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門口最近的人, 是季讓。
他看見姜姒,足足怔了十幾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陸星沉的大嫂怎么會來這里
還叫他們小兔崽子
在學校里,季讓早早做完功課, 連課外補習的試卷都沒落下。
林乃雯對兒子季讓沒有這么多嚴格的要求, 向來是放任他成長, 季讓基本也沒讓她擔心過。
所以, 季讓的時間很自由, 一放學, 他就來了臺球室。
姜姒半瞇著眼“是誰扔了陸星沉的書包”
季讓有點懵, 什么書包
伍赫之心虛了, 畢竟, 把陸星沉的書包扔到水里,是他自作主張。
季讓對此事毫不知情。
伍赫之不知道, 姜姒是為了插隊一事而來, 只以為是陸星沉找了救兵。
找家長, 一點也不像是陸星沉的風格啊。
看著姜姒明艷的五官,伍赫之心底莫名有點發怵, 他上前一步,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你是誰啊為什么幫陸星沉出頭”
沒等到姜姒的回答, 陸星沉就往前走了幾步,擋在了她面前。
他毫不遮掩。
這一刻, 少年面孔耀眼奪目,眼底是星光熠熠的驕傲。
“她是我的大嫂。”
“還有,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不光伍赫之,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陸星沉不是從來不喜歡提他的大嫂嗎兩人之間的關系惡劣, 就差成為仇人了。
這件事全校皆知。
怎么如今這么反常
一個幫著出頭, 一個主動叫人。
姜姒目光鎖定了伍赫之,笑瞇瞇地開口“所以說,那人就是你咯。”
伍赫之“”
一片死寂中。
姜姒突然想到太太團里的某個人。
上回,參加太太們的聚會后,姜姒收到了不少太太的邀約,她選出一些合得來的人,交換了微信。
姜姒好像記得,那個伍太太曾經提過一嘴,她對自己的兒子很嚴厲。
畢竟,豪門圈就這么大,這個伍赫之很有可能就是伍太太的兒子。
打蛇當然要打七寸。
姜姒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當眾撥給了伍太太。
為了能讓所有人聽到,姜姒還極為“好心”地按了外放。
熟悉的彩鈴聲響起。
伍赫之突然覺得有點奇怪,卻沒想通原因。
不過,伍赫之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手機被接起。
姜姒看了一眼伍赫之“伍太太,我是姜姒。”
伍太太的聲音傳來“是小姒啊,我有張話劇票,剛想請你看呢。”
伍赫之猛地瞪大了眼睛,突然打給他媽做什么
他媽和姜姒什么時候交換了聯系方式她們的關系竟然還這么密切
要是被他媽知道,他去了臺球室,還扔了陸星沉的書包
那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將會過上暗無天日的生活。
姜姒裝作不解“伍太太,你上次好像提過你兒子,叫什么赫來著”
伍太太答“伍赫之,他最近可乖了。”
“啊呀,那我可能認錯人了吧。”姜姒面不改色地編了個謊言,“我怎么會在臺球室看見他呢”
“為了打臺球,他好像把門都踹爛了。”
姜姒明目張膽地,把踢壞門這件事安在了伍赫之頭上,絲毫不害怕她會被拆穿。
在場的同學們,看著那扇倒下的門,集體懵逼。
第一次直面陸太太的手段,他們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陸星沉站在姜姒身后,他與有榮焉。
看看,這就是他們陸家人的風范。
伍太太氣急了“什么肯定是那個小兔崽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姜姒無辜地甩鍋“伍太太,我也希望你兒子能聽話。”
伍太太立即說。
“陸太太,你千萬別想多,我知道你是好心,下次一定請你吃飯。我就在附近,很快就到。”
姜姒也沒想到,這么湊巧,伍太太正在附近,馬上就能殺到現場。
沒辦法,誰讓伍赫之今天運氣背呢。
姜姒聳了聳肩,不由得想到了網友說的一句話。
j女士身上多少有點玄學在的。
姜姒滿意地掛了電話,安靜地等待下面的修羅場。
伍赫之被他媽支配的恐懼又來了,要是知道他來打臺球,他媽一定會罰他做一百張試卷。
伍赫之慌不擇路,跑向門口,想要洗脫罪名。
姜姒頭也沒回,小手一抬“陸星沉,把人攔下。”
話音剛落,陸星沉伸出長腿,往門框上一橫。
伍赫之的去路被堵得干干凈凈。
陸星沉半傾過身,壞笑著看他“想跑啊,用什么跑”
伍赫之怔怔地回答“當然是用自行車了。”
姜姒環著手臂,轉過身,她歪著頭提醒他,“真的要用自行車嗎那恐怕不行了。”
姜姒和陸星沉一唱一和,配合得相當默契。
伍赫之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急匆匆跑到窗口,往樓下望去。
他的寶貝自行車成了一推廢銅爛鐵,安詳地躺在水泥路上,已經死透了。
伍赫之心想,反正自行車也沒了,不然他直接從這里跳下去
二樓看上去也沒有很高
他天人交戰之際,姜姒脆生生地說道。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你們覺得,伍太太來了后,她會信我,還是信伍赫之呢”
姜姒和伍太太交好,一聽就知道,伍太太會把此事通知他們的家長。
“犧牲一個人,成就所有人,他應該會很榮幸吧。”
姜姒指著伍赫之。
“如果他想逃跑,記得抓住他。”
嬌生生的聲調仿佛催眠符,讓人忍不住服從。
在姜姒的洗腦下,別的同學齊刷刷地擋住窗口,伍赫之的最后一條路也被堵死了。
領頭的人是季讓,他面露難色。
“你還是向陸太太投降吧。”
連季讓都發話了,伍赫之生無可戀,停止了掙扎。
這些人能別擋這么嚴實嗎他沒這么大的膽子,他并不敢從二樓跳下去。
五分鐘后,門口傳來充滿怒氣的聲音。
伍太太剛進門,目光直接鎖定伍赫之“你不是去打球了嗎敢情你在騙我啊。”
看熱鬧不嫌事大,姜姒準備火上澆油。
她不介意讓伍赫之死得更慘一些。
“伍太太,其實,有件事我還不想說,伍赫之把我們家星沉的書包都扔到水里了。”
伍赫之覺得他徹底死了。
陸太太說她不想說,該說的全說了。
聞言,伍太太看向陸星沉手上的書包。
整個書包全濕透了,一看就知道是從水里撈出來的。
伍太太和她丈夫是白手起家,他們覺得自己錢是多了,文化卻沒跟上,所以才拼命鞭策兒子讀書。
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不尊重知識了。
那個人偏偏是自己的兒子。
伍太太深吸一口氣,轉頭盯著她的兒子。
姜姒和伍太太關系不錯,就是因為伍太太心思簡單、明白事理。
這不,伍赫之現在已經被打得嗷嗷叫了。
當著伍赫之兄弟們的面,伍太太終于給了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房間里,別的少年大氣都不敢出,只能望望天望望地。
試圖把自己摘出去。
“媽打人別打臉”
“別揪我耳朵啊。”
“媽輕點,你的手會疼的我再也不敢了”
“”
伍太太算準了她兒子的命門“讓你不學好,零花錢減半”
伍赫之覺得天空灰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出現了。
本就貧瘠的零花錢,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一個小時的時間,姜姒讓伍赫之明白了一個道理。
惹誰,也不能惹陸星沉的大嫂。
以后還有機會的話,見到她記得繞遠路。
教訓完兒子后,伍太太拎起他,走到姜姒和陸星沉跟前“快跟陸太太道謝,再對星沉同學說句對不起。”
伍赫之白著一張臉,乖乖照做。
伍太太感謝姜姒“多虧陸太太幫我管教兒子,如果他還有別的事情沒做好,你一定要跟我說。”
姜姒眨了下眼睛“還真有。”
伍赫之茫然地抬頭。
“他今天中午不光插了隊,搶走我排了一個小時的點心,還叫我老女人。”
伍太太驚呆了,這孩子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看來,她工作太忙,對他疏忽管教了。
伍太太猛地拍了下伍赫之的后腦勺,力道之大,讓他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
“你沒長眼睛是不是對陸太太這么天仙般的人,也能說出這種話。”
伍赫之終于明白了來龍去脈。
如果他知道,那個太太就是陸星沉的大嫂,打死他,他當時都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對對不起。”
伍赫之羞憤地低著頭。
姜姒不答,因為她一開始就沒準備原諒他。
伍太太拽著伍赫之的耳朵,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還特地叮囑臺球室的保安,看到他一定要及時向她匯報。
他們離開了。
室內陡然安靜了下來。
伍赫之的朋友們,包括季讓,都在偷瞄姜姒。
雖說陸星沉的大嫂稍微兇了點,她還會向家長告狀,但那不是伍赫之有錯在先嗎
陸太太給陸星沉出頭這事兒,還挺讓人羨慕的。
人長得漂亮還護短。
怎么這大嫂不是他們家的呢
收到四面八方的羨慕目光,陸星沉挑了下眉,忍不住揚起頭,然后,他用眼神對那些人警告。
看見沒只有他陸星沉才有這樣的待遇。
他們這些人想都別想。
姜姒理了理頭發,隨即開口“事情解決了,我們走吧。”
平靜的口吻,像是剛才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情全然與她無關。
姜姒走在最前面,陸星沉沖少年們哼了一聲,立即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慢點慢點,電梯臟,我來幫你按。”
陸星沉,這是在炫耀吧
有個處處維護他的大嫂,很了不起是吧
好像是挺了不起的
這時,姜姒收到了陸星沉的50萬氣運值。
難道說,今天她誤打誤撞,從他那里薅到了這么多喜愛值
但是,討好人太累了。
她以后還是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結果如何就隨便吧。
望葵影視公司。
糊到地心的我們節目開局就大獲成功。
所有人都開心了,除了姜姒。
姜姒真沒想到,彩排和正式表演的時候,那些人的表現竟然反差這么大。
她現在做了一個決定,她不投什么綜藝,也不投什么電視劇,她要投就投永遠不會出現在大家視野的東西。
比如禁片。
一個永遠不會在國內上映的電影。
那她還愁賠不了錢
姜姒問任副總“國內的禁片導演有誰”
任副總思考了幾秒“宗從舟。”
他給姜姒仔細講了宗從舟的經歷。
宗從舟,一個禁片導演。
他被禁止拍片十年,現在禁令還有五年時間。
至于他為什么會被禁
還得從五年前的那部處女作說起。
宗從舟的劇本舊夏在電影創投會上大受好評,得到很多投資。
舊夏制作完成后,他直接將其送去參加威尼斯電影節。那一年,很多大師參賽,舊夏落選。
宗從舟當時是新人,不懂電影圈的規矩。
有人匿名向廣電總局舉報,舊夏并未通過國內審查,就提前參賽。盡管影片落選,但是宗從舟仍違反了規定。
據傳,舉報人是業內著名大佬導演,此舉是為了打壓新人。
廣電總局下了禁令,十年內,宗從舟參與的電影不準在國內上映。
舊夏在文藝青年們的硬盤里傳播,口碑很不錯。
再好的口碑也無法挽救一個禁止拍片的導演,宗從舟這個人已經廢了。
姜姒立馬敲定“ok,就是他了。”
她認為宗從舟可用的原因有兩點。
1宗從舟是目前國內唯一的禁片導演,他拍的電影鐵定不能上國內院線,國內票房這一關已經把他卡死了。
2宗從舟的處女作口碑雖好,還是在國外的電影節上落選了。文藝片需要回本,那必須是長尾效應,有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退一萬步說,這次,姜姒如果又看錯人了,宗從舟拍出了好片
他的電影要先參加電影節、拿獎后、再在國外院線上映,一道道關卡下來,時間也拉得很長了。
姜姒心里篤定,這部片在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回本。
任副總有些不解。
“姜總,如果讓宗從舟去拍,那電影可能永遠不會上映了”
這太冒險了。
姜姒胸有成竹道“我要的就是它永遠不能上映。”
她不信了,一部永遠不能上映的電影,還不能讓她賠錢
任副總在心里默默總結了姜姒說的話,他腦袋忽然靈光一現。
第一,姜總要拍的是禁片。
禁片的受眾群體很少,越小眾的電影,有時候越有爆像。
第二,現在海外電影市場低迷。
如果這時突然出現了一部制作精良的東方電影,那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匹殺出重圍的黑馬。
第三,你永遠可以相信姜總的玄學體質。
任副總徹底悟了。
這一次,姜總再次完美集結了所有偏離正常軌道的因素,反其道而行之,最后一定會顛覆所有人的想象。
這種從未有人嘗試過的大膽構想,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那就是
創造。
任副總激動地想。
姜總她這是要造出一個神片啊
是他狹隘了,竟然現在才領悟到,姜總高瞻遠矚的構想,和勇于拼搏的冒險精神。
任副總找到了宗從舟,很快,宗從舟來到望葵公司。五年來,沒有人找宗從舟拍電影,他的名聲在業內徹底毀了。
今天,宗從舟忽然得知j女士要投資他拍電影,他有種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他心情復雜“j女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姜姒看他。
宗從舟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為什么是我”
他拍的電影十年內禁止在國內上映,他幾乎被斷了所有的路。
他都已經放棄自己了,為什么j女士會來找他
靜默了幾秒。
姜姒認真地開口“因為只有你能拍出我想要的東西。”
國內只有你一個禁片導演,我不找你找誰
這一刻,宗從舟死寂一般的心,輕輕波動了一下。
姜姒看向宗從舟,繼續說“我給你投一個億。”
“我不干涉你的劇本,不干涉你的選角,不干涉你任何的事情。”
“你只要做到”姜姒一字一句道,“千萬不要給我省錢。”
宗從舟有些不敢置信。
難道j女士真的要給他投資還給了他如此自由的發揮空間。
宗從舟忐忑地問。
“j女士,您可以指定我拍哪種類型,比如青春片商業片”
姜姒輕輕搖了搖手指“不行,這對你來說太屈才了。”
姜姒所說的屈才,和大家想象得不同。
她并不認為,各種類型電影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在她看來,只要能拍出讓她虧錢的禁片,那才叫真正的才華。
姜姒一定要讓宗從舟拍一部,國內上映不了、在國外又小眾的文藝片。
把文藝禁片這一塊拿捏得死死的。
宗從舟有些恍神。
屈才
j女士用如此惋惜的口吻說這句話,她是在同情他之前的經歷嗎
宗從舟被下了拍片禁令,入行以來,他一直被業內大佬打壓。
就像別人說的那樣,他這輩子就是一個廢人了,他也覺得,他永無翻身之日。
可現在j女士告訴他,她希望他堅持自己的初衷,繼續拍文藝片。
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共鳴。
宗從舟忍住眼底的淚水,他顫抖著沒有說話。
宗從舟一直沒有講話,姜姒又開了口“這樣吧,我問你幾個問題。”
她有必要給宗從舟注入幾針強心劑。
宗從舟抬頭看向姜姒。
姜姒問道“你甘于一輩子平庸嗎”
宗從舟胸口驀地一震,他搖了搖頭。
姜姒又問“你的導演生涯,難道只想止步于此嗎”
宗從舟搖頭,他眼底閃過極亮的光。
姜姒瀟灑地落下最后一句話。
“你盡管放手去做,去吧,望葵永遠是你堅強的后盾。”
一部永遠不能上映的禁片,一個注定會虧錢的項目,姜姒可太滿意了。
聽完姜姒的話后,宗從舟激動不已。
他忽然覺得,他的思想層面和藝術追求瞬間拔高了
他背后有強大的望葵公司,和偉大的j女士。
他還有什么好怕的
外國影壇不知道,即將有一股神秘的玄學之風席卷而來。
給世界電影圈帶來新的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