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初月呆呆地窩在崔敗食人花的懷里。</br> 他為什么能說人話?</br> 她曾經試過的,但是一開口就是‘咘嚕咘?!耐屡菖萋暋?lt;/br> 后來她就沒有再嘗試了,想說話就吐一串泡泡,反正她和植物朋友們交流的時候本來就是雞同鴨講。</br> “說話???”崔敗又好氣又好笑。</br> 魚初月嘗試著張了張嘴:“大……噗……兄。大,師,兄,大師兄?!我為什么能說話了?”</br>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剛開始的時候不能說話?</br> 崔敗詭異地停頓了片刻,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曾試著在水里說話?”</br> 魚初月:“……啊?!?lt;/br> 可不是嗎?她第一次嘗試開口講話,就是在水里。</br> “在水里能說得了話么,憨魚!”崔敗頓了一頓,毫無形象地笑了起來,笑得花苞亂抖,“噗哈哈哈!”</br> 他把她從嘴里吐出來。</br> “叫它們別撓了!”</br> 魚初月低頭一看,只見她的小草朋友們正在瘋狂地切割崔敗的根須。</br> “別打別打,他是我的朋友!”</br> 小草們驚奇地彎起身體,瞻仰這只可怕的食人大花苞。</br> 崔敗矜持有禮地彎了彎莖桿。</br> “大師兄你來!”魚初月蹦蹦跳跳帶他往前走,獻寶一般地說道,“我有個好地方,舒服極了!”</br> 遍地小草和大柳樹立刻擺出一副同情的樣子,凝視著崔敗食人花。</br> “小師妹,過得不錯?!?lt;/br> 崔敗幽幽地說道。</br> “嗯嗯!”魚初月笑逐顏開。</br> 崔敗輕輕磨了磨花苞中的兩排鋸齒。</br> 虧他擔心得要死,終日不停,闖過一片片危險地界尋找她的下落。沒想到這只魚尋了個安樂窩,看這模樣,壓根就把他給忘到了九宵云外。</br> 她用她漂亮的大紅尾巴把他推到了水里。</br> 崔?。骸??”</br> “咘嚕嚕!”</br> 到了水中,她的力氣又大了無數倍。她用尾巴推,用身體頂,三下五除二就把崔敗弄到了水潭中心的淤泥里面。</br> 崔?。骸?!”</br> 還沒回過神,整根莖桿就被她摁進了泥巴里面。</br> 崔?。骸皡鶉??!”</br> 魚初月大樂:“咘嚕!”</br> 她整只魚摁住了他,把他的花苞也往淤泥里摁。</br> 要不是她開口說過話,崔敗都要以為這又是什么怪物的陷阱了。</br> 他強行摁下了殺機,沒有反抗,順著她的力道,把花苞整個埋進了淤泥里面,只露出一道花縫。</br> 唔……熱乎乎的,還挺舒服。</br> 魚初月搖頭擺尾,游出了水面。</br> 被崔敗驅趕過來的那一群怪獸已被小草們分食完畢,草叢中結出了大串大串晶瑩的紅果子,魚初月吼了一嗓子,小草們便把果實擲到了水面,密密地浮了一整層。</br> 魚初月用嘴巴銜了,潛入潭底,遞到崔敗的花縫間。</br> 魚嘴對著花嘴。</br> 她沒發現不太對勁。</br> 崔敗懶洋洋地窩在淤泥里,張開花瓣,從她的口中接過了紅色小果實。</br> 感覺真是絕妙。</br> 他有點樂不思蜀,不想動了。</br> 瞇著眼望上去,只見清澈的水面浮滿了紅果,她擺著漂亮的大尾巴,游上去把它們一粒粒銜下來,喂給他。</br> 這些日子血雨里面拼殺慣了,忽然這么慵懶閑散,他頗有些難以適應。</br> 這個魚真是……</br> 魚初月喂了崔敗滿肚子紅果。</br> 感覺真是妙極了。</br> 她愉快地在他頭頂上游來游去,晃悠了一會兒,把自己也埋進了淤泥里面。</br> 他的根須不動聲色地勾住了她的尾巴。</br> 魚初月心尖一顫,把魚臉往泥巴里面再縮了縮。</br> 咦,不對,她是一只紅魚,紅了臉也看不出來。</br> 兩個人尾勾著尾,舒舒服服睡了一覺。</br> 夢中也是暖暖的,溫馨極了。</br> ‘沙沙,沙沙沙……’</br> 隱約聽著有什么聲音,隔著水面模模糊糊地傳來。</br> 魚初月在淤泥中伸了個懶腰,身體一旋,撞上一個結實又有彈性的異物。</br> 睜眼一看,發現自己把崔敗給拱起來了。</br> ‘沙沙’聲還在。</br> 她循聲望向水面,發現水面正在蕩開一圈圈漣漪,它們相互碰撞,疊成各種不同的波紋。</br> 下雨了?!</br> 她到這里這么久,從來沒有見過下雨。</br> 這里的天空蒙著紅色霧霾,風又冷又干,根本不像會下雨的樣子。</br> 崔敗也從淤泥里鉆出來,他牽著她,浮出水面。</br> 果然是下雨了,清澈的雨水,冰冰涼涼地落在身上,舒服極了。</br> 大柳樹和小草們都舒展了身軀,享受大自然的饋贈。</br> “你改變了這一方地域?!贝迶〉?。</br> “我?”</br> 他懶洋洋地用根須挽著她:“若你把這些靈氣化物吃掉,便不會有眼前的局面?!?lt;/br> 魚初月:“我本來以為那棵大柳樹是你來著,怎么可能吃你。”</br> 崔敗:“……”</br> 他猶豫片刻,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也不是不行。</br> 沒讓她聽見。</br> ……</br> 魚初月搭著崔敗大花車,巡視自己的領地。</br> 所經之處,小草們都會齊刷刷挺起胸膛,向她展示它們的挺拔健壯。一枚枚小花果被遞過來,魚初月躬腰薅起來,自己吃一半,喂崔敗另一半。</br> 崔敗頗有些不可思議:“本源靈果乃是至寶,從不曾聽說靈氣化物將其拱手奉上?!?lt;/br> 魚初月驚奇道:“不吃果子?那大師兄你是怎么長這么大的?”</br> 若她沒猜錯,崔敗剛進來的時候應該和她一樣,體型小小,攻擊力也少少。</br> 崔敗默了片刻,不知是不是魚初月的錯覺,總覺得他的語氣有幾分幽怨。</br> 他道:“一路殺過來罷了?!?lt;/br> “唔……”魚初月道,“大師兄真厲害!”</br> 而她,就是在渾水摸魚。</br> 摸啊摸的也長這么大了。</br> 崔敗:“呵?!?lt;/br> 半晌,他道:“它們吞食毀滅獸來生長?”</br> 原來那怪物叫毀滅獸。</br> 魚初月道:“嗯!”</br> 崔敗沉吟片刻:“得讓它們再長快些?!?lt;/br> 魚初月連連點頭:“嗯嗯!”</br> 她巴不得她的花草朋友把整個焦黑的大地都變成碧綠的樂園,那樣她就可以擁有更多更多的小紅果了。</br> “離開水,多久會難受?”他問。</br> 魚初月道:“在這里倒是還好,外面不知道,我沒出去過。”</br> 崔?。骸罢鏇]追求啊小師妹……”</br> 崔敗叼起魚,邁開根須,踏出安樂窩。</br> 到了小草原外面,風依舊像刀子一般,‘嗚嗚’地怒吼著,兇猛得緊。</br> 大地一片焦黑,魚初月縮了縮脖子,發現如今的她已和從前大不一樣,那些風無法再對她造成傷害,雖然鱗片有一點發干,但也還在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br> 有崔敗叼著她,也不用弄臟她漂亮的大尾巴,她樂得出來放放風。</br> 溜達了一圈,魚初月發現了——崔敗這廝,是用她作餌呢!</br> 他尋到毀滅獸聚居之地,把魚叼在嘴里,伸到那些饑腸轆轆的毀滅獸面前晃來晃去,用她的魚香味引誘它們上鉤。</br> 一旦毀滅獸中計,他便叼住她往回跑。</br> 大群大群的毀滅獸被他誘進了草原,他把魚拋到身后,鋸齒一甩,撲進獸群之中大開殺戒。</br> 他捕獵的樣子迷人極了。</br> 極為冷血。</br> 冷酷無比的殺戮制造了漫天熱血,草原敞開肚皮,吃了個飽。</br> 它們結出更多的小紅果,同時將淺黃色的飄絮撒向更遠的地方,鋪出大片大片的原野。</br> 大柳樹漸漸學會了移動。</br> 它跟著崔敗和魚初月,大肆向外拓展領土。</br> 小草們制造了一片又一片水潭,供大紅魚歇息泡澡。</br> 自從與崔敗勝利會師,魚初月感覺自己比從前更懶了,她,從用尾巴拍死毀滅獸的強力戰士,變成了只要橫躺在崔敗嘴里做誘餌的一條咸魚。</br> 隨著草原面積越來越廣,各種奇怪的植物也開始出現了。</br> “大師兄,這是為什么?”</br> “數量足夠,便會出現異類。這是好事?!贝迶∪缡钦f道。</br> 日子一天天(?)過去,魚初月的身體越來越強壯,如今她已經學會了直立行走——把漂亮的大尾巴攤在地上,分成兩瓣,一前一后挪動,如同人類行走一樣。</br> 崔敗食人花長得……更加兇殘了。</br> 草原不斷拓展,大柳樹也學會了說話。</br> 是一個很溫柔寬厚的女性長者的聲音。</br> 它有些渾噩,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br> 它只知道自己和大紅魚是好朋友,和食人花也湊合是好朋友。</br> 崔?。骸跋『薄!?lt;/br> 魚初月發現,崔敗變成食人花之后,多多少少又暴露了一些本性——從前還老端著劍仙的架子,如今徹底放飛自我了,滿花苞都是惡趣味,很喜歡冷酷無情地玩弄那些毀滅獸。</br> 把它們逼得走投無路,自己扎進陷阱,是崔敗最喜歡的游戲之一。</br> 他還喜歡把大紅魚拋來拋去。</br> 拿她做誘餌的時候,他的花樣越來越多。</br> 比如要求她翻著肚皮躺在毀滅獸的一處大巢穴面前,他收縮著花苞,伏在她的身后。</br> 當那些毀滅獸發現了天降的大魚,興沖沖呲牙撲出來時,他從魚初月背后猛地起身,‘呼’一下張開厚實的五片大花瓣,居高臨下,沖著這些可憐的毀滅獸亮出他寒光閃閃的兩排大鋸齒,嚇得毀滅獸魂飛魄散,撞成一堆。</br> 每到這時候,崔敗食人花就笑得根須打卷。</br> 魚初月:“……”</br> 賞他個死魚翻白眼。</br> 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這廝是什么‘完美清冷絕世謫仙’。</br> ……</br> 大柳樹、大紅魚和食人花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山。</br> 隨著草原鋪開,空氣越來越濕潤了,如今的魚初月已經不再需要水潭來補充水分,她變成了一條水陸兩棲的魚。</br> 大柳樹也可以靈活地把根須全部從地底拽上來,拖在身后。它喜歡慢吞吞地行走,爬到小山頂上,茂密的根系鋪滿整個山坡,像孔雀的大尾巴一樣。</br> 到了山頂,它緩緩把根須收縮到身下,團成一個大球,然后輕易扎穿層層焦土和巖石,深植地底,將這一片區域的焦息和土中浸透的紅色霧霾全部吸收干凈。</br> 偶爾,它會慢悠悠地歪著滿樹垂柳枝,一本正經地對魚初月和崔敗說,它感受到了命運的召喚。</br> 魚初月依舊沒心沒肺,崔敗卻日漸凝重起來。</br> 他開始無條件遷就大柳樹。</br> 大柳樹偶爾一句囈語,崔敗都會慎重對待。</br> 如今,他已經不是一朵平平無奇的食人花了,只要大柳樹一句話,他便能為它鏟平一座山。</br> 魚初月不禁有些淡淡的心酸。</br> 她很想幽怨地酸他們幾句,無奈大柳樹的吊床實在過于舒適,她躺在里面,蜷著尾巴,連拈酸吃醋的力氣都提不起來。</br> 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模樣。</br> 空中的紅色霧霾徹底消失了,露出了藏在后頭的天。</br> 天空是淡藍色,高空浮著一個巨大的白色氣旋,便是魚初月和崔敗墜落之前看見的那一個。一枚小小的太陽懸在氣旋后方,散下溫和的光芒。</br> “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它了。”大柳樹說。</br> 魚初月把崔敗拉到了一邊。</br> “本源碎片究竟是什么?大柳樹怎么好像……”她思忖片刻,組織語言,“曾經……活過?”</br> “被毀滅的世界本源。”崔敗道,“意識本該死去?!?lt;/br> 魚初月一頭霧水,歪著魚腦袋看他。</br> 他把她叼了起來:“你復活了它。”</br> 魚初月:“哈?”</br> 崔敗也覺得不可思議:“本源碎片,是被摧毀的世界本源,進入本源碎片中,攫取殘存的本源靈氣,修為便能一日千里。從來沒有人能夠在本源碎片中喚醒什么……東西?!?lt;/br> 魚初月從他的花苞上方探出魚頭,瞟了瞟大柳樹。</br> “你是說,我救活了一個世界?”</br> “可以這么說。”</br> 魚初月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難怪大柳樹隨便說個什么,你都無條件答應,把它寵上了天。”</br> 崔敗詭異地勾頭看她:“你……吃醋?”</br> 魚初月急急甩著尾巴逃向一邊:“才沒有!”</br> 崔敗笑得彎下了腰。</br> 她氣咻咻地折了回來:“所以我們需要幫助大柳樹找回記憶對不對?”</br> “試試吧,”崔敗閑閑地望天,“我們時間不多了。”</br> 魂魄離體,只能維持七日。</br> 外界一日,本源境中一年。崔敗算著時間,他們進入碎片中,至今已有五年。</br> 如今拓展疆土這種事情已經不需要大柳樹親自出手,小草們自會摩拳擦掌向著八方大肆繁衍。</br> 和魚初月呆久了,大柳樹也變得懶懶散散,每次爬山都唉聲嘆氣——以它如今的身材,爬山也不過是往高處隨便走兩步罷了。</br> 魚初月痛心疾首:“大柳樹你變了!”</br> 它很認真地辯解道:“從前,我就是,這樣,不愛動。被那個東西摧毀之后,才,勤快一些?!?lt;/br> 魚初月和崔敗敏銳地捕捉到了它話中的重點:“被哪個東西摧毀?!”</br> 大柳樹煩惱地皺著枝條,想不起來。</br> 魚初月不禁想起了蘑菇的話——他們派瑤月這樣的魂魄,帶著系統進入萬千世界,掠奪氣運之后,就可以徹底入侵,把這個世界變成垃圾場。</br> 所以被摧毀的世界本源,莫非正是蘑菇口中那個‘秘密’?</br> 守護者用生命守護的那個秘密。</br> “摧毀了世界本源之后,他們才能降臨到這個世界?”魚初月喃喃自語。</br> 她睜著一雙迷茫的魚眼,望向崔敗食人花。</br> 崔敗勾著花腦袋,半晌,張口一薅,把她橫叼在嘴里:“走吧!”</br> 日子一天天流逝,無盡的青青綠草原上,三只龐然巨物的體型越來越驚人。</br> 大柳樹可以流暢地說話了,只不過它性子溫吞,說話始終慢慢的。</br> 它想起了一個地方。</br> “和我當初的毀滅有關系,可能非常危險,不想大紅魚冒險?!贝罅鴺溥@樣說。</br> 它這么一說,崔敗倒是非去不可了。</br> 崔敗這朵花,總是有一種奇異的領導特質,只要他一發話,大柳樹和大紅魚都不會有任何異議——大紅魚主要是懶,反正也不要她動,要么窩在崔敗的花苞里,要么躺在大柳樹的吊床里。什么都行,隨便,去哪都無所謂。</br> 三個龐然大物轟隆隆便向著目的地奔去。</br> 很快,便看到那一處異常。</br> 它便是紅色霧霾的發源地。</br> 那是一柄周遭虛浮著火焰的黑色光劍,它深深地刺進了大地中,在它四周,連焦土都在不斷氣化,變成了紅色的云霧。</br> 它制造了一個仿佛能夠直通地心的深坑。不知是不是錯覺,視線一觸到這把黑色光劍,便有種疼痛感覺直直刺進神魂深處,腦海里隱隱回蕩著聲聲哀鳴,整個世界好像都在痛苦地顫抖。</br> 它刺得太深,而且仍在不斷往下侵蝕。</br> 絲絲縷縷紅霧從坑中溢出來,站在地面往下望去,只能看到萬丈深淵之下,露出一個巨大的劍柄,以及少少一截光劍。</br> 無數毀滅獸順著坑洞邊緣爬出來。它們,居然是那黑色光劍的衍生之物!</br> “解決了這個,大柳樹是不是可以徹底恢復?”魚初月興奮地從吊床上蹦下來,趴到巨坑邊緣,狠狠盯住底下的光劍,摩拳擦掌。</br> 毀滅獸對這三個巨物已經不能造成任何威脅,大柳樹閑閑地用枝條卷起它們,甩到遠處,摔成一灘灘肉餅。</br> “試試?!贝迶∫换ò诰蘅舆吘?,像滑滑梯一樣滑了下去,抵達那燃著虛火的黑色光劍旁邊。</br> 他用他的根須卷住了劍柄。</br> 玩劍,他可是高手。</br> 他嘗試將它從地心深處拔.出.來。</br> 黑劍光劍發出銳利鋒鳴,狂暴劍氣轟然爆開。</br> 崔敗的花苞上立刻就被劍氣割出無數道深深淺淺的口子,晶瑩剔透的花汁從花瓣中滲出,被劍氣挾裹著飄向四面八方。</br> 魚初月的心忽然便重重一揪。</br> 這些日子,她都是蜷著身體,懶懶地窩在他的花瓣里面睡覺,他的一切,早已與她息息相關。</br> 見到他受傷,就像是割在她身上一樣難受,甚至都不止。</br> 魚初月不假思索撲了下去。</br> 巨坑的坡度有點陡,她連滾帶摔,轟隆隆便落到了崔敗的身邊,在坑底蹦了一蹦,甩起她的大尾巴,自下而上,重重擊打在劍柄底下。</br> 劍氣無差別地切割在她身上。</br>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在她與崔敗的通力合作下,黑色光劍往上拔出了少許。</br>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顫動。</br> 一擊之后,魚初月感覺到自己的鱗片干枯了,黑劍上燃的那些虛火炙烤著她,讓她感覺到了久違的干渴。</br> 再看崔敗,只見他的根須已經焦黑了,看起來變得脆脆的。</br> 魚初月蓄了蓄力,憋足了勁,再度揚起漂亮的大尾巴,‘啪’一下擊打在劍柄底部。</br> 在一起捕獵的過程中,崔敗與她已建立了很深的默契,他順著她的力道,猛然向上一拔。</br> 黑色光劍再次被抽出長長一截。</br> 魚初月聞見了烤魚的香味。</br> 她:“……”</br> 這會兒聞到這股味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br> 崔敗的花瓣尖尖和根須都變成了焦黑的炭狀物。</br> 劍氣肆虐,魚初月那身漂亮的鱗片被切得坑坑洼洼,完美的大紅尾巴也撕裂了。</br> 第三次甩尾,明顯有些氣力不濟。</br> 便在這時,頭頂飄過一片陰影,大柳樹甩擺著枝條,將甘霖密密地灑下來。</br> 它擠出了身體里儲存的水分,供給食人花和大紅魚。</br> 魚初月如魚得水,把大尾巴甩得‘啪啪’響,卯足了勁兒,用尾甩,用鱗片蹭,拼命把那劍從土里往外抻。</br> 劍上燃的虛火把她烤出了陣陣香氣。</br> 魚初月:“……大師兄,我要是死了千萬別浪費,聞著挺香的?!?lt;/br> 崔敗:“呵?!?lt;/br> 他轉過花苞,瞥了她一眼。</br> 只見她那一身漂亮的鱗片都蜷了起來,許多地方露出烤得焦黃的細皮嫩肉。</br> 他花苞一偏,猛地銜住了她,將她重重往上一拋。</br> “捆起來?!彼潇o地吩咐大柳樹。</br> 大柳樹毫不猶豫地用枝條一裹,把魚初月捆成一只粽子。</br> 崔敗獰笑著,將根須全部覆在了黑色光劍的劍刃之上,纏得嚴嚴實實,花苞一偏,一薅,銜住劍柄。</br> 只見整只花苞之上,爆發出一陣驚天劍意。</br> 那是兩柄絕世神兵的對撞。</br> 黑焰席卷四野,清光直破天際。</br> “錚——”</br> “轟——”</br> 仿佛有一把劍破天而來,轟然撞進這黑色光劍之中。</br> 沖擊波震散了空中那只巨大的白色氣旋。</br> 霎那間,一切恢復了平靜。</br> 深坑猶在,那柄劍卻消失無蹤。</br> 大柳樹放開了枝條,魚初月連滾帶爬撲向崔敗,蜷起尾巴,將遍體鱗傷的食人花擁在了自己的懷里,魚頭在他身上拱來拱去,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去撫慰他。</br> “結束了……”大柳樹喃喃。</br> 黑色光劍消失之后,最后的區域也被草原覆蓋,焦黑的世界徹底變成了綠色的家園。</br> 大柳樹想起來了。</br> 它晃晃悠悠爬下坑底,用濕潤的枝條罩住了魚初月和崔敗,緩聲說起了自己的往事——它是另一個世界的本源。</br> 世界本源是世界的核心,只要它完好無損,外來的世界就永遠無法打開兩個世界之間的空間裂隙,實現大規模入侵。</br> 每一個世界,都會有善良而又強大的氣運之子成為守護者,守護著世界本源,也唯有守護者,可以接觸到世界本源。</br> 大柳樹和它的守護者相伴,共同庇護著那個世界。</br> 后來,守護者擁有了一名伴侶,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么事情,這名伴侶突然奪走了守護者的氣運,她殺掉了原本的守護者,又用那把黑色光劍刺進了大柳樹的身體,摧毀了它。</br> 它散成了無數碎片,落到了萬千世界之中。</br> 聽大柳樹這么一說,魚初月立刻想到了瑤月的作派。</br> 原來,他們就是這樣入侵萬千世界的!</br> 當真是,卷進了一場驚天陰謀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