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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軒窗下正梳妝，讓蘇東坡魂牽夢系的那位已故的原配結發妻子，是給蘇東坡生下過一個兒子的。
    這就是蘇軾的長子蘇邁。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這首大江東去實在是寫得太好了，慷概悲涼，蕩氣回腸，就算是農民工出身的飛哥也曉得蘇東坡乃是豪放派詩人中的領袖人物。
    這蘇大胡子，說起來，還是一個令人欽佩的真-豪放派。
    有許多文人是一輩子只會瞎吹的，一旦遇到真的兵荒馬亂，這些文人就嚇得來尿褲子了。
    蘇大胡子并非這樣的渣文人，老蘇至少有這么一件事情做得來讓人肅然起敬：
    原配亡妻為他生下的嫡長子蘇邁，此刻就在河間府前線擔任著一個知縣職務。
    把自己的嫡長子弄到最危險的前線上去，這就不是光會耍筆桿子的普通文人了，蘇大胡子一家子的的確確地拿出實際行動在愛國。
    蒯飛不是五毛也不是五美分，他只是因為這件事情，憑著直覺對蘇家父子有了些莫名的尊敬。
    所以，即便蘇軾蘇邁父子不來追究他盜版蘇家私房菜譜的罪責，他自己也是要主動去聯絡老蘇和小蘇其中某一位的。
    這就是純粹的尊敬！單純的，發自內心的，尊敬之情。
    作為透視了歷史發展脈絡的穿越客和劇透者，蒯飛比別的什么人更加清楚河間府那個地方，究竟有多危險！
    當大金騎兵猛攻河南汴京的時候，前線河間府的地方守軍們，大概早已經全數殉國了吧！
    姑且不去說大金入侵那么遠的事情，那畢竟是十五年后。單說眼前就已經迫在眉睫的宋江之亂吧，這河間府可是滄州、東平的上級衙門所在地。看過水滸的人都知道滄州、東平的大宋守軍被梁山群寇禍害成了什么樣子。小蘇公子這未來的日子，十分堪憂啊！河間府就像是一屁股坐在了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上。前有遼國大兵壓境，后有江湖劇寇燒殺搶掠，內部還有高太尉派來的虞候為了報私仇悍然火燒自家糧草，遠處還有金國完顏家族的高手虎視眈眈。真是四面楚歌。
    正經大宋歷史跟水滸傳最大的不同點，也就出在這個河間府。
    真實歷史版本的宋江一伙兒，后來并不是被奸臣們一個個迫害致死。而是，不要臉的大宋朝廷喪心病狂地上演了一出北宋版本的皖南事變。
    宋江接受招安之后改編得來的地方雜牌軍，在趕赴江南火拼方臘的半途中，遭到了中央軍的偷襲和圍殲。
    但宋江三十六超級英雄豈是那么容易束手就縛的，他們血戰官軍，突圍而出，逃亡北方，最終被河間太守張叔夜一網打盡，宋江本人被活捉，其余好漢或投降，或戰死，或就此銷聲匿跡，下落不明。
    看過岳飛傳的都不會忘記張叔夜這個名字，這可是個忠君愛國的好太守。
    靖康之難，汴京投降之后，河間太守張叔夜不忍目睹大宋軍民為人所辱的慘狀，自裂咽喉而死。端的是一個寧死不做亡國奴的大好熱血將軍。
    武松異日落到他的手里，總比在方臘那里打成殘廢要好！
    蒯飛對武松是極為敬重的，再加上武大郎武二郎之間這層事實上的血脈關系，不開個外掛偏幫武松一把？必須要開掛啊！這可是我親兄弟！
    所以，去河間府勾搭蘇邁知縣，這其實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早日拿到蘇軾父子對于東坡肘子的授權狀，更是為了替武二郎未來的命運提前鋪路。蘇邁現在可是張叔夜部下的一個文官。憑著蘇大學士響徹云霄的崇敬聲望，張叔夜的眼里不可能忽略掉蘇邁這個人物。如果沒有料錯的話，蘇邁起碼都是張叔夜幕僚中比較重要的一個。張太守絕不可能把蘇大學士的嫡長子，當著尋常一般的知縣來看待。
    這么一來，異日武松跟宋江一起被生擒活捉，落到了張叔夜的手上，起碼也埋伏下小蘇知縣這么一條人情后門可以走。
    所以蒯飛今晚的這一計，已經是頗費思量，怎么看都是一石二鳥面面俱到的一條好計策。
    不！這還不只是一石二鳥，說不定還可以是三鳥四鳥。
    “河間府嗎？武二的確去過……”武二郎說起河間府，臉上的神情變得來有些不自在，有點期期艾艾，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蒯飛轉過臉來，朝著鄧九娘看了一眼。
    這鄧九娘，倘若給力的話，可以成為一塊犀利的石頭，幫飛哥打到接下來的第三只鳥。
    鄧九娘心中惶恐，不敢與武大郎對視，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去。
    “九娘你可曾聽人提起過江南美景？草長鶯飛，西湖美景三月天什么什么的？”
    蒯飛又不是傻子，他也在肚子權衡過要不要讓潘金蓮離席回避的念頭。但接下來的事情的確用得著她。綜合分析留下潘金蓮產生的作用，對比潘金蓮泄密帶來的隱患，兩者相較之下，蒯飛感覺我家這個阿蓮還是可以再搶救一下。
    至于潘金蓮的忠誠度問題嘛，這個就要看武大郎有沒有讓她心服口服的駕馭手段了。以前那個武大郎顯然是被她駕馭倒過來反被潘金蓮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如今武大郎的內核換成了蒯飛，理所當然就要變得與以往不同。
    這時候鄧九娘低著頭，紅著臉，畢恭畢敬低聲回答：“奴家聽隔壁王干娘說起過一些，只說是揚州瘦馬跟西湖船娘的滋味最好，最能受有錢大爺們的賞識。”
    蒯飛嘴里頭這時候剛剛喝了半口茶，乍然聽到這么雷人的一段話，噗的一口連茶帶水都噴了出來。
    他是被嚇到了。
    臥槽！大宋婦女界在行為上雖然已經比大唐略保守了一些，可是這嘴，這嘴炮的火力好強大啊……她們還真敢說出來啊！
    “咳咳！”蒯飛抹了抹嘴唇，清了清嗓子，不敢跟潘金蓮深入探討揚州瘦馬和西湖船娘方面的違規話題，言歸正傳道，“我近日里就要去一趟江南，你可愿意同去？”
    一邊說著，一邊尋思著……剛才潘金蓮跟我提起誰來著？王干娘？唔！說起這個王干娘嘛……蒯飛好像受到了某種啟發，心里頭忍不住冒出來一些新的壞主意。
    “這……”
    鄧九娘偷眼看了看武二郎，她實在是被武二郎身上散播出來的某種兇煞氣焰給鎮住了，不由自主地心生懼意。
    “看我做什么！哥哥問你話，你怎敢不答？”
    武二郎是個機智的人，自打大郎把九娘讓到客席上去坐，二郎就不再喊她嫂嫂了，一紙休書只怕是今晚上就能寫好。
    鄧九娘一臉懵逼，神情完全是慌亂的，一時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武二郎便有些不耐煩，催促道：“有什么便說什么，只要是大實話就好。”
    鄧九娘點點頭，略略思忖了一下，輕咬著嘴角，緊蹙著眉梢，怯生生地沖著大郎，憂心忡忡地疑問道：“大郎是不是打算休了奴家？然后把奴家賣到揚州去？”
    “咳咳！”蒯飛差一點又被她嗆到，“你想多了！沒那回事兒！”
    “買賣奴婢在本朝倒是可以有，但那需要專業的人牙子代為中介。所賣人口的籍貫來歷去向，全都要在縣衙里登記備案。我可沒有那通天的手段，也沒有那么多的業界渠道。就算我想要打個五折把你折現，我也辦不來那樣多的官司手續啊。其實啊……”
    雖然業界渠道這個說法聽起來有些刺耳，但武二郎是個尊敬大哥的人，鄧九娘此刻被唬得魂不附體，誰也不來挑這里頭的語病。
    蒯飛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很順利地說了下去，“我要去陽羨，拜訪歸隱在那里的蘇大學士。諒我武大郎這樣一個升斗小民，無論如何大學士府看門的收發室大爺不肯讓我進去，也不會隨隨便便替我遞上拜帖。即便我多拿些銅錢賄賂了他，這拜帖遞上去了，大學士也不會有閑去正眼看上一眼。九娘我覺得你倒是個不錯的敲門磚。”
    鄧九娘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沒有說出來。
    蒯飛笑了，這倒不怪她，畢竟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說清楚在整個計劃中，要給這鄧九娘一個怎樣的名分和福利。她的身份不清不楚，前途也吉兇未卜，又怎么可能欣然應承下來呢。
    于是補充說明道：“我之前已經說了，打今兒起，你就不再是我媳婦兒了。你算是我老武家的客人，這名分，可以算是我遠房表妹，也可以是俺武大郎新認的干兒女，這個我倒不來勉強你，你自己隨便選一個身份。”
    這潘金蓮畢竟是個很有小聰明的，這時候聽出來這是個好消息，立刻一掃適才的頽態，十分靈巧地從座位上閃身站了起來。
    朝著武大郎低下頭來盈盈就拜，口中甜甜的道，“女兒拜見干爹，感謝干爹成全，女兒今生都將這恩情銘記于心，定會盡心孝順著您。”
    又朝著武二郎轉過來，依舊是笑吟吟地深深一拜，“也定然會盡心孝順二叔。”
    武二郎哪曾見過這樣的神轉折，這時候也就一臉懵逼，完全反映不過來了。
    其實這便是21世紀怪蜀黍們的智慧結晶了。以蒯飛這樣一個中二少年的情商，原本是想不出來這樣好的一個解決方案。但21世紀卻是個信息爆炸的社會，干爹跟干女兒之間的各種緋聞，微脖上俯拾皆是。
    蒯飛等于是揀了一個現成，原樣照搬了21世紀廣大干爹們的集體智慧。
    曾經身為妾室的潘金蓮對武大郎心中各種懷恨，為什么一變成干女兒就會這么開心呢？按照潘金蓮自己的覺悟，她倒也曉得其實這里頭換湯不換藥，她換了身份，依舊還是要使出渾身解數，“盡心孝順”干爹的。
    這兩樣身份，其實都是要幫武大郎吹拉彈唱的，為什么一個妾室就會心存極大怨恨，以致于砒霜投毒，另一個干女兒就那么喜孜孜地由衷歡喜呢？
    武二郎當然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但來自21世紀的人一說就懂。因為名分啊！名分是武大郎的妾，那便完全封殺了潘金蓮勾搭武松勾搭西門慶的可能性。要想大大方方邁進西門家的大門，只能先干掉武大郎。
    這名分倘若變作是武大郎的干女兒，雖然干女兒為干爹所做的各式服務，跟妾侍完全沒兩樣，但她的身份是有自由度的，她的未來天空是存在無限想象空間的。
    鄧九娘的腦子確實是蠻機靈的，所以她立即秒懂了這其中的區別，她轉身對武二郎說出那句，“也定然會盡心孝順二叔”，也就證明她的的確確領會了武大郎同志這道指示的真正內涵。
    之前身為嫂子，跟叔叔私通是要被打死的！現在身為干女兒，似乎，為干爹和干爹的兄弟同步服個務，就變成合理合法的了？
    反正她在衙門里的身份登記為，西城所折價變賣給武大郎的一個奴婢。武大郎買了奴婢去，既可以當老婆，也可以當真用作燒火丫鬟，當然也可以收為干女兒，這在律法上完全沒問題。
    蒯飛這么一句話，就輕易搞定了流傳千年駭人聽聞的潘金蓮謀殺親夫案，從此再不用擔心被她下毒害死。蒯飛靠的是什么絕招呢？沒有絕招。這其實就是教科書上反復講過的，主觀能動性。
    你想讓潘金蓮呆在你的公司里真心實意幫你做事，你總得知道潘金蓮這個員工的心理訴求吧。
    蒯飛現在知道了九娘版真-潘金蓮心理上的最大訴求：她覺得跟武大郎在一起的日子沒前途，看不到任何未來。那很簡單！你要未來，我就給你開放這無限未來的可能性。干女兒比妾侍最大的優勢就在于，干女兒隨時可以脫離干爹，另找自己喜歡的女婿。
    給潘金蓮眼前掛上了這么一個她最想得到的夢想胡蘿卜，那就再不愁她做事的時候沒有主觀能動性了！
    這道理，武二郎看樣子一時還接受不來，不要緊，蒯飛心里偷偷地笑著，跟你哥混上一段日子，二郎你慢慢就會學精了。當然，今晚能夠忽然想到這樣好的一個干爹式解決方案，這跟潘金蓮忽然提起王干娘分不開。
    王干娘立功了！感謝CCTV，感謝王干娘。
    等等，這王干娘，那不就是隔壁開茶館的那個王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