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敗與魚初月繼續向北前行,到了中央大街,抬頭便可以遙遙看見街道盡頭精鐵鑄就的城主府。</br> 它沉在滿目暗紅光芒之中,像是一只蟄伏的巨獸。</br> “呵……呵呵……”殷加行的陰笑聲逐漸飄遠。</br> 在那陰魂般的聲音消失的瞬間,魚初月感覺到地面隱隱震顫起來。</br> “好像有什么大家伙在接近!”她沉穩冷靜地說道。</br> 既是能讓人靈氣全無的奇陣,其中必定少不了種種機關陷阱,那些異尸只不過是第一批送死的小菜罷了。</br> 很明顯,殷加行是要藏在幕后,盡可能地消耗她和崔敗的實力。</br> 崔敗抬起手臂,將她輕輕撥到身后。</br> “轟”</br> “轟轟轟轟”</br> 想象中龐然巨物并沒有出現。</br> 從寬闊的中央街道另一頭殺過來的,是全副武裝的守城軍。</br> 他們身上裝備著厚重無匹的精鐵鎧甲說鎧甲已有些不太恰當,這些守城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小型的移動堡壘,盔甲出奇地厚,拳、肘、臂、前胸后背、頭頂、腳尖,處處裝配著寒光凜凜的精鐵劍刃,齊步前行時,整座城池都顫動起來。</br> 密密匝匝的晃動頂盔,粗略一數,足有數百。</br> “大師兄,”魚初月抽著嘴角問道,“咱們的劍,能削鐵如泥不?”</br> 崔敗低低地笑了笑:“試試?!?lt;/br> 他攬住她,一掠而上。</br> 魚初月果斷化出一根只有外形的捆仙索,把自己綁在了崔敗的身上。</br> “我負責遠程攻擊?!?lt;/br> 話音未落,崔敗的劍已斬在了第一名襲來的敵人身上。</br> 兵刃相接,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崔敗以肩抵劍,掠向敵人身后,劍刃從對方腰間橫橫切斬而過!</br> 一串耀眼的火星順著劍痕爆出。</br> 只堪堪切破外層。</br> “并非凡鐵。”崔敗冷靜地摁住魚初月的后背,二人齊齊彎腰,避過倒削而來的精鐵臂劍。</br> 他在沙地上滑行數丈,避開對方狂風暴雨般的斬擊。</br> 一來一回的功夫,精甲兵已轟隆隆地圍上來,將崔、魚二人困在正中。</br> 終究還是要硬拼。</br> 魚初月嘗試著召出大石磨,自頭頂砸向這些精甲兵。奈何盔甲防御力太強,石磨攻擊只能令他們彎腰折腿,稍微阻礙一下行動。</br> 不可能砸破。</br> 崔敗的劍可以切開精鐵,但想要徹底破壞一具鎧甲,卻需要花費極大的力氣……</br> 精甲兵一擁而上,兩具血肉之軀像是陷入了鋼鐵洪流一般,隨時有傾覆之危。</br> 魚初月瞇起了眼睛,在崔敗帶著她錯身避開一次次劍刃風暴時,冷靜地觀察對方身上的破綻。</br> 無論什么盔甲,都得露出眼睛。</br> 奇怪的是,順著這些精甲兵的眼睛處望進去,卻只能看見兩枚黑洞洞。</br> 偶爾有劍光短暫照亮,能看出黑洞洞的凹陷之后,泛著一片白。</br> 里面裝的……是骷髏!</br> 念頭剛一轉,便見崔敗不躲不閃,正面迎上一具骷髏兵,對方揚起臂劍,他亦雙手握劍,自上而下,傾盡全力劈出一劍。</br> 雖無靈氣加持,劍勢依舊如長虹,直貫乾坤。</br> 臂劍鐵刃四散,鎧甲兵自頭頂至腹底,正正一破為二!</br> 而崔敗也受到了劇烈的反震之力,身上暗傷發作,“噗”一下噴出鮮血。在這詭城的暗紅光芒之下,鮮血也變成了暗血,隱隱有些窮途末路的味道。</br> “啊……忘了我的客人帶著傷呢……”</br> 魚初月循聲望去,只見數百精鐵骷髏兵之后,隆隆駛出來一架精鐵戰車,高逾三丈,戰車頂上赫然立著一道頎長人影,手握一桿方天畫戟,身著黑色戰袍,披風在身后翻飛,戰意盈然!</br> 殷加行。</br> 魚初月瞳仁驟縮,揚頭望去。</br> 殷加行臉白,戴著精鐵頭盔,更顯得五官立體精致,唇角勾著冷漠無比的笑,假模假樣地喝彩:“精彩,真是精彩!”</br> 笑容一收,嗓音陰寒:“殺了他們?!?lt;/br> 骷髏鐵甲兵的攻勢更加瘋狂。</br> 在徹底陷入戰局之前,魚初月見縫插針對著戰車上威風無比的殷加行喊了一句:“你有種摘了頭盔??!綠王八!”</br> 殷加行:“……”</br> 崔敗朗聲一笑,長劍挽出清光,掠向骷髏鐵甲兵,身形如流云般穿梭,所經之處,斷鐵橫飛,凝固成一幕幕定格的畫面。</br> 冷冽雙眸時不時便會映在劍上,下一刻,帶著主人的戰意與殺氣,長劍一往無前,切斷一切死物和活物。</br> 劍這種兵器,天然便是有仙氣的。哪怕沒有靈氣,崔敗也如謫仙一般。</br> 聲聲清越劍鳴被夜風送向四面八方,腳下,鐵塊和斷骨越堆越高,崔敗和他的魚,已立在一座小小的骨鐵山上。</br> 崔敗的喘聲越來越重,呼吸之間溢滿了血氣,時不時便要揚起衣袖,狠狠抹一把唇角。</br> 骷髏鐵甲兵仍從戰車左右源源不斷地沖出來。</br> “解決殷加行?!?lt;/br> 崔敗提著劍,單手攬緊她,自骨鐵堆上躍下,踏中一只骷髏鐵甲兵刺過來的鐵刃,借力一縱,落到五丈之外。</br> 他生受了落地的沖擊力,用自己的骨骼身軀替她緩沖了下墜的力道。</br> 饒是如此,魚初月仍覺胸口像是挨了一拳。</br> 她的心臟懸了起來。</br> 哪怕他不止一次明示暗示她,讓她不必擔心只管信他,但她還是有些怕了。</br> 心中泛起了恐懼直覺告訴她,為了徹徹底底地幫她復仇,崔敗可能會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br> 他此刻,根本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招招與這些以力量和硬度見長的骷髏鐵甲兵硬碰,火星四濺,鐵屑橫飛,體能消耗極為恐怖。</br> 魚初月心疼極了,她快速開動腦筋。</br> 在崔敗橫劍齊眉,以肘力強行切斷半只骷髏時,魚初月忽然想出了一個計策。</br> 略一沉吟,她不再用石磨來拖慢骷髏兵的速度,而是化出了鐵索。</br> 鐵索一端徑直從盔甲的眼洞穿進去,尾端帶著無數個小鐵鉤,咣咣鐺鐺鉤住了骷髏的腿、肋、臂骨,鐵索從眼洞從垂出來,繞過頸部,拖在身后。</br> 魚初月手一揚,另一段鐵索直直飛出,勾住了另外一只骷髏兵。</br> 崔敗一看就明白了。</br> 他帶著她,如風一般穿梭在骷髏兵中間,很快,手中便握住了十來條鐵索。</br> 只見他一挽、一絞。</br> 十來只骷髏兵被拽成了一堆。</br> 它們胡亂沖撞,掙扎時,無差別地揮舞著臂劍瘋狂砍向身邊這些阻礙自己行動的家伙,幾個呼吸的功夫,十余只骷髏鐵甲兵便徹底絞摔成了一團,自相殘殺起來。</br> 殷加行冷漠地看著這一幕,操縱戰車緩緩后退。</br> “他想跑!”她化出石磨砸向殷加行。</br> 距離太遠,還未扔到他面前,去勢已竭。殷加行輕輕松松揚起方天畫戟,將石磨一劈為二。m.</br> 劈斷的石磨在殷加行左右化成了虛無。</br> 他像是從粉碎世界之中穿越出來的戰神一般,傲然立在那里。</br> 崔敗大步掠向前方。</br> 若不能將殷加行留下,難保又叫他弄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兵馬來。</br> 魚初月繼續化出鐵索,絞住鎧甲中的骷髏。</br> 崔敗左沖右突,強行破陣。</br> 他始終沒有動用袖中藏的兩尾小紅魚。</br> 像是已經忘記了這回事情。</br> 他身上傷勢越重,殺氣越是凜冽駭人。</br> 他已顧不上擦拭唇邊的鮮血,白袍已紅了大片,黑眸卻越來越亮,眸中之劍,似要破體而出。</br> 踏著遍地散鐵碎骨,崔敗與魚初月配合無間,步步逼近。</br> 眼見二人與殷加行正在退離的戰車之間,只剩下最后一重防線。</br> 五只掄著大鐵錘的骷髏兵,齊齊揚錘轟向崔敗。</br> 崔敗深吸一口氣,唇角浮起了冷厲的微笑,眸光微凝,眼角晃過破釜沉舟的寒光。</br> 他不避不讓,雙手舉劍,轟然斬向五只巨錘!</br> “轟”</br> “咔咔咔咔”</br> 崔敗身上傳來骨骼斷裂的悶響,他左膝微彎,略一踉蹌。</br> 而那五只大鐵錘上,漸次出現龜裂紋路,短暫一滯之后,碎成一坨坨不規整的鐵塊,叮鈴鐺啷散落滿地。</br> 旋即,裂紋順著鎧甲臂,向著全身蔓延而去。</br> 崔敗偏頭咳出一蓬鮮血,長袖隨意一抹,拎著劍,牽住魚初月,不避不讓,從五只正在破碎的骷髏鐵甲兵中正正穿過。</br> 五只骷髏兵揮著正在碎裂的臂劍,試圖斬向這兩個看起來毫無防備的人,沉重的身軀向著他們傾倒。</br> 魚初月身軀微微緊繃,一口氣懸在了喉嚨眼。</br> 崔敗神色太過平靜鎮定,她不敢落了他的面子,便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目不斜視,表現出足夠的自負與傲慢。</br> 只見那些骷髏的攻勢從手臂開始潰散,在距離崔敗和魚初月不到三尺的地方,一只接一只碎成了滿地混雜的骨和鐵。</br> 殷加行也不退了。</br> 他從戰車上踱了下來,握著戟,立在那里,等待崔敗靠近。</br> “腿斷了,不接么?!币蠹有欣淅涞卣f道,“殘廢,殺起來沒勁?!?lt;/br> 魚初月順口便接道:“雖然我們也不喜歡殺殘廢,但不好意思,今日,你還是必死無疑?!?lt;/br> 殷加行:“……”</br> 崔敗慢條斯理地把劍遞給魚初月。</br> 他撕下一截衣裳,面無表情地接上了斷掉的腿骨,用布條扎緊。</br> 聽著清脆的骨骼摩擦聲,魚初月不禁心臟發緊,眸光微顫。</br> 她看著聽著,都能感覺到疼,他卻好像傷不在自己身上一般,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在擺弄一塊木頭。</br> 處理好斷掉的左腿,他又接上了斷裂的肋骨。</br> 偏頭瞥她:“在后面替我打個結?!?lt;/br> 魚初月接過布條,繞到他身后。</br> 雙手微微地顫。</br> “教過你的,記得你會了?!彼暤馈?lt;/br> 魚初月心神一震。</br> 崔敗教了她很多知識,但卻從來沒有教過她如何打結。</br> 教過她打結的人,是劫。</br> 那時候劫提起他把伽伽羅的魔龍打結的事情時,興致大發,非要拉著她學他的打結技術。</br> 她的心臟在胸腔中瘋狂打鼓。</br> 她抿住了唇,默默將他遞來的布條打成了一個無頭結。</br> 他的大手摁住她的手腕,扶著她,緩緩站立起來。</br> “放心?!甭暰€低沉,語氣鄭重。</br> 她動了動唇,低低吐氣:“嗯。”</br> 他彎著黑眸笑了笑,大手摁在她的頭頂,揉了揉發絲,然后落到她的眼前,遮住了她復雜的眸光。</br> “等我。”</br> “嗯?!?lt;/br> 他拎著劍,迎向殷加行。</br> 劍尖垂地,刮出令人戰栗的“錚”音。</br> 幾步之后,兩個男人向著對方發起了沖鋒。</br> “鏘”</br> 劍與戟交接,二人錯身而過,一串火花自劍底掠至劍尖。</br> 殷加行,的確不是泛泛之輩。</br> 一次試探之后,雙方心中都大致有數。</br> 若是崔敗擁有剛進入黃金之城時的實力,那么殷加行絕對不是他的對手。</br> 但,殷加行設下了這奇陣,目的本就是最大限度地削弱崔敗的實力。</br> 如今此消彼長,他實力全盛,有堅甲在身,利器在手,已然占了上風。</br> “來搏命??!”殷加行狂笑不止。</br> 吼聲尚在,手中的戟已再度揮出殺意凜然的弧度,直襲崔敗。</br> “鏘”劍戟相交。</br> 殷加行惡毒地說道:“只管安心去死??!等你死了,我把你的女人犒賞三軍!看著她在小的們身.下掙扎求饒,無望地呼救,那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br> 仿佛在響應他的號召一般,遠處的幾條暗巷之中,搖搖晃晃,再度走出一群翻著白眼,身軀僵硬的“人”。</br> “怎么樣,刺激不刺激?”殷加行重重揮著戟,唇角咧向兩側,眸中的惡意彌漫到了空氣中,濃到刺鼻。</br> 魚初月緊抿雙唇,站在戰局之外。</br> 她知道,殷加行這是在故意擾亂崔敗的心神??v然如此,他那真情實感的刻毒,還是讓她感覺到不寒而栗。</br> 此刻并未揭穿他的身份。</br> 她實在不明白,明明是殷加行欠她良多,做出那等天理難容的事情,他到底有什么資格,以什么身份對她表現出這樣赤.裸的惡毒恨意?</br> 莫非在那掠奪者的世界,人性,本就是極惡的么?</br> 若是當真落到了他的手上,她真的無法想象,會發生何等恐怖的事情。</br> 崔敗顯然動了真怒,清冷聲線之中,染上了一抹嗜血殺意:“我保證,你會死得很刺激?!?lt;/br> 寒劍一撩,直取殷加行。</br> “呵,眼睛都紅了呢。”殷加行狂笑著,用戟抵開了崔敗的劍,道,“怎么,她真是你的逆鱗?行吧,踐踏你的珍寶,讓我感覺更有意思了,在把她扔給我麾下兵馬享用之前,我就勉為其強,好好疼愛她一番吧!哈哈哈哈”</br> 魚初月可沒興趣和他講究君子之風。</br> 在二人戰斗的時候,她凝神盯著,時不時便在殷加行腳下凝出藤蔓陷阱,或是用實心的鐵球砸他腳踝。</br> 殷加行輕易避過。</br> 魚初月看得出,殷加行的戰斗技巧和經驗極其豐富,這是個殺場中磨出來的強者。</br> 不過,與崔敗相比,仍是遜色許多。</br> 殷加行憑的是技巧,以戰斗技巧來精準地駕馭著手中的兵器,而崔敗,則是長生子痛罵的那種天賦狗,他本身,便像是劍。</br> 劍就是他,他就是劍,劍在他的手中,是活的。</br> 若不是身負重傷,氣力已竭的話,殷加行早該被他斬于劍下!</br> 只見殷加行再一次險而又險地將身體折向后方,避過了削胸一劍。他倒躍一步,眸中寒芒閃爍,揚戟攻向崔敗之時,暗處的異尸也搖晃著撲了出來,直襲魚初月。</br> “大師兄,不必管我,我自能解決!”魚初月揚聲喊道。</br> 她將手中的秀劍揮出了清越劍鳴,左手化出一面帶刺的大盾,英勇無比地殺向群尸。</br> 劈、砍、削、刺,時不時有石磨兜頭砸下,處理掉近身的異尸。</br> 經歷了兩場大戰之后,面對這些駭人的玩意,她心不顫了,手也不抖了,殺得干脆利落。</br> 她分明游刃有余,但那可惡的殷加行卻一直假模假樣地喊</br> “好險,美人兒險些破相!”</br> “別弄壞了她,敗我興致!”</br> 魚初月不必回頭,也知道崔敗的心神必定亂了。</br> 她現在其實也很亂。</br> 明知情況危急,還是忍不住去想崔敗剛才那句話“教過你的,記得你會了?!?lt;/br> 砍殺著這些異尸,她的眼前卻不斷晃過劫的樣子。</br> 與崔敗的臉不住地重合。</br> 不是說,脫凡入圣,才有劫身降臨嗎?</br> 崔敗他……</br> 該不會……</br> 心中已躍出一個答案。</br>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雜亂的思緒,偏頭喊道:“大師兄,別理他,我好得很!我還能再打一百個!”</br> 驚鴻一瞥,崔敗的身影,當真是像極了那個人。</br>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他為什么……故意說這個?是想要她放寬心嗎?</br> 她這里的戰線倒是暫時還穩得住,還有余力偏頭去看他那邊。</br> 他想要速戰速決。</br> 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br> 很快,崔敗和殷加行身上雙雙帶了新傷。</br> 殷加行的戟刺穿了崔敗左邊肩,崔敗的劍則在殷加行腹部制造了一個對穿的透明窟窿。</br> 二人都狠,受了傷,一言不發,繼續悍勇對撞。</br> 為了在對手身上制造傷口,不惜拼上自己的血肉。</br> “你死了,你的女人,就是我的?!币蠹有写笏撂翎叄霸⊙獖^戰,最有意思?!?lt;/br> 他彎起大拇指,勾去唇角溢出的血。</br> 又一次兩敗俱傷的對轟。</br> 殷加行露出了心口破綻,若崔敗肯吃上一記貫身戟,便能將殷加行一劍穿心!</br> 崔敗一霎也沒有猶豫,長劍如虹,直襲要害。</br> 戟比劍長,為這一式絕殺,崔敗不避不讓,正當胸吃了一記重擊,長戟透身而過,但殷加行也逃不過一劍貫心的命運!</br> 彼此緊縮成針尖的瞳仁,在對方眸中凝固。</br> 殺意對撞,鮮血飛濺!</br> 長劍刺入心房,發出令人愉快的渴血嗡鳴!</br> 刺中了!</br> 殷加行口中鮮血暴涌,踉蹌退了兩步,捂住心口的傷,直通通跪倒在地,狂妄狠戾的神情徹底凝滯。</br> 崔敗倒退一步,抽劍,長劍一旋,以劍尖拄地,撐住了身軀。</br> 略微穩了穩身形之后,他反手削斷透體而過的戟尖,握住胸前長柄,狠狠一拔,當啷扔到一邊。</br> 鮮血噴出,他疾點胸前穴位,止住血,回眸望向魚初月。</br> 她仍在和異尸群纏斗,身材雖然嬌小纖細,動作卻異常兇狠凌厲,手起劍落,毫不留情。</br> 崔敗欣慰地瞇了瞇眼,唇畔浮起縹緲的笑容。</br> 魚初月感應到了他的注視,她心頭一跳,急急偏頭望向崔敗。</br> 只見他的白衣已徹底被鮮血浸透,胸口正中,豁然是一道近半尺長的可怕貫穿傷,他以劍拄地,望著她笑。</br> “崔?。 濒~初月呼吸都停了。</br> 所有不祥預感,通通落到了實處。耳畔響起了蜂鳴聲,她用力閉了閉眼,急急揮劍逼退了面前幾具異尸,向他飛奔過去,一把攙住。</br> 一看地上的斷戟和穿心跪地的殷加行,魚初月便明白了崔敗不惜兩敗俱傷,強殺殷加行。</br> 他胸前的傷實在是太恐怖了。戟有矛尖,還有兩柄井字形的彎月側刃,透體而過時削斷了崔敗的肋骨,他的胸腔整個塌陷下去,觸目驚心。</br> 她頭暈目眩,語無倫次對他說道:“撐住,我帶你出去,出到外面就好了,我有藥,有靈氣,我什么都有,你不要死。連你也不要丟下我……”</br> 崔敗閉了閉眼,滿是鮮血的大手摁住了她的頭:“胡說什么。死不了!”</br> “嗯嗯嗯!”她胡亂地點頭,強打起精神,“我一定帶你出去,放心,殺出去沒問題的?!?lt;/br> “先補刀?!贝迶±潇o地說道,“把他斬成肉泥,以防萬一?!?lt;/br> 他把劍拄在地上,示意她放心。</br> 魚初月神色微凝,鄭重點點頭,拎起劍,斬向殷加行。</br> 一劍斬中了他的脖頸。</br> 切入一半,劍勢忽然凝滯。</br> 魚初月的心臟重重一跳,定睛看去,只見他抬起兩根手指,夾住了劍身。</br> “呵……呵呵呵……”低垂的頭顱極慢極慢地抬了起來。</br> 魚初月不假思索,召出一只石磨,兜頭砸了下去!</br> 殷加行瞇著眼,不緊不慢揚起一只手,向上一抓能夠砸扁異尸的石磨,被他輕易抓成了一蓬齏粉。</br> 夾住劍刃的手輕輕一摔。</br> 魚初月身不由己,連人帶劍摔了出去。</br> 她撐著地面,穩住身形,抬頭望去。</br> 只見殷加行站了起來,心口的貫穿傷和斷掉一半的脖頸處,緩緩涌動著金紅的血,迅速替他修復傷勢。</br> 他可以使用圣人元血!</br> “好玩嗎?”他呲著牙,笑了,“我覺得很有意思呢,一上來就捏死你們,那多沒勁。先給你希望,再送你們無盡的絕望功虧一簣的感覺如何?刺激不刺激呀?”</br> 崔敗以劍拄地,冷冷地盯著他。</br> 魚初月也急急退回崔敗身邊,橫劍護住他。</br> “放心,我這個人,最講信用,說了要刺激,便一定刺激得你們魂魄升天。”殷加行獰笑著,很變態地顫抖著雙手,對著魚初月虛虛地抓握。</br> 幾息之間,他的傷勢已經復原。</br> 不,準確地說,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受過傷!</br> 只見殷加行揚起雙手,周圍的地面沸騰起來,化作巖漿池,將獵物的退路徹底封死!</br> 作者有話要說:殷加行:咦嘻嘻嘻嘻哦哈哈哈哈呀桀桀桀桀看我連環計!看我計中計!</br> 崔?。汉呛?。</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silentfish1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蕓豆2個;阿米阿米呀、樢郃、小孟愛看文、涼薄、糯米團子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涼薄72瓶;2514392050瓶;甜茶而已40瓶;qaqqqq30瓶;2950861、碎冰冰同學、居居復居居、煙花不堪剪、段弗逸、js25、9912、番茄醬20瓶;予安15瓶;嬰寧、能吃是福美少女、傻瓜的烤箱。、27215006、當歸喵一下、盞盞、涼果、lan緋雪、ateai10瓶;李澤言老婆9瓶;ccc、阿米阿米呀、熱鐵皮屋頂上的貓、23號沙子、lx牌可樂雞翅、晚風撫夢、咪嗦5瓶;生生4瓶;奶茶店長、千機盡、小九九、歸就、劉pp2瓶;靈隱、寶寶來催更,大大加油、冬日的暖陽、我是小透明啊、今天追的小說更了沒、指間de落寞、星落、42102346、顏氿、安愫、林夕雅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