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月現在一敗涂地, 她什么都沒有了。
但有一件事她始終不明白,她花了這么長時間才讓那些氣運人物對她改觀,為什么姜姒輕而易舉就能收服那些人?
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知道原因。
姜錦月給陸宅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是鄭管家接的。
她輕輕開了口:“我是姜錦月,我想見陸太太?!?br/>
“姜錦月?”鄭管家語氣帶著憤怒。
姜姒恰好經過后面, 她聽到了姜錦月的名字。
“把電話給我?!苯聪蜞嵐芗摇?br/>
姜姒接過電話, 她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 姜錦月才啞聲道:“姜姒, 你能和我見一面嗎?”
姜姒挑眉,她猜到姜錦月為什么要這么做,無非是因為不甘心,非要個答案罷了。
“行啊,地點我定。”
沉默了一會, 姜錦月說道:“你不怕我害你?”
“你不敢?!苯V定道。
“如果你真起了歹心……”她漫不經心笑了, “那我不介意親手把你送進監獄?!?br/>
姜錦月啞口無言。
她確實不敢,她現在只想保全自己,她不想讓她的下半生比現在還要慘淡。
“地點就定在文禮中學附近的咖啡館?!?br/>
說完這句話, 姜姒就把電話掛了。
次日, 姜姒到了咖啡館。
她到了二樓,讓保鏢們齊齊站在樓梯不遠處,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姜錦月戴著口罩和墨鏡,坐在那里。她現在名聲掃地, 不敢露出她的臉。
這時, 姜姒從遠處走了過來。
視線落了過去, 姜錦月看到姜姒后, 她的心猛地一沉。
這一刻, 她忽然有種錯覺。
姜姒是雪地里開出的一支瑰麗薔薇,冷香彌漫。
她骨子里天生帶著矜貴,高不可攀。
而自己像是泥沼里黑暗的淤泥,身上滿是腐朽的氣息。
她還未垂垂老矣,靈魂卻已經步入了暮年。
這種巨大的反差直擊姜錦月的心里,她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
她忽然覺得她喘不過氣來。
姜錦月沒想到,在見到姜姒的第一面,她幾乎就要崩潰了。
見姜錦月一直沒說話,姜姒輕諷地睨了她一眼。
“是你叫我來的,你愣著干什么?”
深吸了一口氣,姜錦月才僵硬地坐下來。
這時,服務員端上來兩杯冰咖啡,姜錦月不想有人認出自己,她低下了頭。
等到服務員離開后,姜錦月才敢摘下墨鏡和口罩。
她看著姜姒,聲音很沙啞。
“姜姒,你到底對陸星沉他們做了什么?”
為什么他們一個個跟中了蠱似的,對姜姒言聽計從?
瞥見姜錦月的臉,姜姒微微一怔。
距離上次發布會后,只過了幾天。這短短幾天里,姜錦月好像又蒼老了些。
就連姜錦月的聲音,都比以前沙啞了很多。
看來,系統對姜錦月的反噬功能相當強大。
姜姒輕笑了聲:“姜錦月,被反噬的滋味如何?”
聞言,姜錦月震驚。姜姒怎么知道她被系統反噬了?
這么說……姜姒也有一個系統!
“你獲得的是厭惡值,對不對?”
姜錦月緊緊扣著掌心,厲聲道。
一定是這樣。
依照姜姒的性格,他們只會厭惡她。
否則,姜姒怎么會這么快拿到氣運值?
想到這里,姜錦月忽然心一松。
姜姒支了支下巴,鄙夷道:“誰告訴你……我得到的是厭惡值了?”
姜錦月一怔。
望著姜錦月,姜姒精致的紅唇輕啟。
“每個人的氣運值徹底屬于我的時候,后面都寫著兩個字?!?br/>
空氣中,姜姒輕笑了一聲。
“喜歡?!?br/>
停頓了幾秒,姜錦月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她厲聲道。
“怎么會是喜歡?我不相信!”
姜姒沒什么表情地掃過去,聲音很淡。
“噓,你太吵了?!?br/>
不知為何,姜錦月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她不自覺停了聲。
“你再喊下去……”姜姒歪著頭,嘲諷道,“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你在這里嗎?”
聽到這句話,姜錦月有些害怕。
現在,她幾乎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所有粉絲都成了她的黑粉。網上只要提到她的名字,下面全是罵聲。
她忽然不敢說話了。
姜姒懶得再和姜錦月繼續說下去,她直接開口。
“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為什么會輸得徹底?!?br/>
姜錦月心一顫。
姜姒的話極冷地落下。
“你故意縱容陸星沉和姜云皓,荒廢他們的人生,你以為讓他們成為廢物,就可以輕易掌控他們的人生?!?br/>
“你錯了,從骨子里斬斷一個人的抱負和夢想,本身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br/>
聞言,姜錦月一顆心緊緊揪著,她的心思完全展現在姜姒面前。
姜姒的話似鋒利的刀刃一樣,直直戳向姜錦月的心。
“你故意讓陸司越以為,你可以讓他感受到獨一無二的關注?!?br/>
“你又錯了。”
“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用真心待別人,你憑什么覺得別人會用赤忱回報你?”
姜錦月一顆心越來越沉,她眼底帶著絕望,身子輕不可察地顫抖著。
望了姜錦月一眼,姜姒表情很淡,聲線冰冷。
“姜錦月,每件事情你都錯得徹底。”
“他們從來都不是你玩弄人心的棋子,用謊言堆砌的世界,總有一天會坍塌。”
“你落得現在的下場,都是你咎由自??!”
姜錦月無力地靠坐在那里,她慘淡地笑了。
原來是因為她咎由自取嗎?
陸浮笙不被萬事所動容,現在他的棱角弱化了許多。
祁尋是一個游戲人間的浪子,他開始收心了。
傅濟臣從一個陰冷、不擇手段的人,變成了心懷善念的人。
姜錦月慘白著臉,他們每個人都因為姜姒變得更好了。
正因為如此,姜姒收獲的才是喜愛值。
她確實輸得徹底。
姜錦月忽然想到一個人,她不甘心地問道:“那陸凜呢?”
聽到這個名字,姜姒神色一凜。
姜錦月沙啞的聲音響起。
“大家都說他沒有心,這么一個怪物,你到底使了什么陰謀,讓他對你……”
下一秒,姜錦月尖叫了聲。
姜姒拿起咖啡,朝姜錦月潑了過去,她冰冷的聲音落下。
“閉嘴,你不配提到他的名字!”
姜錦月第一次看到姜姒動怒。
她身子害怕到顫抖,咖啡從她臉上狼狽地流下,可她根本不敢抬手去擦拭。
空氣中,響起姜姒毫無溫度的聲音。
“你如果敢再提起他……”
姜姒面無表情地開口:“我會有很多辦法,讓你過得生不如死?!?br/>
姜錦月終于知道,陸凜是姜姒的軟肋。
她十分后悔,剛才她提到了陸凜。她難以抑制恐慌,害怕地低下了頭。
這時,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一道乖戾憤怒的聲線響起:“姜錦月,你想對我大嫂做什么?”
姜姒看了過去,來的人是陸星沉。
小弟告訴陸星沉,他在咖啡館看見姜姒和一個女人見面,那個女人全身都遮擋得很嚴密。
陸星沉一聽,就猜到這女人是姜錦月。
姜錦月現在失去了一切,她忽然找上姜姒,誰知道她會對姜姒做什么?
陸星沉直接翹了課,狂奔到附近的咖啡館里。
他在二樓發現了熟悉的保鏢團,確定姜姒在這里。
陸星沉長腿一邁,垂眼看著姜姒,焦急地問:“你沒事吧?”
“有事的人是她?!?br/>
姜姒驕矜地籠著手臂,下巴朝姜錦月一抬。
陸星沉這才偏頭,看向姜錦月。
他皺眉,這人是姜錦月?怎么又變樣了?
剛才姜姒潑姜錦月的是冰咖啡,此時,姜錦月頭發上殘留著咖啡和冰塊,看上去格外狼狽。
她討好地開口:“星沉,你……”
陸星沉根本懶得聽姜錦月的話,他看向姜姒,擔憂地掃了一眼姜姒的手。
“大嫂,你潑她的時候,手沒有被冰到吧?”
姜錦月:“?”
“沒有?!苯φA苏Q邸?br/>
確認姜姒沒事后,陸星沉這才冷冷地瞥向姜錦月。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靠近我大嫂?!?br/>
姜錦月愣住。
少年鋒利的聲線繼續落下。
“如果你敢對我大嫂做什么……”陸星沉輕嗤了聲,“我就要報警了。”
說完這句話,陸星沉就和姜姒離開了。
兩人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小朋友,你逃課了?”
停頓了幾秒,少年心虛地開口。
“我……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下不為例哦?!?br/>
聽到這些話,姜錦月臉色蒼白至極。
半晌,她慘笑了一聲,極慢地離開了咖啡館。
現在很多品牌要讓姜錦月支付違約金,姜錦月掏空所有家底,終于還清了巨額違約金。
然后她退出了娛樂圈。
至此,她不知所蹤,很久都沒有她的消息。
后來。
有人說姜錦月瘋了,她樣貌愈來愈丑,經常歇斯底里地尖叫。
有人看見姜錦月被她生母帶走了。
有人看見警察找上曹宣萍,在調查當年的事情。
……
姜錦月一無所有,她自作自受,落得了人人厭棄的下場。
-
不知怎的,姜姒忽然有種強烈想去百樂門的沖動。
現在臨近黃昏,初夏的天仍然大亮。
姜姒坐上陸家的車,去了陸凜的公司。
她迫切想見陸凜一面,想和他去一次百樂門。
姜姒進入公司,暢通無阻,一路直達陸凜的辦公室。
她開門而入。
當姜姒進來的第一秒,陸凜便按下了一旁的電話。
“提前下班。”
總裁辦的人極有眼見力地離開,將一整層頂樓都留給這對夫妻。
姜姒直接走上前,窩在了陸凜的懷里,她像被他完全圈進了懷里。
她拽住陸凜的領帶,兇巴巴地盯著他。
“你真的沒有什么事瞞著我嗎?”
姜姒突然開始翻舊賬。
陸凜摩挲了幾下她的脊背,像是安撫,他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姜姒有系統的回溯功能,恐怕這輩子,她也無法從陸凜的口中撬出真相。
姜姒憤憤是嘆了一口氣。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嗎?”
陸凜只尊重姜姒的意見:“如果你想說,就會告訴我?!?br/>
姜姒玩著陸凜的領帶,暗格的花紋,纏繞上她的指尖,被她玩得褶皺。
“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姜姒無法對陸凜提起系統,只能用另一種方式表達。
她緊盯著陸凜:“我警告你,要是下次我再做夢,就會看到所有你隱瞞我的事,你可要小心咯?!?br/>
陸凜低下頭,毫不懼怕姜姒的警告。
反而在她的唇角吻了一下。
“到時候,你再找我算賬,也不遲。”
陸凜開車帶著姜姒去了百樂門。
少帥舞廳流光溢彩,寶石綠的燈光,映在地上,讓人恍惚間置身于民國的舞廳。
姜姒不知為何要來。
可能因為百樂門對她和陸凜來說,都極為重要。
這時,陸凜忽然朝她伸出了手,笑容禮貌又清冽:“有幸請姜大小姐,跳支舞嗎?”
姜姒心臟跳得很快,像是前世重演。
舞廳里,只有他們兩人。
音樂聲也只為他們而響。
“記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在百樂門。”
陸凜貼近她:“那時,你故意騙了我。”
姜姒不服氣,嬌氣道:“我哪有騙你,我說了,下次見面就在初雪天啊?!?br/>
陸凜失笑:“可你那天卻爽約了?!?br/>
姜姒仰著下巴,嬌俏地笑著:“總是要給陸少帥一點點期待嘛?!?br/>
“讓你忘不掉我,記著我一輩子?!?br/>
那時,姜姒不過是一句戲語,卻成了真。
陸凜將她放在心里一輩子。
連轉世失去了記憶,他的靈魂依舊還愛著她。
陸凜眼底浮起一絲笑意,忽然舉高姜姒的手,將她輕輕地繞了一個圈。
在姜姒背對著陸凜的那一刻,他倏地擁了過來。
陸凜沿著姜姒右邊的肩膀往下,握住了她的手。
一寸寸地挪到了她的指尖。
姜姒不解,只是心臟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來,察覺到有什么事情即將發生。
連帶著耳朵都轟鳴了起來。
姜姒聽到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姜姒右手無名指上微微一涼。
她垂下眼,無名指上多了枚戒指。
“這戒指?”
姜姒望著和前世相同款式的戒指,輕微恍神。
耳畔傳來陸凜的聲音。
“姜大小姐,再嫁我一次吧?!?br/>
喑啞卻飽含深情。
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有著他兩世的期許。
姜姒鼻尖一酸,連心尖兒都跟著顫抖。
戒指很美,蘊含了無比的真心,和陸凜一樣,熾烈又堅定。
姜姒很多次回想起夢中,陸凜賭上一切,偏執地乞求一個答案。
他想知道。
有情人,是否能終成眷屬。
陸凜賭贏了,他得到了他的新娘。
偏過頭看著陸凜的時候,姜姒的眼尾泛著紅,隱著的淚光讓她一雙眼睛更是滟滟無比。
“陸少帥,我已經是你的了呀?!?br/>
話音剛落,姜姒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陸凜穿著軍裝現身在百樂門舞廳,他的手是空的,像是摟住了虛空,虛無縹緲的一切轉瞬即逝。
呼吸一滯,姜姒心臟揪緊。
那是給她留下的位置。
時光回溯,回憶清晰無比地展現在姜姒面前。
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看見了全貌。
從1938年的那場大火開始。
陸凜永失所愛,此后的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蝕骨灼心般的疼痛。
陸凜無法回到1938年,阻止那場災禍的發生。
而他的愛人也不會回頭。
1938-1944
陸凜尋遍世界,試圖找到令姜姒投入輪回的方法。
無解。
每年結婚紀念日,陸凜都會來到姜姒墓前,用打火機燒一張新的婚紗照。
照片上他給姜姒留了位置。
戰火更迭,他們都熱愛著祖國。
陸凜時常會告訴姜姒,抗戰的近況,有時候他身上帶了傷,但為了不讓她擔心,他的臉上總是淡然平靜。
1945年
日本投降,陸凜輕輕拭去墓碑上的灰塵,第一次笑了。
……
1946年
陸凜成立了1938的店,修整戰火中損壞的百樂門。
1947年
鐘樓建成,紀念姜姒的鐘聲沉沉響起。
1948年春
陸凜決定以他的余生,去換取姜姒的重生。
他放棄一切,甘愿成為無情無心的行尸走肉。
1948年12月20日
陸凜去了一趟百樂門后,在家中平靜逝世。
……
時光荏苒,來到現世。
陸家長子出生,他生來不會笑,也不會哭,仿佛失了所有的情緒。
不知為何,陸凜八字極弱。
2022年初雪。
陸凜和姜姒于雪中初遇,她是那把開啟他的鑰匙。
他塵封的心,因她開始跳動。
猶記得前世初次相逢,陸凜低聲詢問。
姜姒笑得肆意,她不過是隨口許下了一個承諾。
“姜大小姐,何時才能再見面?”
“陸少帥,下初雪的時候,我就會來見你?!?br/>
每年初雪,陸凜都會來到百樂門舞廳。
姜姒走了十年。
百樂門的舞曲就響了十年。
他們都說,陸少帥偏執瘋狂。
陸凜用他的余生,等一個不會兌現的承諾。
戰火過后,陸凜將百樂門恢復成當年的模樣,繁華依舊。
百樂門衣香鬢影,流光溢彩,跳舞的人雙雙對對。
而陸凜卻格格不入。
他穿著軍裝,一個人跳一支雙人舞。
1948年,陸凜死前的那個晚上,又是一個初雪夜。
他在百樂門跳了最后一支舞。
在音樂結束的時候,陸凜看見了姜姒。
她一身旗袍。
如記憶里那樣張揚奪目,一眼難忘。
那時,陸凜以為他抱住的只是幻影。
時空遙遙相隔。
在這一瞬間產生了錯位。
1948年的陸凜,見到了2022年的姜姒。
彼時他34歲,姜姒24歲。
舞曲再響,愛意重燃。
我愛你這件事,永生永世不會更改。
姜姒,你知道嗎?
每一年,我都在等初雪。漫天大雪又一次覆蓋了整個城市,百樂門歌舞升平。
下初雪的時候,你會來看我嗎?
可是你等了很久。
我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