕搖晃,發出水流的碰撞聲。
砰的一聲,塞子飛了出去,竹筒里也跳出了些水滴,灑在女人臉上。她搖搖頭甩掉水,瞇著眼抬起手,摸下小白狐的頭,就這樣躺著灌了自己幾口水。
嗆了幾口,坐了起來。
“謝謝啦,小狐貍。”抹去眼角蹦出來的眼淚花子,她溫和地微笑著。
小白狐從儲物袋中取出熊皮,不顧對方詫異的眼神遞了過去。
“……這里不會是聊齋吧。”那女子干巴巴地吐出幾個詞,接過熊皮下意識聞了聞,倒是沒有異味;于是高興地蓋在自己肩上,隨著酒意的擴散,身體暖和了不少。
“聊齋是什么?這里是七醉谷。”小白狐心里念叨,這才想起對方不能像阿七先生一般“聽”到,劃拉著爪子在地上寫下這行話。
“咦,小狐貍你還會寫字?”那女子驚喜莫名,像是久經漂泊的旅人見著家鄉般激動;定定地瞧著地上的一行字,站起身換了幾個角度,皺眉道:“這又是哪國文字?看著四四方方挺像中文,但組成的結構怎么就這么怪異呢?”
這當然不是中文,甚至不是某種已知的文字,這純粹是系統為了便于小白狐理解文意而創造出的一種象形字。考慮到狐貍的視角和理解力,這類字與人類文字在表詞達意上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那女子拿手指在地上劃了劃,被柔韌的草地阻止了;抓起小白狐的爪子在地上刻出一個“早”字,期待地盯著他:“小狐貍,你認識這個字嗎?”
小白狐茫然地搖搖頭,他又沒兌換人類文字精通,作為一只狐貍能聽懂你說話算是給你面子了。
女子不死心,接連寫出幾個字。其中雖然有幾個形似“狐貍文”的字樣,但撇不撇捺不捺的,小白狐也只能無奈地搖頭。
那女子終于放開手,無助地坐在草地上,神情愈顯凄切,囈語般講起她這幾日來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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