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 嘉宗皇帝在宮中為凱旋的大軍大設慶功宴。
沈琮志算得上是這次慶功宴上的主角,畢竟這六年里全靠他率領輔國軍在西北邊境抵抗外敵。
來赴宴的大多數都是在這場戰役中出了大力的功臣,這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跟沈琮志交好。
比如……忠武將軍劉臻銘。
這位將軍自打見到沈琮志后, 便沒有個好臉色。
推杯換盞間, 沈琮志痛快地飲下一杯烈酒, 一抬眼對上劉臻銘那滿是憤恨的眼睛,心里直打鼓。
他和這位忠武將軍走的可是不同的路子。別看他們都是武將出身, 但如今的境遇卻大相徑庭。他們如今一個是國之棟梁, 一個卻游走在權力邊緣,只掛了虛名, 沒什么實差。
當年沈琮志還是個中郎將時,和劉臻銘的關系還是不錯的。那會他還不像如今這般受重用,他的人脈也沒如今這么廣,周圍的人都勢利, 除了好兄弟老謝, 沒幾個人愿意跟他這個沒什么文化說話又糙的痞子來往。
那會小阿蕪的娘親撇下他們爺倆去了,他老丈人趙家那些人嫌棄他官小,也不怎么和他往來,在京城中可以算是無親無故、無根無基、無依無靠。
小阿蕪就只有他這么個粗心大意的爹。她健康幸運地長到了七歲, 病了。
大病一場。
沈蕪自小身體不好,但也沒有現如今這么弱。沈蕪七歲那年,沈琮志在外跟同僚喝多了酒, 醉大發了, 一夜未歸。
等他轉日酒醒回家, 發現自己的女兒縮在他那個冷冰冰的屋子里,昏倒在地上,燒得不省人事。
前一天早上他離開時人還好好的, 誰也沒想到突然就發了燒,小女孩難受,跑到爹的房間里等。沒等來人,身子越來越熱,夜里突然下了大雪,窗子又被風吹開,沈蕪個子矮,夠不到窗牖,然后就病倒了,自此落下了病根。
大雪天不好出門找大夫,他又沒什么門路,幸好那會劉臻銘家里有大夫,很慷慨地把人借給他,沈蕪才撿回來一條小命。
這是救命之恩,沈琮志一直記在心里,這些年他不在京城,每回在信中仍記得提上一句,叫沈蕪帶上禮物到劉家去探望。
沈琮志回憶完了往事,又應付著前來寒暄的同僚,灌下一杯酒,再抬頭,忠武將軍仍虎視眈眈,恨不得要將他吞下去。
沈琮志:“……”
他摸了摸腦袋,心想著他們原來關系不錯啊,六年不見,怎么回事……
他掌心刺痛,又摸到中間那一茬可憐的頭發,心里升起一股火。
他斜眼蹬了一眼身邊的青年,“臭小子,滾過來。”
謝卿昀心虛,訕笑著端著酒杯走近,“沈叔,怎么?”
沈琮志舉高酒杯,裝作喝酒,袖子擋住了嘴,朝劉臻銘的方向努了努嘴,用極低的音量:“我招他惹他了?”
謝卿昀悄咪咪地將視線投過去,也納悶,“您二位有仇?”
“不應該啊,我跟他六年沒說過話了。”
兩個人嘀嘀咕咕,他們身邊還有個青年一直沉默著。
那人若有似無的視線在忠武將軍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輕咳了一聲,“將軍。”
“哎?”
沈琮志轉頭看去。
青年微瞇了桃花眼,沉思的樣子像極了一只狡猾的狐貍,“此事或許要問小蕪妹妹。”
“大哥,你是何意?”
謝卿昀一聽他哥提到沈蕪,頓時來了精神。
“這老匹夫欺負我女兒了?!”沈琮志杯子一摔,臉沉了下去。
謝卿昀也冷了臉,“我跟他拼了!”
謝脩禾勾唇笑了下,輕描淡寫道:“哦,我覺著……是小蕪妹妹把別人給欺負了。”
“……”
“…………”
“那沒事了。”
沈琮志和謝卿昀異口同聲。
他們各自又端起酒杯,若無其事地喝起酒。
謝脩禾微挑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倏得將目光落在那位眼神不善的忠武將軍身上,對方幾乎是瞬間便回看向他。
謝脩禾高舉了酒杯,隔空敬了對方一杯酒,神情輕蔑嘲諷。
忠武將軍瞳孔驟縮,臉色大變。
謝脩禾飲了酒,淡淡收回視線,又恢復了謙謙君子的模樣。
謝卿昀在旁邊看了全程,他想起來這些年被兄長管教的恐懼,突然有一瞬間覺得忠武將軍很可憐。
別人不知道,他怎會不知,自家兄長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但其實心比誰都黑。
能叫兄長不顧分寸在大庭廣眾之下挑釁的人,肯定辦了惡心人的事。
于是謝卿昀狗腿子一樣湊到兄長身邊,給對方斟了一杯酒,“哥啊……”
謝脩禾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要問什么。
他懶散地往上首位的皇帝身上看了一眼,才不緊不慢地,將劉家三公子犯了何事,劉家女是如何上門要挾沈蕪,如何挑事,一伙人又是如何跑到陵王府門前鬧的,一一平靜道來。
雖然忠武將軍并未參與其中,但謝脩禾的火氣沒辦法發在不在場的人身上,只能連累忠武將軍受過了。
他倒也不算冤枉,畢竟方才惡意的眼神真切存在。
劉家不敢招惹陵王殿下,總是來捏沈蕪這個軟柿子,不好吧。
謝家兩兄弟都知道沈蕪的脾氣,去陵王府這事定是沈蕪計劃好的,但心里多多少少還是不痛快。
沈蕪的身體不好,他們都知道。又是下雨,又是被人氣,聽說那日還昏倒了……
謝脩禾的目光冷了下去。
“你是說……那個時候阿蕪被陵王殿下……救了?”
沈琮志耳朵尖,全部的對話都聽到了,他臉色古怪,在意的點在兄弟倆看來有些奇怪。
謝脩禾頷首。
“哦……后來呢?”
“不知。”
禁軍的消息也不是那么靈,畢竟在陵王殿下的府邸周圍,他們不好太放肆。
謝脩禾能知道這么多,主要還是要歸功于忠武將軍的好女兒劉嫆。她大病一場后,絲毫不知收斂,在世家中間大肆造沈蕪的謠,雖然有劉二公子訓斥阻攔,但效果甚微。
禁軍護衛京城安危,各種流言每天都往謝脩禾的耳朵里飛,他想不知道都難。
“脩禾啊……”
“您說。”
“你覺得……你覺得……”沈琮志支支吾吾,又喝了一大口酒,“你覺得陵王殿下如何?”
“……”
謝家兄弟倆的表情如出一轍的迷茫。
“陵王?”謝脩禾搖搖頭,“不太熟,但……他不錯。”
沈琮志來了精神,“怎么個不錯?你們不是不熟?”
謝脩禾如實道:“的確不熟,但我們公事上有些往來,共事過幾次,與陵王殿下合作很舒服。”
那個人會比所有的人都思慮周全,會安排好一切,辦事不拖泥帶水,行事風格干脆利落,雖然有時不留余地到顯得有些絕情,總是帶著說一不二的強硬,但最后的結果總能叫眾人信服并不由自主地依賴他。
這樣的合作者無疑能給他們減輕許多壓力,是個很可靠的人。
這樣的人對于百姓來說,是福。
謝卿昀懶散地笑了一聲,“此事我有發言權,王爺他不是和我哥不熟,他和誰都不熟,除了公事,他就沒什么要和你說的了。”
“王爺這個人很獨,還……性格捉摸不定。”他歪著頭想了想,下了結論,“反正沒事別往他跟前湊就是了。”
謝卿昀想起來上回自己偷跑回京被人抓了正著,從空中掉下來那個窘態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屁股又開始疼。
沈琮志聽到了和昭明衛口中不一樣的答案。
陸無昭的那些下屬所言都是夸他的,謝家兄弟倆口中的陸無昭,好像更加真實了一點。
他們眼里的陵王殿下是不近人情、冷冰冰的,更符合沈琮志見到陵王時的感覺,但……無論是誰說的,都與在他女兒面前那個會臉紅、會關心人的青年大相徑庭。
沈琮志幽幽嘆了口氣,他是過來人,怎能想不明白呢,這就是愛啊。
只有在喜歡的女子面前,才會表現得不同。若即若離,不敢唐突一步,是得有多自卑啊。
這婚事,怕是真的要由他來開口了。
一場無趣的宴席將散,沈琮志都沒有見到陸無昭,看來他是不會來了。
沈琮志有點遺憾。
散場后,嘉宗皇帝把他單獨留下,說了好多安撫和夸贊的話,最后落在了重點上。
“朕記得,沈卿的愛女已經十六了?”
沈琮志瞬間警惕,低下頭掩飾震驚,“是。”
“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了啊,愛卿可有何想法?”
沈琮志突然想起進宮前女兒對他的囑托,若是皇帝提起婚事,叫他一定要把握住先機,說她已經有了心上人。
想起女兒的交代,沈琮志嘆了口氣,“不瞞陛下,我那女兒……唉。”
“愛卿有何苦衷?”
沈琮志痛心疾首:“她說她看上了個男子,叫我別給她安排婚事亂點鴛鴦譜,她說她自己的婚事自己解決,臣只要等著她的消息就好。”
這話故意說給皇帝聽,就是叫他別亂賜婚。
皇帝嘴角一抽,不可置信:“自己解決自己的婚事,怎么解決?!”
一個小女子,怎會說出自己負責自己的婚事這種驚世駭俗的話來?!
沈琮志愁得掉頭發,“臣也不知,依小女的性子,或許是直接找上門,直接說她看上人家了吧。”
皇帝震驚得不知該說什么。
他怎么沒看出來沈蕪那副嬌弱的身軀里,裝著這么離經叛道的靈魂!
“你是她父親,你不管管嗎?”
沈琮志哭唧唧地賣慘:“陛下,臣家里的情況,您有所不知。家里……臣沒說話的份啊,唉!只能任由她胡來了,唉!沒法子啊。”
“……”
直到沈琮志從思政殿離開,陸培承也沒緩過神。意圖賜婚給沈蕪的話最終也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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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如今只有母子三人在,謝母這些年身體不好,已久不出門,沈琮志和沈蕪帶了禮物上門拜訪,稍作寒暄,便帶著謝家兩兄弟出門,去了盡歡樓吃飯。
“阿蕪,吃這個!”
“阿蕪,你最愛吃的排骨,給!”
“要喝些湯嗎?我幫你盛!”
時隔多年,謝卿昀還是和以前一樣,看到沈蕪就想湊上去討好。
這或許是小時候那次冷戰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就這么一個妹妹,被討厭了實在是件叫人難過惶恐的事。
沈蕪笑瞇瞇地接過,甜甜地道謝。
謝脩禾見弟弟被一句夸獎就哄得不知東南西北的樣子,不屑地嗤了聲,“丟人。”
女孩黑亮水靈的眼睛瞬間看向他,“脩禾哥哥,你不是喜歡吃這醋魚嗎?我知道你不喜歡刺多的魚,特意提前一日吩咐這里的廚子,選用刺少的魚做這道菜呢,你嘗嘗?”
謝脩禾沉默了下,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在嘴中。
“如何?”
“嗯,不錯。我很喜歡。”
還是女孩子最貼心,有妹妹真好。
“嗤。”
這回輪到做弟弟的嘲笑了。
謝脩禾看向謝卿昀,又面不改色地轉了回去,也給沈蕪夾菜,“多吃些,都瘦了。”
“好,謝謝大哥,”沈蕪一碗水端平,看向吃味的謝卿昀,“也謝謝二哥。”
“……不客氣,你多吃點。”
沈蕪笑著低頭吃飯,這兄弟倆自小就希望能有個妹妹,謝母身體不好,無法再生兒育女,謝父后來戰死沙場,于是這兄弟倆就把目標放在了沈蕪的身上。
這些年兩兄弟在外頭都出人頭地了,成熟了不少,唯有在寵妹這事上誰也不服誰,總要爭個高下,幼稚得不行。
想到前世謝家兩個哥哥的下場,沈蕪嘆了口氣。
二哥最后為了把阿爹從牢里救出來,被人抓住,嚴刑拷打。大哥被革職,后來被人暗害了。
只要跟沈家關系好的,多半不是死就是流放。
沈蕪捏緊了筷子,這輩子絕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咦……那是……”
謝卿昀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蕪本來沒想理。
“那不是陵王……”
沈蕪驀地抬頭,“哪兒呢?”
一旁默默吃飯的沈琮志目光幽幽。
謝卿昀一無所知,指了指窗外,“樓下呢。”
沈蕪忙站起身,走到窗邊往下瞧。
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頭一喜,正要叫他。就看到他迎面遇上了幾個喝多了酒的公子哥。
“喲,這不是咱們大名鼎鼎的陵王嘛,您老怎么有空來這里了?”一藍衣青年臉色微紅,步伐輕浮,“牢里的人都殺完了?不夠了?”
說話人肆無忌憚,聲音順暢地傳到了酒樓上,沈蕪慢慢斂了笑容。
“哎大哥,這不是陳程之?”
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長子陳程之,謝脩禾的同窗。
謝脩禾也走到了窗邊,“是他。”
他眉頭皺起,低下了聲音,懊惱道:“怎么叫他們碰上了。”
沈蕪聽出謝家大哥語氣中的擔憂,忙問道:“怎么了?他們關系不好嗎?”
“嗯,他們似乎很合不來。”
陵王得罪過的人不少,但這么多年來一直鍥而不舍地針對他的人也不多,陳程之就是一個。
樓下還在繼續。
“陵王殿下日理萬機,自是沒那么多閑工夫喝酒作樂的,哦,我知道了!”陳程之咧開嘴笑了,“這盡歡樓里藏著賊人了?王爺是來殺人的吧?”
陳程之搖搖晃晃地靠近,孟五警惕地護在陸無昭的身前。
“嗤,狗腿,你算哪根蔥?不過是憐芳宮的宮女和外男私通生下的雜種,呸,你也敢在小爺前叫囂,我在跟你主子說話呢,滾開!”
孟五寸步不讓。
陸無昭微垂了眼,面不改色,從容鎮定,只有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輕輕顫抖,無人發覺。
陳程之后來說的話越來越難聽,樓上樓下的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沈琮志沉著臉,手指扣了扣桌面,轉頭看向謝脩禾,“左都御史家的公子這般沒有教養嗎?”
單方面的針對,單純的辱罵,陸無昭從始至終都沉默著。
“陸無昭,我告訴你,別以為上次我幫你抓了偷東西的小賊就是我原諒你了,換另一個人家被偷我照樣會抓,我只是很后悔,那日若是只有我一人路過就好了,那樣我即便袖手旁觀,也沒人知道。”
陳程之的話帶著十足的惡意,像是來自陰暗角落的毒蛇,他不懷好意地吐出毒信子,恨不得要了陸無昭的命。
“陸無昭,廢太子的人沒將你殺死真是遺憾吶,太遺憾了……你怎么還不去死呢?”
“我等著看咱們高高在上的陵王殿下不得好死的那一天。”
陳程之的詛咒叫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不已,他的好友連忙給陵王賠罪,架起人,連拖帶拽地拉跑了。
孟五眼睜睜地看著挑釁的人走了,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陸無昭也沒開口阻攔。
“主子……您……”
輪椅上的青年這才動了動,他的眸色暗不見底,許久,才找回了前行的力氣。
他今日只是想來這里坐坐,但……既然陳公子進去了,那么他還是回去吧。
調轉輪椅的時候,余光察覺到了什么,驀地抬頭。
他和沈蕪對上了視線。
女孩的眉頭緊鎖,看向他的目光滿是心疼和憐惜,還有洶涌澎湃的怒意翻滾。顯然是氣得不輕。
看來是都聽到了……
陸無昭的心緩緩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看上去有多難過和落寞,落在沈蕪眼里,她的心仿佛被人拿刀割開一般。
“昭昭。”她無聲喚他。
“哎,別看了別看了。”謝卿昀伸手在沈蕪眼前晃,輕聲解釋,“王爺不喜歡被人直勾勾地瞧著,你這樣太冒犯人家了。”
更何況方才還叫他們看到了不該看的,聽到了不該聽的,也不知會不會被秋后算賬……
沈蕪卻是一巴掌揮開了謝卿昀礙事的手,仍是一瞬不瞬盯著底下的男子瞧。似有無數話要對他說似的,安撫的話,親昵的話,都想講給他聽。
想安慰他,叫他別難過,想抱抱他。
男人亦回望,目光繾綣,訴情萬千。
他對她笑了一下,似乎在說,他沒事。
沈蕪的眼眶頓時熱了。
被人指著鼻子罵,怎會沒事呢?為何不罵回去?為何不將他綁起來打一頓?
謝家兩兄弟皺著眉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沒等他們覺出哪里不對,陸無昭便先低下了頭。
樓里突然傳來了一聲東西摔碎的聲音,而后又是陳程之在大吵大鬧。
他喝了好多的酒,抱著樓梯欄桿不撒手,一邊哭,一邊罵。
謝卿昀走到門口,將門打開,那些辱罵像是疾風,一股腦都涌了進來。
“陸無昭,你不得好死!”
“你對不起朋友!對不起骨肉兄弟!卑鄙無恥的小人!你怎么還不唔唔……”
后頭的話沒再繼續,謾罵聲和詛咒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同行的友人勸解的聲音。
門外的陸無昭聽到了聲音,才恍然發覺。
哦,今日是那人的忌日吧。
時日太久,險些忘了。
陸無昭走了,沒有再抬頭看任何人,他從容地劃著輪椅,去他該去的地方。
但沈蕪卻看出了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轉身走到謝脩禾的面前,“大哥,那個姓陳的和殿下到底有何恩怨糾葛?”
謝脩禾卻搖了搖頭。
“你不知?”
“我不知,我……我從未見過陳程之這般失態的時候。”
陳程之隨了他那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父親,他一根筋,認死理,認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執拗較真,素日里謝脩禾很欣賞對方的剛直,但……
但他沒想到,這人恨起一個人也是這么偏執。
謝脩禾不了解他們之間的恩怨,沈琮志自始至終都坐在位置上,臉色很難看。
咚的一聲,酒壇被放到桌上。
三人朝他看去。
“沈叔!您全喝了?!”兩壇酒,眨眼間就沒了。
沈琮志默不作聲,神色凝重。
沈蕪很少見她阿爹這樣落寞。
“爹?”
沈琮志擺了擺手。
謝脩禾不知道的事,他或許知道。
先帝在時,陳家出過一個陳妃,陳妃育有一子,排行第十。
十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年齡相仿,關系很好,陳程之是十皇子的表哥,三人時常玩在一處。
陸無昭七歲那年,和十皇子去了行宮小住,在行宮的御花園里發生了意外。
幾丈高的假山石上,十皇子從上頭摔了下來,頭朝下,當場斃命,就摔在了陳程之的面前。
陳程之抬頭時,看到了十一皇子趴在假山上頭,正往下看。陳程之說,當時陸無昭的眼神很冷漠,很麻木,很呆滯。
沒有驚訝,沒有驚慌,似乎對“意外”的來臨早有準備。
陳程之認定了表弟是被陸無昭推下來的,但沒有證據,且有很受寵愛的陸培承護著,不受寵的陳妃和陳家只能認同這是一次意外,查也沒查,不了了之。
但宮里仍有風聲在傳,說那次意外后,十一皇子被罰戒尺,一個月手都拿不了筷子,還要閉門思過半年。
陳程之愈發相信,就是陸無昭把人推下去的。如果他沒錯,為何要被罰?
二人的梁子就此結下,一恨就是十多年。
但……這些都是猜測,除了陸無昭自己,誰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
沈琮志將最后一口酒灌下,心里仍是堵得難受。
他不相信陸無昭會傷害別人,他雖不認得七歲的十一皇子,卻認得十歲的小殿下,十歲的時候,小殿下還是那么柔軟、那么可愛、那么聰慧的小少年。
嘭——!!
沈琮志隨手扔了手中的空酒壇,擦擦嘴,站起身便往外走。
沈蕪看著大步流星往外走的男人,驚道:“阿爹?你去哪?”
沈琮志不羈地揚眉,輕蔑一笑,長腿跨過滿地碎片,周身邪氣橫生。
“嘴里不干不凈,老子去教教那位陳公子怎么做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沈家祖傳護犢子,沈爹教你做人,爸爸好帥!
ps:不好分章,兩更合在一起發啦。應該快到賜婚情節了,快了快了,賜婚前還有個文案場面沒寫呢,一個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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