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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靈曇花之夜

    “小師妹,看來我們目標(biāo)一致?!?lt;/br>  魚初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找到瑤月,她報血仇,崔敗拿到守護(hù)者之域的秘密,各取所需。</br>  蘑菇怪叫一聲:“喂,男修,我是要你幫我殺掉魚初月??!她這么對我,你想要我?guī)椭銑Z那通天機(jī)緣,你就得先替我報仇!不然我……”</br>  崔敗閑閑地揪住幾綹帽葉,隨手把它們扯了下來。</br>  蘑菇被他撕愣了,過了一會兒,才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br>  崔敗耐心地等它喊完。</br>  “她是我的人。”他平平靜靜地說道。</br>  一邊說,一邊隨手把撕下來的帽葉拂到了冰玉榻下面。動作緩慢優(yōu)雅,像是拂了拂塵埃。</br>  蘑菇憋住了嗚咽。</br>  “還有什么意見嗎?”崔敗的目光緩緩落到蘑菇桿上。</br>  蘑菇無比委屈地縮緊了帽葉,瑟瑟發(fā)抖。</br>  崔敗揚(yáng)了揚(yáng)下頜,示意魚初月問話。</br>  魚初月望著那朵蘑菇。</br>  “你不是系統(tǒng),你是什么?”她問。</br>  一聽到她的聲音,蘑菇就重重抖了下。</br>  她一邊念叨一邊撕它的記憶太深刻,給它留下了過于濃重的心理陰影。</br>  它縮著一綹綹的蘑菇帽,也不知該躲魚初月還是躲崔敗,前有狼,后有虎,它縮成了小小一團(tuán),帽葉緊貼著蘑菇桿,弱小可憐又無助。</br>  它瑟瑟索索地道:“我是操縱系統(tǒng)的人,你可以理解為掌舵者。從前我被控制、被監(jiān)視,不得不聽命行事,直到那個仙尊出手,打破了我身上的枷鎖,我才重新獲得了自由。”</br>  它說著說著,膽子大了起來:“我也是人,我從前也是人,我被抓起來,抽了魂魄,做成了他們侵略萬千世界的一件工具,那個系統(tǒng)就是關(guān)我的囚牢?,F(xiàn)在系統(tǒng)沒了,只要找到瑤月,奪回我的能量體,我就可以成為你們的好伙伴,帶你們稱王稱霸!”</br>  “你口中的‘他們’,是誰?”魚初月問道。</br>  “就是瑤月他們啊,”蘑菇道,“他們帶著系統(tǒng)潛入萬千世界,掠奪這些世界的氣運(yùn),等到將這個世界的氣運(yùn)榨干之后,就把這個貧瘠的世界改造成垃圾場。說了你也不懂,反正,這個世界的氣運(yùn)之子就是那個仙尊,他已經(jīng)死了?,F(xiàn)在能量體在瑤月的手上,只要瑤月收集到足夠的氣運(yùn),就可以取而代之成為新的氣運(yùn)之子,到時候,你們通通都要完蛋!”</br>  魚初月問:“瑤月在哪?”</br>  蘑菇立刻興奮起來:“西南,妖域的方向!只要把我?guī)У骄嚯x她百里之處,我就可以給你精確的位置!”</br>  崔敗手掌一合,將蘑菇拋給魚初月:“收了?!?lt;/br>  魚初月把它扔回了芥子戒中。</br>  “大師兄信不信它的話?”</br>  崔敗淡淡瞥她一眼:“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有用沒用?!?lt;/br>  魚初月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大師兄一針見血,道破本質(zhì)。”</br>  她猶豫片刻:“大師兄覺得,它就是瑤月的可能性有幾成?”</br>  “五成?!彼溃耙词?,要么不是?!?lt;/br>  魚初月:“……”這個解釋很可以。</br>  以眼下掌握的情報來看,這只蘑菇,的確還殺不得。</br>  “失望嗎?”崔敗問她。</br>  魚初月?lián)u了搖頭:“還好。本來我也沒奢望過這么快就可以報仇的。”</br>  她垂下頭,猶豫了片刻,道:“大師兄,無論蘑菇說的那些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但有一點(diǎn)是確定的——這樣的悲劇,并不是我一個人的悲劇,而是席卷無數(shù)世界的災(zāi)難。不知道為什么,意識到這一點(diǎn)之后,我心中尖銳的恨意忽然平復(fù)了許多,變得鈍鈍的,像是沉到了大海底下?!?lt;/br>  在這場龐大的陰謀中,自己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br>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那條魚。</br>  如果不能變成掀得動暗海的鯨,那便談不上真正的復(fù)仇。</br>  當(dāng)然,能不能撬動背后那只陰謀之手是一回事,盡快殺死瑤月為枉死者報仇又是另外一回事。</br>  崔敗的手忽然摁住了她的腦袋。</br>  魚初月驚愕抬眸,見他正正凝視著她,道:“這天下,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情?!?lt;/br>  語氣平靜,只是在陳述一個理所當(dāng)然的事實。</br>  他重重揉了下她的腦袋,然后收回了手。</br>  她的心忽然一陣酸澀。</br>  “大師兄,為何對我這么好?”</br>  她見過太多男男女女,那些一見鐘情,絕大部分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br>  崔敗顯然不是那樣的。最初和他接觸時,她能感覺到明顯的疏離冷淡,甚至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厭惡。</br>  從什么時候開始,漸漸就變了?</br>  他替她包扎傷口的樣子,他將她護(hù)在身體底下的樣子,他傲然立在她身前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樣子……</br>  若不是他對她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借她一萬個膽子,她也絕不敢咬破舌尖,故意那樣引誘他——當(dāng)時雖說是情急,但其實她已是有意無意地用上了從穿越女身上學(xué)來的,對付男人的手段。</br>  為了達(dá)到目的,不惜出賣色相。</br>  “我不值得?!彼瓜铝祟^,“大師兄,我其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單純的人。我已經(jīng)變成了自己厭憎的樣子,回不去了。對不起,那天晚上我其實是故意勾引你的,我對你并沒有……”</br>  他捂住了她的嘴巴。</br>  “誰也沒說你單純。”他道,“閉嘴,修行?!?lt;/br>  話音猶在,他已拂了她滿身寒霜。</br>  魚初月一個激靈,急急凝神入定。</br>  沒想到的是,她那想入定就入定的本領(lǐng)忽然不翼而飛,她閉上眼,眼前卻總是晃動著崔敗的眉、眼,動作神情。</br>  方才他捂了下她的嘴巴,帶著繭的掌心觸感仍殘留在她的嘴唇和臉龐上,他的大拇指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不輕不重地勾了勾她的下頜。</br>  身體凍得發(fā)抖,卻有一股熱流由內(nèi)而外,爬上了她的臉頰。</br>  她哆嗦了許久,終于磕磕絆絆地入了定。</br>  筑基之后,吸納靈氣的速度又加快了許多,魚初月清晰地感覺到周遭的靈氣不斷匯入自己的身體,浸潤臟腑肌理,充盈周身。</br>  有崔敗的嚴(yán)寒鞭策,效率更是加快了數(shù)倍。</br>  不知沉浸了多久,忽感寒冬退去,春暖花開。</br>  她緩緩睜眼,吐出一口長氣。</br>  “準(zhǔn)備準(zhǔn)備,”崔敗道,“今日重陽盛會,純虛峰將催動靈曇花開,四峰弟子齊聚純虛峰,饗靈氣盛宴?!?lt;/br>  靈曇花百年一開,蓄了百年靈氣,醞釀于花苞之中,盛放時,反哺天地最純澈的霧狀靈蜜,花株越多,效果越是非同凡響。</br>  像天極宗這樣擺出花陣,將無數(shù)靈曇同時催開供弟子吸收靈蜜的財主行徑,也算是僅此一家,別無分號。</br>  魚初月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說話,見他豎了豎手掌,道:“近年都是我主持催花陣,今日也不例外。若我所料不錯,定有人趁此機(jī)會對你下手?!?lt;/br>  “若誰騙你離開人群,你只管跟他去。放心,”他道,“不會有事?!?lt;/br>  魚初月再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師兄,有件事……”</br>  他看起來好像完全不想和她談其他的事情,她剛一開口,他再次打斷:“無需多言。出發(fā)。”</br>  魚初月無奈地攥住了他的衣裳。</br>  “待我想清楚時,自會告訴你,不要再問?!彼豢戳怂谎郏阃虻钔?,“其余不必再提。”</br>  魚初月:“……”他是怕她再問他,為什么要對她好?</br>  那不必再提的是什么?</br>  “不是,大師兄,我不是要說那個。”她趕緊說道,“你這件衣裳臟了?!?lt;/br>  崔?。骸啊?lt;/br>  “還有你的頭發(fā)!”她趕緊補(bǔ)充,“你得沐浴更衣?!?lt;/br>  崔?。骸啊?lt;/br>  他掐了個清塵訣,霜光閃逝,白衣如洗。</br>  魚初月:“……”忘了他是劍道雙修。</br>  他順手給她也清理了一下。</br>  ……</br>  純虛峰熱鬧非凡。</br>  一簇簇靈曇花收攏花苞,安安靜靜地蟄伏在白玉花盆之中,從峰頂?shù)木薮蟀素詮V場一直鋪排到半山腰,一望便是財大氣粗的排場。</br>  各峰弟子陸陸續(xù)續(xù)聚來,等待天黑。</br>  崔敗已進(jìn)入陣心,他垂著眸,立在白玉高臺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是立在廣場上的祖師爺玉塑。</br>  魚初月壓下了心中詭異的念頭,默默收回視線。</br>  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在路邊,向周遭的師兄師姐們施禮。</br>  “小師妹!”一個略有幾分眼熟的師姐友好地招呼她。</br>  “師姐好?!濒~初月微笑回禮。</br>  “別待在廣場這里,”她神秘兮兮地笑道,“催花陣一動,靈蜜之霧便會開始游走,廣場上人多,你修為低不容易搶到,我?guī)闳€好地方呀!”</br>  魚初月心頭一跳,暗道,這就來了么?</br>  她不動聲色,佯裝驚喜:“那可真是太謝謝師姐了!我初入宗門,什么都不懂。”</br>  “沒事,我叫慕欣,是純虛峰弟子,小師妹到純虛峰來,我們自該好生招待。”她笑吟吟地給魚初月引路。</br>  魚初月回頭望了崔敗一下。</br>  他沒看她,像冰雕般立在那里,雙眸仿佛已經(jīng)合上了。</br>  她并不懷疑他的能力,不過事到臨頭,心中難免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心酸。</br>  他打算讓誰來保護(hù)她呢?</br>  這般想著,她已跟隨慕欣離開了八卦廣場,走到一處地勢略高的青玉石亭中。</br>  “小師妹在這里等著便是!”慕欣笑道,“待會兒靈蜜之霧將從西北方向過來,若是沒有廣場上三倍的分量,我從明日起便用頭走路?!?lt;/br>  魚初月四下一看,發(fā)現(xiàn)此地并不隱蔽,完全不像什么殺人滅口的好地方。從廣場方向望過來,周遭一覽無余。</br>  “謝謝慕師姐!”魚初月笑著施了禮。</br>  “那我走了,我去前頭給你攔路去,這個眼位再多一人,可就沒多大意思了?!?lt;/br>  說罷,慕欣頭也不回便離開了青玉石亭。</br>  魚初月心道,誤會了,原來慕師姐是一片好心。</br>  只不過,把她供到這么醒目的地方,豈不是讓那個打算對她下手的家伙十分為難嗎?</br>  她心中好笑,往亭子邊上一坐,笑瞇瞇地縱觀全局。</br>  催花陣從廣場正中一直鋪排到半山腰下,從這里望去,便像一團(tuán)漩渦云,尾翼長長地拖向四方山道。</br>  崔敗立在云團(tuán)正中……</br>  魚初月淡定地挪開了眼睛。</br>  不要有事沒事盯著人家看,雖然他非常好看。</br>  今日這樣的盛會,只有弟子輩參加,前輩師叔伯拉不下那張老臉來和小輩搶靈氣,整個純虛峰都是三五成群的白衣弟子。</br>  起陣還有好一會兒,閑著無事的弟子們便各自切磋劍意和道法,放眼望去,處處清光閃爍,各色招式你來我往,斗得好不熱鬧。</br>  花前月下,自然也少不了浪漫情.事,玉華峰的女弟子結(jié)伴而來時,各峰的單身男弟子們立刻裝模作樣,擺出正經(jīng)到不得了的表情,其實眼風(fēng)早已偷偷飄了過去,暗中尋找自己中意的對象。</br>  廣場上也有幾處催花陣眼,每個地方都蹲好了人,少則兩個,多則三個,其余的人都還在四處游蕩,都想找個人少靈氣密的地方。</br>  魚初月忽然有一點(diǎn)不好意思。</br>  她修為最低,卻獨(dú)占了青玉亭。</br>  不少人發(fā)現(xiàn)了青玉亭中的魚初月,遠(yuǎn)遠(yuǎn)地?fù)]手和她打招呼,沒有半點(diǎn)想要和她搶地盤的意思。</br>  都很照顧這個新來的小師妹。</br>  魚初月挨個抱拳回禮,不知不覺間,她的嘴角已悄悄揚(yáng)了起來。</br>  誰不喜歡被善意包圍?</br>  她很喜歡天極宗的氛圍,很自在,很輕松,每個人看起來都平和喜悅。雖然這里也有壞人,但壞人哪里又會沒有呢?</br>  很多時候,也只是一步錯、步步錯罷了。</br>  她嘆了口氣,抬起頭來,望向云霧之外的其他三座山峰。</br>  看到這遍地靈曇,她心中對當(dāng)年的真相漸漸有了懷疑——瑤月一半身家雖然確實可觀,但顯然不足以收買一位圣人背叛仙尊。</br>  很可能與蘑菇口中那個‘秘密’有關(guān),水深得很。</br>  瑤月闖入守護(hù)者之域時,紫色的空間裂縫正好爆發(fā),這,當(dāng)真只是巧合嗎?</br>  這里面的真相,瑤月根本一無所知。</br>  正愣神時,忽然又聽到近處有人喚她。</br>  “小師妹!”</br>  魚初月循聲望去,看到一位長相如女子般俊俏的師兄站在花叢間,手執(zhí)一把玉扇,正偏頭沖著她笑。</br>  “師兄好?!?lt;/br>  他揚(yáng)起扇子指了指她身旁:“小師妹,可否邀我一同觀花?”</br>  魚初月禮貌地笑道:“師兄請?!?lt;/br>  便見他偏頭沖著不遠(yuǎn)處的慕欣拱了拱手,笑道:“慕師姐你聽到了,是小師妹邀我的!”</br>  慕欣瞪了他一眼:“印清風(fēng),你真是……沒臉沒皮!這點(diǎn)靈氣也要搶!”</br>  “這你就不懂了?!庇∏屣L(fēng)已輕飄飄地落進(jìn)了青玉亭,“靈氣事小,觀花,事大。”</br>  他意有所指,唇角勾起極好看的弧度,沖著魚初月輕輕頷首。</br>  仿佛說的是花,又仿佛說的是花。</br>  他的睫毛很長,桃花眼勾起來一笑,眼波仿佛活了一般,向著她蕩了一蕩,又輕輕巧巧地收了回去,似是蜻蜓點(diǎn)了點(diǎn)湖面,又仿佛雁過無痕。</br>  “小師妹,”印清風(fēng)用玉扇虛虛一點(diǎn),“觀花。待會兒起陣了,你隨我指引去看,保準(zhǔn)賞盡最好的曇景?!?lt;/br>  “多謝印師兄?!濒~初月微笑道。</br>  她偏頭望向這位容貌佚麗的師兄時,忽然感覺頸側(cè)微微一涼,好像被冰冷的蛇盯住一般。</br>  她心中微驚,偏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那個方向上,只有垂眸主持陣法的崔敗一人。</br>  印清風(fēng)閑閑地坐到了一旁,撫著玉扇,唇角挑著縹緲的笑意,一派風(fēng)流佳公子的瀟灑氣質(zhì)。</br>  時不時地,魚初月便會察覺到,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的臉頰上。</br>  但等她偏頭看去時,他早已收走視線,要么望著遠(yuǎn)山,要么望著底下的叢簇。</br>  魚初月:“……”</br>  這一招,也是瑤月慣用的伎倆。</br>  故意用視線引逗獵物,搶在對方看過來之前及時撤離,反復(fù)幾次,獵物便會忍不住開始猜測懷疑,患得患失——他/她到底是不是在看我?</br>  這便是引起注意,挑起好奇的第一步。</br>  真是大水沖到龍王廟來了。</br>  魚初月心中好笑的同時,也提起了警惕。</br>  如今她住進(jìn)了崔敗的洞府,這么大個事情,不信這宗里還有人能不知道。明知她和崔敗有關(guān)系,還跑到她面前使這種伎倆,要么是自信過頭,要么就是另有所圖。</br>  她暗暗思忖片刻,打算順?biāo)浦?,看看這個印清風(fēng)究竟要玩什么花樣。</br>  她眸光微閃,故意回憶了一下那晚崔敗強(qiáng)勢肆意的舉止,臉頰很快就泛起了陣陣熱浪。</br>  少女含情,脈脈嬌羞。</br>  余光瞥見,印清風(fēng)的唇角浮起了志在必得的微笑,還略帶一絲微不可察的嘲諷——像他們這樣的花叢老手,對輕易上鉤的獵物,總是輕視不屑的,只要留心去看,總會看出端倪。</br>  魚初月心中好笑,臉上羞意愈濃,她微微側(cè)眸,對上了印清風(fēng)那雙春意蕩漾的桃花眼。</br>  “印師兄,你看我作甚?”</br>  印清風(fēng)唇角笑紋更深:“小師妹,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br>  看著魚初月紅紅的耳朵,印清風(fēng)心中更加得意,知道可以更進(jìn)一步了。</br>  他湊近了些,刷一聲搖開了玉扇,遮住兩人的臉。光線暗了些,他下頜微垂,桃花眼向上一勾。</br>  氣氛忽然便曖昧了許多。</br>  魚初月一臉害羞地看著他,心中卻不自覺地拿面前這張臉和崔敗比了比。</br>  實在是,輸?shù)靡凰?,慘不忍睹,完全沒眼看。</br>  印清風(fēng),完敗。</br>  “大師兄那個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沒勁?!彼麎旱土寺暰€,生生帶出了許多磁性。</br>  魚初月眨了眨眼:“哪里沒勁?”</br>  印清風(fēng)噎了下,看著少女天真單純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br>  嘴角抽了下,他道:“性格,性格沒勁?!?lt;/br>  給她這么一鬧,印清風(fēng)想好的說辭一下忘了大半。</br>  自信風(fēng)流的形象也塌了一小半。</br>  “和他在一起,定是十分無趣吧?”他道,“譬如今日,旁人成雙成對,他卻非要出風(fēng)頭,主持花陣,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沒人陪,我都看不下去?!?lt;/br>  魚初月道:“怎會是一個人?印師兄你難道不是人嗎?”</br>  印清風(fēng):“……”</br>  拿著玉扇的手微微有一點(diǎn)顫抖。</br>  要不是她臉頰和耳朵紅紅的,眸光軟軟的,一看就是對他有意思的話,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馬失前蹄了。</br>  他吸了口氣,笑容更加邪魅:“他不陪你,我陪,小師妹,他再敢把你扔下,你只管來找印師兄我,你想做什么,師兄都傾力奉陪!小師妹,我真是悔死了,若早些遇到你,定不會放你到長生峰去,落得這么可可憐憐,觀花都無人作陪?!?lt;/br>  “也……還好。”魚初月強(qiáng)顏歡笑,“大師兄對我,挺好的?!?lt;/br>  印清風(fēng)把玉扇一合,拍在手心,搖頭嘆息:“唉,冷暖自知啊。小師妹,我替你不值,真的!一個男人若是真的在意你,那必定不會讓你有片刻孤獨(dú)寂寞。小師妹啊小師妹,他在那邊出風(fēng)頭,把你一個人撇在這里,你想想,別人怎么看?這不是完全不給你面子嗎!換了我,絕不會讓自己喜歡的姑娘受這等委屈!”</br>  此人生得很好,雖有些女相,卻是極為陰柔動人。</br>  魚初月抿住唇,垂下頭,臉上露出一些郁悶之色,心中卻是明鏡般澄澈——此人的伎倆并不新鮮,先騙取好感,再挑撥離間,不諳世事的少女很容易就被這樣的壞男人帶進(jìn)溝里,以為眼前之人當(dāng)真比自己的伴侶更加體貼百倍。</br>  眼下不能確定的是,這人只是單純想要招惹她,還是另有所圖。</br>  “嘖,我真是,多嘴!”印清風(fēng)假模假樣地道,“小師妹,師兄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br>  “不會。”魚初月低低回道。</br>  “師兄做錯了事,就得補(bǔ)償!”印清風(fēng)拍了拍胸脯,“惹得小師妹不開心,便由我來哄你高興!小師妹,快看,停在樹梢的那對仙鸞,又小又呆的那只,像你不像?嘿,你看那只大的,背羽像不像我這玉扇的顏色?”</br>  大個子的那一只,正在替小個子的梳理羽毛,一對鳥兒交著頸,甜蜜極了。</br>  借著一對鳥兒挑她情思,這手段夠含蓄,不顯山不露水,頗有幾分火候。</br>  魚初月順勢被他‘逗’得又喜又嗔。</br>  說話時,夜幕終于降了下來。</br>  金紅色的夕陽光芒如一張巨毯,從山巒、仙霧上緩緩?fù)想x,黑暗沉沉罩下,白玉階旁邊的青色扶欄開始散發(fā)出清澈透明的淺綠光芒來照明,四座山峰流波逐翠,更似仙境。</br>  崔敗的白袍無風(fēng)自動。</br>  陣陣玄妙的律動自他而起,蕩向整個催花陣。</br>  一眾弟子紛紛盤膝坐下,屏氣凝神,靜待花開。</br>  少頃,便見崔敗變換法訣,手指點(diǎn)出,指尖正對那一簇靈曇,如同被花中之王欽點(diǎn)一般,花苞先是一垂,旋即,燦爛盛放。</br>  崔敗長臂旋動,所指之處,靈曇一一綻開,爭先恐后地將醞釀了百年的靈蜜之霧灑向四周。</br>  黃澄澄的蜜霧異常絢爛,如絲緞一般,氤氳散開。</br>  青玉扶欄的瑩光與這蜜霧交相輝映,整個花陣清香四起,靈蘊(yùn)蒸騰。</br>  眾人紛紛閉上了眼睛,沐浴在醇厚的靈氣之中。</br>  印清風(fēng)慢慢瞇起了桃花眼。</br>  “小師妹,我看到了一個好地方!”他悄聲道。</br>  魚初月偏頭看他:“唔?”</br>  “比此處好上十倍。”他神秘一笑,收起玉扇來,揮了兩下,“隨我來!”</br>  魚初月回眸望了崔敗一眼。</br>  他正在專心主持催花陣,根本無法分心多看她一眼。</br>  ‘大師兄,我聽你的,要放放心心跟他去了哦?!?lt;/br>  她在心中默默嘀咕一句,然后笑吟吟地轉(zhuǎn)向印清風(fēng):“好哇!”</br>  二人一前一后離開了青玉石亭。</br>  印清風(fēng)帶著魚初月,順著白玉階往山后走。</br>  “師兄,這邊沒有花陣了啊?!?lt;/br>  “抄近路過去?!彼笱艿?,“我在亭中看好的。”</br>  魚初月這下徹底確定了,這位,便是今日對她動手的人。</br>  “小師妹,快來看地光!千載難逢的地光!”前方的印清風(fēng)忽然轉(zhuǎn)過頭來,興奮地沖她招手。</br>  他立在一處斷崖邊上。</br>  魚初月摁下了召出梵羅珠的念頭。</br>  她決定信崔敗。</br>  莊翼、印清風(fēng)這些人都只是別人手中的刀。想要進(jìn)一步挖出他們背后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成事’,一旦成了事,印清風(fēng)必定會去找展云彩拿他的報酬,到時候人贓并獲,才能真正將他們連根拔起。</br>  若此刻貿(mào)然揭穿他,他必定不會承認(rèn),反倒打草驚蛇。</br>  殺了他也同樣沒有意義。</br>  ‘大師兄,我說過,你若幫我撕蘑菇,我便把命給你。這是真話。你可要接好我的小魚命……’她這般想著,毫不設(shè)防地走向印清風(fēng)。</br>  她來到那通透明亮的青玉扶攔旁邊,探頭往下看。</br>  “印師兄,地光在哪……?。 ?lt;/br>  一雙手堅定地摁住她的肩,冷酷地將她推了出去。</br>  心臟驀然懸緊,她在半空翻轉(zhuǎn)了一圈,看見印清風(fēng)搖開了玉扇,沖著她揮手道別。</br>  魚初月急速下落。</br>  她展開雙臂,保持著平衡,不讓自己打起轉(zhuǎn)轉(zhuǎn)來。雙耳被罡風(fēng)刮得生疼,不過片刻,便墜入云霧,眼前只剩急速往上飛掠的青山斷壁。</br>  四峰奇高,她漸漸有些眩暈。</br>  “再不出來我真要死了……”她的嘀咕聲被風(fēng)吹散。</br>  眼見已到了谷底,水聲近在耳畔,魚初月后背發(fā)寒,只覺下一瞬間就要重重摔進(jìn)谷底的溪流中,砸在水面,摔成一灘一點(diǎn)都不好看的大血花。</br>  就在水氣襲上后背之時,忽有一雙手臂輕飄飄地接住了她,帶著她輕身一旋,卸去了下墜之力。</br>  果然,她沒信錯人。</br>  “呼——”魚初月笑吟吟抬眼望去。</br>  看清了面前這張臉,她難以置信,錯愕失神。</br>  “圣……圣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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