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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唐離之死記憶恢復前夕。

    明舒沒想到自己與陸文瀚談完出來時,??曹海竟還在花廳里等著。
    “我瞧你挺著急,怕你要緊事,索『性』就在這等著。”曹海已經在陸府喝了半天茶,??見到明舒就如獲大赦般站起。
    明舒亦很驚訝,??不好意思道:“在抱歉,耽誤曹將軍了。”
    “不礙事,要不是你,??我也沒機會進這尚書令的府邸。你還要去哪里?我再送你程吧。”曹海咧嘴笑起,問道。
    “大相國寺。”
    這次,??她是真的要去大相國寺。
    雖然不知道唐離究竟意欲何為,但明舒心里非常強烈的不祥預感,這次的盂蘭盆節法會,不會太平。
    新坐曹海的馬車,聽著曹海在外頭喝了聲:“走。”馬車動了起來,??由緩至快,明舒的心也越發沉甸。
    其實說起來,??三皇子登禪臺與柳婉兒辦普渡會,這二者間,??雖然像是兩件毫無相關的事,??但仔細琢磨便能品出其中的巧妙關系。
    如果沒有三皇子登禪臺,柳婉兒的普渡會不會順利進行,??而豫王如果目標只在三皇子身上,??唐離又何必大費周折促成普渡會?若只是想借工部尚書之名在法會中動手腳,??那她已經成功把柳婉兒送進盧家,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如果三皇子在法會出事,盧則剛做為督建法會的負責人,必受罰,??此局已經是一箭雙雕,不僅助力豫王,還能復仇盧則剛。
    那……如此盛大的普渡會又是為了什么?
    總不可能在事成之后柳婉兒還打算留在盧家扮演盧三,繼續博取好名聲……盧家都要倒臺了,這太說不通。
    ————
    就在明舒忘我的沉思中,馬車漸漸停下,外頭曹海道了聲:“陸娘子,到了。”明舒方醒神下馬車。
    因著這場盛大的法會,大相國寺附近的三條主街巷都被封鎖,不論是達官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只能步行入內,盡管天『色』漸漸暗下來,但街往來的百姓依舊非常多,街道兩邊掛的燈籠也已亮起,整條街璀璨如晝。
    “陸娘子,可有需要幫忙之處。”曹海見她神『色』急切,便主動開口。
    明舒怕大事發生,倒是想借曹海之力,人多點好辦事,可她沒憑沒據,也不知道法會發生什么事,無法對曹海解釋,只能道:“能勞煩曹將軍陪我走一遭嗎?”
    “成,沒問題。”曹海倒是爽快,召喚了屬下陪著她一道往寺門走去。
    “曹將軍,今日您的副官沒跟著您?”路上,明舒問了句。
    “那小子不耐煩看這娘們兒的熱鬧,我就讓他自己找樂子去了。”曹海隨口回道,又覺這“娘們兒”好像罵到明舒頭上,故又抱歉道,“不是說你。”
    明舒也只是隨口問問,并沒在意他問什么。
    連著魏卓安排保護明舒的人在內,行十數人浩浩『蕩』『蕩』走到了大相國寺山門外。寺內已經是燈火輝煌,除了高懸的燈籠外,還熊熊燃燒的篝火,濃烈的檀香味伴著焚燒紙衣的氣息,彌漫在偌大寺院中。
    明舒站在山門外,就能嗅到那股談不是香還是刺鼻的氣味。
    寺廟之中已是經幡遍掛,各處寶殿燭火熠熠,哪怕天『色』已晚,仍舊香客攢動,寺院里也隨處可見負責守衛的禁軍身影,寺院的大雄寶殿外更已拉起明黃帷幔,每隔五步便設一個禁衛軍,防御之內就是高筑的禪臺,法壇設在禪臺之下,百名僧人圍坐禪臺誦經不斷。
    帷幔內景外人難以窺探,只有禪臺高聳,遠望可見。仿七層浮屠的高臺,四周包裹著經幡,臺上似乎人坐著,只是隔太遠,天又黑了,看不清那人是何模樣。
    但資格登上禪臺的,只有三皇子趙景然一人。
    ————
    明舒隔遠遠看了幾眼,法壇四周戒備森嚴,魏卓親自帶著把守,進入其中的僧人也經層層篩查,而禪臺又建這么高,比四周建筑都要高出許多,附近不可能安『插』弓、弩手行刺,安全上應該無虞,明舒定定心,問明普渡會所在后,匆匆趕去。
    因為要派米派粥,寺院安排了西側禪院與廂房給柳婉兒與各府夫人娘子,既設棚贈粥,又供女眷們休憩。明舒沿路跑去,都能看到從西禪院出來的與正要趕去的百姓。
    從西禪院出來的百姓除了能領到一碗平安粥外,還能拿到一袋平安米,除此之外,還孔明燈。
    “阿娘,什么時候能放燈?”路上,個小男孩抱著孔明燈問母親。
    他母親『摸』『摸』他的頭:“要到前頭的放生池,再過會就能放了。”
    小男孩高興極了:“我在上面寫了保佑父親母親大人安康!”
    “乖。”他母親溫柔笑,牽起他的手要走。
    “這位娘子,請問他手中的孔明燈是在哪里領的?”明舒前問道。
    “今晚放孔明燈的祈福儀式,盧家的粥棚那里可領,不過限九十九盞,現下恐怕已經派完了。到前頭的放生池集中后,再起放燈,娘子若是喜歡,可以前去觀看。”那母親回答完明舒,拉著兒子離開。
    明舒看著兩人背影遲疑了片刻,問曹海:“曹將軍,您可知今日刮什么風?”
    “這我倒是沒留意……”曹海邊說邊站在原地感受,帶兵行軍之人,對風勢自有些研究,加之山中風略大,片刻后他就又道,“大約是西北向的風。”
    西北向……風往西禪院附近刮。
    是她多心了嗎?
    明舒搖搖頭,又朝西禪院跑去,沒幾步就到禪院外。
    派發米粥等物的棚子都搭在禪院外,因著這日趕來大相國寺的百姓非常多,派發的粥與饅頭都得現煮現蒸才勉強趕及派發,所以棚下都是剛壘不久的土灶,頭架著大鍋,不是在咕嘟咕嘟煮粥,就是在蒸印著平安與福壽字樣的包子。
    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燒著,食物的馨香彌散開來,攪明舒胃中陣陣翻涌,她今日午飯和晚飯皆未食半粒米,然現下也顧不餓。
    “明舒?”人群中有人忽然叫住了她。
    “宋清沼?”明舒轉頭就見到宋清沼,“你怎么在這里?”
    “過來看看我母親的,她答應盧三娘子,參加這次的普渡會,在這里忙了整天了。”宋清沼向曹海抱拳打了招呼,回答明舒,“你呢?你也來參加法會?”
    “不是,我來找柳婉兒和唐離的。”明舒道。
    聽到這兩個名字,宋清沼不由蹙起眉頭:“柳婉兒……不就是盧三娘子,她已經去放生池準備放燈祈福儀式,唐離……這兩人關系?”
    解釋起來又要長篇大論,明舒沒有時間,搖搖頭只問他:“你可知這次都有哪幾府參加柳婉兒的普渡會?”
    宋清沼想了想,道:“知道。我母親也掛名負責這次普渡會,人員名單曾經送到母親手中,正巧她讓我核對過……不過我也只記七八成。”
    記得七八成,已經是記『性』絕佳了,何況還只是他謙虛。
    宋清沼逐報出名單的人員,以及他們的來歷身份,明舒越聽臉『色』越差,聽到最后,手已顫抖。
    如果她沒記錯,這所人中三成是當年與蘇昌華案子相關的人員,或多或少都沾了些邊,不是做了人證就是落井下石。除了最直接的告密人盧則剛外,陸文瀚也說得很清楚,順安王的案子牽涉甚廣,當時京官為求自保相互攀咬,以圖赦免的機會,另有些則踏著這些涉案官員的尸體往爬,蘇昌華也許微不足道,無形中卻也成了很多人的踏腳石。陸文瀚提及了幾個官員名字,她當時注意力全在盧家,并沒完全記牢,但就零星記住的這些人,已經足夠讓她發寒。
    唐離絕對不是無緣無故把這些人聚在一起的。
    “他們現下何處?盧家人呢?”明舒急道。
    派粥的只剩下各府的下人,主子們已經不見。
    “都回禪房休憩了。”宋清沼剛從里面出來,那里頭女眷太多,他呆著難受,就找個由頭離開了。
    盧家的主母馮氏、幾個嫡庶女兒還兒子,其余各府的夫人娘子等,如今已全去禪房內休憩。
    明舒又開始頭疼——唐離到底想做什么?
    正想著,遠處又跑來兩個人,正是應尋和他的同僚。
    “總算找到你了。”應尋跑氣不接下氣,可以看出他亦心急如焚,“已經用你給的畫像問過彭氏母子,確認是唐離。”
    明舒當機立斷道:“不管了,既然已經確認柳婉兒并非盧三,那就先將她拿下問話,能少個威脅是一個。”
    語畢她又見應尋人手單薄,便朝邱明等人開口:“柳婉兒身邊有不少護院,你們幾個陪應捕快去放生池走一趟,還,現下那邊百姓很多,萬不可引起『騷』動。”
    邱明等人還要留在她身邊,卻被她斷然拒絕:“現下已不是計較個人安危之時了,今日百姓很多,若是出事恐涉及無辜,快些去吧。”
    邱明這領命與應尋離開,明舒又將應尋手中那張畫像遞給曹海,只道:“畫中此人很危險,我猜她必定就在寺內,也許就在附近,煩請將軍幫忙,我們分頭找人。”
    曹海收下畫像又分于手下看,只道:“沒問題。”
    很快曹海就帶著手下四散搜人,明舒與宋清沼都認唐離,并不需要畫像為憑,也跟著分頭找起來。宋清沼往外邊搜去,明舒在禪院內又找了遍,并沒發現與唐離相似的男人,正站在樹下喘著氣歇腳,忽見長廊走來個丫鬟。
    那丫鬟微垂著頭,緩緩行過,走進長廊拐角往廂房后去了。明舒盯了片刻,邁步追。跟著她的方向追到廂房后面時,卻不見那人身影,只剩下空『蕩』『蕩』的后巷。
    后巷里堆滿用油布蓋著的雜物,撂撂疊高,這兒沒掛燈,只有廂房內的燭火透過窗紗灑下朦朧的光芒,外面的喧囂被襯出幾分不真來。
    明舒追進后巷徘徊了幾步,只狐疑那人的去向,忽然背后發出窸窣聲音,她心頭一凜,猛地轉身,卻見那丫鬟自兩撂雜物縫隙間走出,冷冷道了聲:“陸娘子在找我?”
    她已然抬頭,『露』出張沒有表情的清秀臉龐。
    不是唐離又是何人?
    難怪找了半天沒發現人,原是她又換回了女裝。
    “果然是你!”明舒退后兩步,警惕道,“設局利用我送林婉兒進盧府的人是你吧?借三殿下之手促成這次的普渡會也是你的安排吧?你究竟意欲何為?”
    “你既然能找到這里,不是應該心中有數,何必還要問我?”唐離的聲音在黑暗中冰涼而陰深。
    “你替豫王辦事,要謀害三殿下?”明舒試探問道。
    她聲音剛落,就見唐離笑開,『露』出幾顆森白的齒,道:“枉我將你視作勁敵,還道你什么真本事,原來也與普通世人一般見識,怪沒新意的。這世間還沒人資格讓我替他賣命,豫王又算了什么。”
    她的笑容與言語間都透著自負的意,高高在上的模樣著叫人不愉快。
    明舒道:“哦?這么說你不是為了幫豫王爭位?”
    “在我眼中,哪怕天潢貴胄也不過是與張松、謝熙之流樣的庸人,所求者必可控,我借來用用而已。”唐離嗤笑道,說完忽又宛如對閨中密友般嗔道,“這都怪你,當初在松靈書院若非你們兄妹橫『插』腳,如今我就不是跟著豫王了,也沒今日這許多事了。”
    “所以……”明舒倒抽口氣,“松靈書院果然是你誘導張松殺楊子書,而你本欲借此案大展拳腳,找出真兇得三殿下青睞?”
    然后憑著本事成為三皇子的幕僚,堂堂正正離開書院,而不是一個被逐出書院的罪臣之后。
    如果這個故事換個方向發展,會與現在全然不同。
    唐離笑笑:“可惜了……一場籌謀卻成全了你們。”她只能另尋辦法,靠著美『色』通過謝熙接近了豫王。
    說著她望了望天空,又看向明舒:“怎么?你想在這里與我敘舊?”
    明舒瞇了瞇眸:“何不可?我想看看你在等什么。”她不能走,不能放任唐離一個人在這里,否則也不知道唐離會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
    唐離似乎嘆口氣:“你還心思與我夾纏?不去看看你的阿兄?要知道今日三殿下登禪臺的提議,可是你阿兄提出來的。若是三殿下在禪臺上出事,你阿兄要背負的罪名你可清楚,連同你們的母親在內……恐怕都難逃劫。”
    明舒心中劇震:“不可能,我阿兄為何要遂你的愿讓三殿下登禪臺?”
    “我說了,所求者必可控。誰讓周秀清在我手里,而陸徜又只剩下這個證人。他為了你,可是豁出了身家『性』命,你真的不去救他?按計劃,三殿下在禪臺上的最后一步,可是致命的,你現在趕過去,或許還來得及阻止。”
    她從豫王處知三皇子受皇命徹查江寧簡家劫案,心生疑『惑』,便勸說豫王派人前往江寧,演了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戲碼,不僅查到明舒身份,還在半途從陸徜手里劫走了周秀清,加以利用,威脅陸徜。
    明舒面『色』頓白,驚懼地看了唐離兩眼,飛快轉身。唐離唇畔那抹得意的笑越綻越開,卻沒想明舒只跑出了兩步就又停下轉身。
    “你當我阿兄是傻子嗎?”明舒臉上的驚懼全失,換上嘲弄的笑。
    縱然心臟跳得像要撕開胸膛,她在此時也必需冷靜。不是不擔心陸徜,不是不想馬飛到陸徜身邊,但是現在不行。她得相信陸徜——從前幾天他要求她一起演戲開始,陸徜應該自有安排,只不過沒能想到,他們的敵手竟是同人而已。
    就算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她此時也必須相信陸徜。
    這回輪到唐離的笑容微滯。
    “你這箭雙雕的計策使得不錯呀。設計三殿下登禪臺既滿足了豫王的要求,又能令工部尚書盧則剛成為替罪羔羊,報你蘇家私仇。什么東宮爭戰,不過是你用來掩蓋私心的煙幕罷了。豫王以為自己找了把刀,沒想到卻被刀利用了去。”
    唐離一介孤女,想要完成這么大的布局,只能借勢借力。設計三皇子,不過是她取信豫王的手段而已,否則豫王又憑何任她調用人力物力去完成這場計劃?
    “你知道如此清楚,那還站在這里同我廢?”唐離冷笑道,并不反駁明舒的猜忖。
    “可你不是說我與世人一般見識,毫無新意?唐離,你我對話這段時間內,你知道自己已經看了三次天嗎?你在等什么?等柳婉兒?”明舒勾唇反問她,現出幾分咄咄『逼』人之勢,半點沒給唐離留余地『逼』問道,“‘柳婉兒’是豫王借你的人,裝作柳家那病故的女兒回到城中。為了坐她是盧三娘這個身份,她家里那把火,不是出于意外吧?蔡氏也不是因為害怕別人知道柳婉兒就是盧三娘登門的,因為不管是真的柳婉兒還是假的柳婉兒,都不是盧家真正的盧三娘!你們挑中柳婉兒,只是因為她的身份最好造假。蔡氏是被你們引誘上門,而后故意縱火謀殺的……我可有猜錯?”
    唐離面上笑容漸笑,冷冷看著明舒,語不發。
    “現在這位柳婉兒應該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吧?她只是聽你吩咐行事,在放生池畔負責組織百姓放孔明燈祈福……今夜刮西北風,這批孔明燈會被吹向這里吧,若是不慎落下兩盞到禪房四周引發大火……”
    明舒越說越冷,也越說越心驚,這只是她的猜測罷,但看著唐離逐漸沉冷的面『色』,她想她猜應該八、九不離十。
    孔明燈要么被人動了手腳,飄到附近就會墜落,即便不墜落,人為制造孔明燈失火的假相也非常容易。
    “陸娘子的想像力著豐富,我是很佩服的。禪房內外都有人,如果真的失火第時間就能發現,難道他們會在房中坐以待斃?”唐離倏爾又揚起笑來,邊反駁邊靠近明舒。
    明舒抬頭看了看這幢兩層的廂房……窗紗上沒有投出人影,里面亦無聲響傳出。
    “如果他們被人下了『藥』無法動彈呢?”明舒道。
    唐離不作聲,只忽然向她撲去,雙手成爪勒向她脖間。
    黑暗中寒光閃過,衣料與皮肉被劃破的聲音響起,唐離悶哼一聲,抱臂站在原地,死死盯著明舒手中握著的鋒銳匕首。
    唐離已是圖窮匕現,被她『逼』得動手。所幸明舒早有防備,手中是陸徜所贈的匕首,她努力不讓自己的手發抖,將匕首對準唐離。
    “別靠過來。”明舒強自鎮定,邊用余光朝外掃去。
    禪房內沒有聲音,兩側長廊也無人經過,外頭又吵,她就算大聲呼救恐怕也沒人聽到。
    “唐離,你父親所犯罪行證據確鑿無可抵賴,沒有人欠他什么!如果你對此疑問也該想法替他沉冤洗刷你蘇家冤屈,而非瘋狂報復。在這禪房之中,又哪一個是害你父親之人?且不說與你蘇家沾邊的那幾府,余下的逾七成,可是完全無辜之人,你竟然喪心命狂到要他們一起陪葬?”
    唐離臉上的寒意只維持了片刻,便發出陣尖銳的笑聲。
    “無辜?那又如何?難道當年我不無辜?我母親不無辜?我的兄弟姊妹不無辜?我蘇家上下十幾口人不無辜?我父親清官半生,卻不夠診金替我祖母醫病,我阿弟病,他貪那百兩救命銀子,叫人拿住痛腳,不不替他人違心賣命,到頭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場,想保的家人個也沒保住!男女皆被發賣,為奴為婢為娼!而踩著我父親往爬的人,卻享盡榮華富貴!憑什么?我要他們試試家破人亡的滋味,那才痛快!我知道里面有人無辜,那又有如何?無辜之人無力就是螻蟻,死不足惜,你別同我談什么天道仁義,我不相信!”
    她邊說邊往后退去。
    “無所謂了……”唐離松開抱臂的手,任由鮮血浸透衣袖,從腰間『摸』出火折子吹亮。
    火光照出她臉上瘋『色』,許是猜到自己再等不到柳婉兒的孔明燈,她眸中寒光被瘋狂取代。
    “你要做什么?”明舒瞧她這不管不顧的模樣,也不敢上前,任由她退到后巷的盡頭。
    唐離又笑笑,伸手扯下靠墻而放的撂雜物的油布。
    油布之下是壘好的棉絮,棉絮上壓著幾個瓷甕,她趁著明舒未反應之際,猛地砸碎。
    火油味沖入明舒鼻中,她剎那間明白過來。
    這后巷內存放的,是唐離讓柳婉兒以煮粥與放孔明燈為由提前運進來的棉絮、干草、柴禾并燈油之類的燃料,是她設下的后手。
    如果孔明燈之計失敗,便可人為縱火。
    她不允許自己的復仇,任何閃失。
    “不要!”明舒驚叫道。
    火油已經潑在棉絮之,旁邊又都是干草等易燃物,禪房內又多是經幡、紗幔等物,火勢若起發不可收拾,救都來不及。
    正是千鈞一發之際,拐角處卻突然竄出一道黑影,猛撲向唐離。明舒沖到一半被這變故嚇住腳步,眼睛只盯著那火折子,生恐火折子落到棉絮上。
    黑影不知是何人,只看出是男人身形,他緊緊攥住唐離之手,唐離瘋狂掙扎扭動著,只聞一聲破肉之響,柄刀由腹向背,貫穿兩人。
    唐離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向身后的人。
    “阿璃,你很累了,我陪你起好好睡個覺吧。”
    謝熙的聲音響起。
    火折子被扔到遠處,明舒前腳踩滅后,震驚萬分地看著眼前貼背而擁的兩個人。
    血瘋狂涌出,浸濕地面。
    明舒不知道謝熙是什么時候來的,料想他應該是跟著唐離而來,在旁邊已偷聽許久。
    “謝熙……你這是……為什么?”唐離低頭看看握在他手中那柄貫穿了兩人的刀,“我不是同你說過……不要再管我……”
    “阿璃,我不怨你利用我……若我當初再多些擔當……拒絕縣主的婚事……可能你也不會如此絕望……對嗎?是我不好……我陪你……以后到哪里,我都陪你……”他說著氣息漸漸弱下去。
    唐離臉『色』灰敗,復又笑起:“你怎么這么蠢……都說了是利用……我就沒愛過你!不用你陪……不用……”她掙扎著想離開謝熙,卻已無力。
    腳步聲由外及近,似乎人尋來,隱約還幾聲呼喊,叫的都是明舒的名字,很快有人找到這里。
    “明舒……”來的是宋清沼,見到暗巷中的情景不由一驚,迅速將明舒拉到身邊。
    明舒這回神,只覺雙腿抖如篩子,她勉強站定,推開宋清沼,咬牙道:“禪房里的人應該被唐離下了『藥』,唐離想縱火燒房,被謝熙給……具體的情況我稍后同你解釋,你留在這里照應著,記著別讓孔明燈放上天,我……我要去三殿下那里!”
    事情還沒了結。
    就在她轉身之際,唐離忽又開了口,聲音微弱:“你不必意,沒有我的信號,陸徜找不到周秀清……我要是死了,周秀清也活不了……簡家的案子,注定無果……你……你會和我樣……我等著看你變成我……”
    最后一個字落下,她絕了氣息。
    明舒怔住,被宋清沼搖醒。
    宋清沼目光復雜地看著她:“別聽她的,你快去三殿下那里,這邊交給我!”
    明舒這回神,情勢緊急,她只能暫時拋開所,往大雄寶殿處跑去。
    ————
    汗珠自額頭滾落,后背濕透,可手腳卻又冰涼,明舒覺自己這輩子從來沒跑這么快過。
    跑到半路她遇曹海,簡單解釋了幾句,曹海便速命人去通知應尋,自己則又帶著兩個親隨陪明舒去找趙景然。
    法壇外已被圍起,天『色』黑透,高臺上的人已然看不清楚。明舒與曹海趕到法壇之外,報上身份后,竟驚動了魏卓,二人俱被帶到寶殿西側的閣樓內見他。
    明舒道明來由后,魏卓方震道:“竟發生此等惡行?!你阿兄現下陪等在三殿下的經房內,不能見外人……”他說著想了想,又道,“也罷,你跟我來。”
    他帶著明舒去了,留曹海在閣樓內。
    明舒跟隨魏卓到了正殿旁邊的經房外,讓守在門外的內侍傳,不多時里面內侍就出來請人。
    “陸娘子,請吧,少尹大人在里面等您。”
    竟只同意見明舒。
    “去吧。”魏卓拍拍她的肩。
    明舒點點頭,匆匆跟內侍進了經房。
    經房很大,中間有巨大屏風隔斷,屏風后隱約可見男人身影,內侍站在屏風外,向明舒請道:“請吧。”
    明舒蹙眉——陸徜什么時候這么會擺架子了?
    她又匆匆繞過屏風,聲“阿兄”堪堪出嗓,人便呆住。
    屏風后的,不是陸徜,卻是三皇子趙景然。
    眼見三皇子安然在些,明舒先是心頭一松,行過禮后又疑『惑』問道:“三殿下,我阿兄人在何處?”
    “子翱替我了禪臺。”
    “……”明舒震愕當場。
    她的陸徜沒有因為她而違背原則,他選了條更加危險的路。
    ————
    禪臺上的人已盤膝坐了整天,從天明到天黑,滴水未飲,粒米未進,如今雙腿已經沒有知覺。
    臺上風烈,吹得衣袂呼呼作響,再過會,儀式就要結束,陸徜希望自己還能正常站起。
    天『色』已全暗,可入目所及,不論是天還是地下,皆是星火遍布,夜晚的汴京城盡收眼底,也不知明舒現下如何。
    也不知……那件事進行怎樣了。
    他正想著,遠空忽然升起一簇銀亮煙火,飛到半空時“咻”聲炸開。
    陸徜唇角揚起淺笑。
    手了。
    周秀清,被他的人找到了!
    終于讓他搶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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