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恒隆離開后,兩個人在外面，吃了頓飯。</br> 林述心想不回去，但還是被喬西寧強拉著，回了趟別墅。</br> “今晚這個演唱會,七點半才開始呢,我們難道要在外面呆一個下午嗎？”喬西寧說,“而且,我早上出門，就只化了個淡妝啊。”</br> 林述低眸,仔仔細細地打量她,夸道：“你很好看。”</br> “……你現在夸我沒用了啊,我已經免疫了,”喬西寧笑哼,心里面卻還是美滋滋的，“演唱會人那么多,我要回去化個妝，特別好看的那種。”</br> 人多，避免引起轟亂，林述肯定是要戴著口罩的。</br> 就她一個人露臉，代表了兩個人的顏值,那鐵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br> 體育館在別墅區幾條路的距離，不遠,也不近。遵循至少提前半個小時入場的原則,喬西寧一路磨蹭,到了將近六點半,才下了樓。</br> “我好了。”</br> 林述站在沙發旁,喬西寧走過去，挽住他的手臂，“我們走吧。”</br> 她也沒換衣服，只是妝容上，發生了很大的改變。</br> 早上是稍顯柔和的淡妝，而此刻，艷麗精致的五官更加立體，極具攻擊性。</br> 渾身的氣質，也跟著變了。</br> 林述把人扯到跟前。</br> “你要干嘛？”喬西寧問。</br> “不冷？”他低聲。</br> 沙發背上，放著一條黑色的流蘇圍巾。林述拿過圍巾，兩手往前一伸，將喬西寧罩進懷里。</br> 繞過她的后脖頸，就要給她戴上圍巾。</br> “……你怎么，老是愛給我戴圍巾啊？”</br> 喬西寧一把扯開圍巾，隨手扔進了沙發，“我里面，還穿了一件貼身的毛衣，不冷的。而且演唱會人那么多，熱都熱死了。”</br> 林述抿唇。</br> 考慮喬西寧說得對，但又怕她回來，會冷到。</br> 喬西寧親了他一口，看他臉色，又多親了幾口，算是哄他。</br> 走到他身后，推著他出門，“好了好了，我們快點走吧。再不出門，都快要來不及了。”</br> 體育館外的小廣場，擠滿了人。</br> 方醒是歌壇小天王，又是正當紅的歌手，門票十秒就售罄了。盡管如此，還是有很多人，蹲守在體育館外，不死心地等著別人賣票，或者向黃牛買票。</br> 粉絲在外面，有組織地分撥成幾團，自發地給有門票，卻又買不到應援燈手幅的粉絲分發周邊。</br> 喬西寧倒沒厚著臉皮去拿，拉著林述，去了一旁的官方周邊售賣處。</br> 海報，手幅，應援燈……應有盡有。</br> 喬西寧手還沒碰上海報上的男人，就被人握住了。</br> 修長的手指，緊握住白皙的手背，指節發白。</br> “別買。”</br> 到底忍不住，林述啞聲開口。</br> 工作人員是個女生，聞言抬眼，看了下戴著口罩的男人。</br> 露在外面的眉眼冷淡清雋，口罩下的皮相，差不到哪里去。</br> 她不由得，有些詫異。</br> 陪女朋友過來買周邊的，也不是沒有，但還沒有哪一個，像他這樣開口阻止。</br> 要么是個男粉，大家一起開心；要么為了女朋友開心，忍忍也就過去了。</br> 喬西寧側頭，看了林述一眼。</br> 眉頭皺了下。</br> 還沒說話，另一只手也被人握進手心，“手怎么這么涼？”</br> 喬西寧衣服上沒口袋。</br> 剛剛一路過來，兩只手一直擱在外邊吹冷風。</br> “那你給我暖暖啊。”</br> 喬西寧極其自然的，反扣住林述的手，迅速塞進他的口袋里。</br> 無人得知的，十指緊扣。</br> 林述的口袋，像是染上了他的體溫。</br> 暖烘烘的。</br> 冰冷的手指，慢慢開始回溫。</br> “不買了，”喬西寧盯著林述的眼睛，忽地笑了下，“我們進去吧。”</br> 林述也定定地看她，“嗯。”</br> 喬西寧記得，剛交往的那會，她也和林述準備聽一場演唱會。</br> 不過沒聽成。</br> 兩個人，因為一個明星的海報，吵了起來。</br> 準確的講，是喬西寧單方面的，和林述爭吵。</br> “林述，”那會兒，喬西寧向來有什么話說什么，根本不太懂照顧他的心情，“你剛剛發什么神經？我就只是買個海報，紀念一下而已啊。平時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現在我買個海報，你都要管了？”</br> 死一般的寂靜。</br> “你是不是想分手？”</br> 話一說出口，喬西寧就后悔了。</br> 除了林述太愛管她，占有欲太強，方方面面，她也是很喜歡的。</br> 幸好。</br> 原先低眸的人，猛地抬眼，上前幾步，伸手就要抱她，聲音含著沙，“我們不會分手。”</br> 喬西寧原本，態度已經有些松軟了，一聽他這篤定的語氣，又開始拿喬心煩了。</br> 一把揮開他的手，聲音不耐：“你現在不要抱我。”</br> 十二月末的天，小雪花飄飄然地下了起來。</br> 不多時，雪停了，又下起了小雨。</br> 喬西寧站在屋檐下，看著外面風雪兜頭、固執地盯著她看的人，心臟瑟縮了下。</br> 她咬了下唇，有些不自然：“林述，你站在外面干嘛？還不進來？”</br> 下小雨的時候，行人都急著避雨。</br> 他倒好，站在外面，淋雨盯著她看。</br> 林述摘下口罩，嘴唇動了下，低聲：“氣消了？”</br> 喬西寧避開他眼神。</br> 也沒注意到，林述的眼神，赫然沉了下來。</br> 她其實已經不生氣了。</br> 后面仔細想想。</br> 如果是林述，非要買一個性感女人的海報，她肯定會鬧著和林述分手的。</br> 但喬西寧，就不是這么一個，容易承認自己錯了的人。</br> “我說我要是還生氣，你是不是，就打算站在外面淋雨？”</br> 林述沒承認。</br> 但也，沒否認。</br> 遠處路燈下，縹緲的雨絲驟然變大，嘩然有聲，狠狠地砸向水泥路面。</br> 水花飛濺，路面低洼不平。</br> 眼見著，陣雨就要往這邊蔓延。</br> “林述！”喬西寧有些急了，嗓音拔高，“你還不進來？”</br> 站在外面的人，依舊一動不動。</br> 漆黑深邃的眼睛，牢牢地鎖定她。</br> “林星渡。”</br> 她叫了他的本名，烏黑的眼珠轉了轉，有些狡黠：“我有點冷，你不想進來抱我嗎？”</br> 林述呼吸驟然一沉。</br> 他渾身崩緊，克制著自己。</br> 喬西寧像是，忘記了演唱會的不愉快，和他杠上了進不進來這件事。</br> 滿心思，都想著讓他進來避雨。</br> 兩個人因為吵架，車直接丟在了停車場。倒也沒得避雨。</br> “林星渡，你過來抱我，”似乎覺得這個誘惑力不夠，喬西寧頓了頓，又說，“不，你過來親我一下，不然，我就不喜歡你了。”</br> 轟隆——</br> 話音剛落，潑盆大雨降下的前一秒，林述踏進屋檐下。</br> “啊啊啊啊哥哥——”</br> “方醒，老子愛你！”</br> ……</br>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打斷了喬西寧的思緒。</br> 她回過神，發現林述已經牽著她，坐在了門票的座位上。</br> 舉辦方留的，都是視野最好的位置。自然，喬西寧拿到手的，也是VIP前排座位。</br> 視野最好的，但又距離舞臺，不會過近。</br> 林述坐在她右手邊。</br> 手還十指緊扣的，握在他的口袋里。</br> 大屏幕上，輪番放著方醒的MV.</br> 場內一波接著一波的尖叫。</br> 喬西寧沒看，只靠近林述，輕聲說話：“我們看的第一場演唱會呢。”</br> “嗯，”林述應聲，“以后我都陪你看。”</br> 喬西寧悄悄的，捏了下他的手指。</br> 全場燈光驟然黑暗，只剩下熒光棒營造出的星空。</br> 臺上的追光燈，由白變紅。升降臺上，慢慢出現一個人影。</br> 尖叫聲持續高分貝。</br> “啊啊啊啊！！”</br> “方醒方醒方醒！！”</br> ……</br> 方醒是歌壇小天王，第一站全國巡演，公司早早安排了熱搜。</br> 開場不到十分鐘，產生五六個和演唱會有關的詞條。</br> 演唱會空前的火熱，把微博強勢包圍。</br> 當晚九點整。</br> 在體育館充滿各種撕心裂肺的吶喊聲中，一條熱搜，從倒數第五十，不斷地，往前爬。</br> 第四十三。</br> 第二十。</br> 第九。</br> 第一。</br> 突然爆了。</br> 點進去，是和熱搜詞條，絲毫不相關的內容。</br> 【冬冬子：#雙向的喜歡也太甜了吧#啊啊啊啊今晚異地戀五年的男友求婚了，為了找回以前發的那些短信，找到了這把舊手機。突然發現了好久之前拍的這支視頻！！！男朋友怕女朋友生氣，在外面淋雨認錯；女朋友擔心男朋友淋雨，傲嬌地哄人。這也太甜了吧嗚嗚嗚！！！！！】</br> 視頻里。</br> 女孩戴著個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張臉，朝外面站著的人喊道：“林星渡，你過來抱我。不，親我一下。”</br> 她哼了聲，眉眼有些傲嬌，“不然，我就不喜歡你了。”</br> ……</br> “操，”走在路上，猛地刷到這條微博的粉絲，暫停視頻，忍不住罵了出來，憤憤不平的，“這女生誰啊，太不要臉了啊啊啊啊！什么叫做親我一下，不然就不喜歡你了，居然敢這樣對崽崽說話，九千萬粉絲也不缺她一個，不喜歡了，趁早別喜歡了。”</br> “不是啊，”她旁邊的朋友小聲說道，“博主說是好幾年前的視頻了，是女朋友吧……而且，視頻里面，林述他……”</br> 視頻重新播放。</br> 豆大的雨，順著屋檐淌下。</br> 在聽聞女生的那句話后，她們眼底，素來清雋自持的男神，微微彎曲著脊背——</br> 以一種十分虔誠卑微的姿態，彎著背，將人狠狠摟進懷里，腦袋深深埋進女生的頸窩。</br> 以往硬挺的脊背，微佝僂著，卑微極了，仿佛極其擔心，會失去懷里的人。</br> 過了兩秒。</br> 他抬頭，扣住女生腰上的手臂發緊，擁吻著自己懷里的女孩。</br> 眼底有著難以自控的侵略性，和占有欲。</br> 聲音低沉又嘶啞：“別和我開這樣的玩笑。”</br> 評論在很恐怖地遞增。</br> 【我酸了我酸了我酸了我酸了】</br> 【我操？？？！！！這不是林述嗎？！】</br> 【這是，在拍電影嘛？是在拍電影吧在拍電影吧在拍電影吧啊啊啊！我哥談個戀愛，這么卑微？？？？】</br> 【我操操操啊啊我真的操了，這他媽？？？？！！！！】</br>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br> 【哥哥說的什么話，“別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前面那個名字，那個名字是什么？！】</br> 【啊啊啊誰啊，到底誰啊啊，不會還是那個，他說要想和結婚的那個吧？！】</br> ……</br> 網上討論得如火如荼，粉絲們截著圖，企圖扒出視頻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生。</br> 演唱會的現場，同樣火熱。</br> 聽眾沉浸在演唱會上，完全不知道網上的消息。</br> 一曲終了。</br> 方醒拿著話筒，站在臺上。</br> “接下來的這首歌，是首抒情歌。想送給，在座的所有人。”</br> 底下，早已有粉絲，喊出了歌名。</br> 方醒作為唱跳歌手，為數不多的情歌《我想說》。</br> “對，是《我想說》。接下來，想和大家進行個互動。大家來聽演唱會，要么和家人，要么和朋友，或者，是和情侶。”</br> 方醒頓了下，繼續道：“在演唱過程中，攝影機會隨機挑選幾位聽眾。希望大家，能勇敢地，當著我們一萬個人的面，對你的同伴，說出你心底，最想說出的話。好不好？大聲地告訴我！”</br> “好！！”</br> 前奏響起時，大熒幕定格在一對母女身上。</br> 工作人員迅速地，遞上了話筒。</br> “今天陪我過來的，是我的媽媽。她擔心我的安全，非要跟著我過來，我們做了一天的動車……”</br> 女孩說到后面，有些哽咽，“媽，我以后，一定會好好讀書，好好聽你的話，不和你吵架了！”</br> 歌曲進行到中段，定格在兩個戴著同款發箍的女孩。</br> “我和倩倩，我們是十多年的閨蜜了……謝謝你，一直都陪在我身邊。”</br> “我想說，”方醒極富磁性的聲音傳來，“回到過去好不好？回到我們……”</br> 最后一個字還沒落下，冰冷的鏡頭，對準了喬西寧的方向。</br> “……臥槽？”</br> 眼睜睜看著自己出現在大屏幕上，喬西寧低罵了句。</br> 幾乎是下意識的，第一時間，伸手擋住自己的臉。</br> 不是吧……</br> 林述，還在旁邊呢。</br> 坐在林述和喬西寧旁邊的妹子，漫不經心地看了過來。</br> 眼睛突然瞪大。</br> 毫無預兆的，爆發出一陣尖叫。</br> “啊啊啊啊——不是吧不是吧！林述坐我旁邊？！”</br> 下一秒，鏡頭一頓。</br> 順著喬西寧的手臂，將坐在一旁的林述，也給拍了進去。</br> 全場震驚，尖叫不斷。</br> 比方醒剛出來的時候，還要恐怖的，掀翻整個體育館的尖叫。</br> “我操？？？？”</br> “是林述？！是林述啊啊啊啊啊！”</br> “我靠！那是林述對吧？”</br> “旁邊那個女生，就是林述的女朋友嗎？”</br> “漂亮的啊！好他媽配啊啊啊！”</br> “長得好眼熟啊臥槽，是那個，那個喬西寧啊！”</br> ……</br> 工作人員站在一旁。</br> 沒有猶豫的，將話筒遞給男方。</br> 林述伸手接過。</br> 頓了頓，他摘下臉上，已經起不了遮擋作用的口罩。</br> 如果說，剛剛隔著大屏幕，還有些懷疑的話。這下子，體育館的尖叫更加地猛烈。</br> 誰都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么事情。</br> 頂流林述，在演唱會上，對女友的現場告白。</br> “林述。”</br> 喬西寧現在腦袋還有些懵，吶吶開口。</br> “嗯，”他應聲，輕笑了下，“我在。”</br> 尖叫更加洶涌。</br> 林述放下了手里的話筒。</br> “喬西寧。”</br> 他直直地盯著喬西寧，開口叫她的名字。</br> “啊？”</br> 喬西寧抬頭，對上林述認真的眉眼。</br> 大屏幕上。</br> 清雋冷淡的男人，眉眼溫柔，無聲地開口。</br> 哪怕聽不到聲音，也不妨礙，體育館里萬人吶喊呼叫。</br> 三個字的嘴型。</br> 讓人輕易地，分辨出，他說的話。</br> 分明是——</br> “我愛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