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弄哭了。
畫弄臟了。
陸無昭從未這般手足無措過。
他慌忙從輪椅上起身, 迎著沈蕪走過去,“莫哭,怎么了?”
他的衣裳還敞著, 沒來得及系上,大片肌膚撞進(jìn)沈蕪的眼中, 她的臉色更紅,淚水更多。
不是她想哭, 就是那一刻非常地委屈, 委屈到天要塌了。
懷孕的人本就心思細(xì)膩, 情緒更加敏感,如今饞著她不給吃,他是饜足了,可是她呢?饞哭了。
沈蕪越想越丟人,簡直無地自容,想要從柱子邊上刨出一個坑把自己種進(jìn)去, 埋上土, 怎么都發(fā)不了芽,冒不了頭, 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光日了才好!
她打了個哭嗝, 顫抖的手指著陸無昭,怒目而視,“把衣裳穿好!”
他頭發(fā)有些亂,衣衫不整, 臉色微紅, 整個人說不出的倦懶和放松,手上還沾著東西。
他他他……現(xiàn)在這副樣子又是給誰看的?!
陸無昭拿著手帕擦干凈了手,而后又匆忙整理了一下身上。他兩手高舉, 做了個安撫的動作,“好好。”
他的眼睛盯著沈蕪看,憑感覺熟練地將衣裳穿好,腰帶利落扎上,而后忙不迭往前邁步。
沈蕪繼續(xù)后退,抬手抹了把眼淚,“你站那,你看不到我!”
陸無昭哪里還管的了看得見看不見的游戲,他不顧制止,兩步上前,一把將人摟在懷里,低聲下氣地哄。
“是我錯了。”
不管什么,先道歉總沒錯。
幸好他沒有繼續(xù)再追著為什么哭這個問題問下去,在踩到火藥線上之前及時收回了腳,回到了正軌。
沈蕪看他一眼,“你哪兒錯了?”
陸無昭:“……”
她只是問了個全天下女子都會問的問題。
而他和全天下大多數(shù)男子一樣,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男人啞口無言,沈蕪氣悶地低下頭,“算了。”
本來這事就怪她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怪不了別人。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的卻是沒那么快。
說什么都不許陸無昭靠近,說什么都要繼續(xù)裝作看不見對方。
沈蕪自己走回柱子旁邊,悶悶不樂地靠了上去。
男人適才疏解了一番,此刻眉目間盡是放松,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蕪,抿了下唇,不知該如何是好。
輕嘆了聲,只能繼續(xù)陪她玩下去,說不準(zhǔn)她就突然又開心了呢。
只是畫……陸無昭抬眸看了柱子那邊一眼,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要不要再畫一幅這種話咽了下去,沒有問出口。
他總覺得若是問了,她會更生氣吧。
大概就是害羞了吧。
陸無昭又找了一條干凈的絲帕,動作輕巧地將帕子在畫紙上貼了貼,將不小心沾上的一點(diǎn)痕跡抹掉。
沈蕪無意間抬頭,看到他的動作,紅著臉背過了身,在心里又埋怨了他好幾遍。
擦拭干凈,陸無昭將畫卷緩緩收起。又從旁邊拿出新的一卷,繼續(xù)作畫。
后來的一個多時辰,兩個人沒有一句交流,這是正常的,畢竟一人一魂,說不到一塊兒去。
后來不知什么時辰,門口傳來腳步聲,有人試探性地咳了聲,又輕輕拍了下門。
沈蕪豎起耳朵,眼睛望向門口。
有人拿著鑰匙開了門上的鎖,而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時辰到了。
原先交代過的,到了時辰后就把門鎖解開。
沈蕪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了這一刻。陸無昭又完成了一幅畫,正收了筆,眼神掃了過來。
沈蕪注意到他的注視,連忙站直了身體,抬步就往門口走。
她就在男人的目光凝視下走出了書房的門,出去后,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深吸緩呼,才松快了沒一會,身后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是陸無昭跟了出來。
沈蕪渾身打了個哆嗦,肺中是干凈的空氣,可身后靠近的那人卻不是沒有味道,她甚至還能回想起方才屋中一直縈繞在周圍的曖昧氣息。
那都是他的味道。
此刻那股味道又再度靠近,沈蕪禁不住臉又紅了起來,她氣惱地抬腿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嘟囔了一句“跟屁蟲”,而后往旁邊一閃,找了根柱子一抱,閉上眼睛,假裝不存在。
陸無昭已經(jīng)整理好了衣袍,手上拿著兩個畫卷,邁過門檻,走了出來。
他目不斜視從女子身旁經(jīng)過,帶起一陣還未消散的獨(dú)特的墨香。
沈蕪皺了皺鼻子,像小動物似的輕輕嗅了嗅,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還是有淡淡的腥味,那是……
她紅著臉,一言不發(fā)地跟在男人身后往外走。
她沒瞧見,男人的唇角微微上揚(yáng),連方才火急火燎往外走的步子都慢了許多。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著。
天已經(jīng)有些黑了,陸無昭去用了晚膳。
膳食自然也有沈蕪的份,從前陸無昭便沒讓她吃得不開心過,更何況她現(xiàn)在是兩個人,更要小心謹(jǐn)慎地照顧。
孕婦的飯菜與旁人不同,樣式更豐富,口味也完全符合沈蕪近來的偏好,兩個人坐在桌子的兩頭,對面而坐,誰也沒有說話。
伺候的婢女不知道兩個主子怎么了,主子的事她們不能置喙,于是眾人膽戰(zhàn)心驚地賠著小心,不敢多說一句多余的話。
好在有驚無險、一切和平地度過了晚膳時間,芍藥伺候著沈蕪更衣。
等梳洗完畢后,沈蕪有些累了,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徑自走到了榻前,爬了上去。
她靠在床榻上發(fā)了會呆,一直沒聽到陸無昭過來的動靜,她有些疑惑。
都晚上了,不用再裝了,可以抱一會準(zhǔn)備就寢,陸無昭他人呢?
沈蕪感覺有些孤單,于是又爬了起來,從旁邊撈過一件陸無昭的外袍披在身上,勉強(qiáng)睜著困倦的眼睛朝外走。
她近來在程時的妙手下,身子已然好了不少,已經(jīng)不會動不動就發(fā)燒病倒,也是因?yàn)檫@樣,陸無昭才對她放松了看管,不好好穿衣裳她也敢出門晃悠。
沈蕪出了內(nèi)室,站在門口左右張望,正巧看到了守在院中的芍藥。
“陸無昭呢?”她招手問道。
芍藥跑了過來,低聲道:“王爺方才叫奴婢送了熱水進(jìn)凈室。”
沈蕪了然,原來是去沐浴了,也是,白天出了不少汗,是該洗洗。
“夫人,可要奴婢陪您去?”
沈蕪擺擺手,往凈室走,“你回去休息吧,我這沒事啦。”
芍藥應(yīng)聲,退了下去。
沈蕪慢悠悠地往凈室走,靠近時,果然聽到了水聲。
潮氣撲面,她不知不覺放緩了步子,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在拐進(jìn)來看到那個山水屏風(fēng)時,猛地頓住。
突然覺得這畫面十分眼熟。
四周是蒸騰的水汽,水霧幾乎模糊了雙眼,耳邊是嘩啦嘩啦的水聲,惹人遐思,目光筆直朝前看,屏風(fēng)將一切旖旎風(fēng)光都擋住。
她緩緩吸了一口氣,指尖微微顫抖,一時間挪不動步子。
這個陸無昭怎么回事,非要一天安排得這樣滿嗎?白日玩了一回,晚上還要繼續(xù)。
她這其實(shí)是冤枉陸無昭了,他并沒有抱著那樣的心思,若是想繼續(xù),一定會派人叫她過來。
誰能想到,他沒計劃,沈蕪不請自來了。
陸無昭耳力一向很好,早在她踏入這個門時就已分辨出來人,他唇角慢慢勾起了一個笑,微微抬眸看向前方,看到畫中女子含羞帶怯的模樣,笑意更濃。
忽而輕笑了一聲,他放松地靠在桶壁上,手臂搭在邊緣,慢慢閉上了眼睛。
沈蕪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她此刻也沒有心情去計較自己是否暴露了行跡。
滿腦子都是要不要進(jìn)去,她害怕再次發(fā)生白天那樣的事。
這種心情倒是與前世偷看他洗澡時十分貼切。
前世那會她就蹲在屏風(fēng)后頭,進(jìn)退兩難,想看,又慫慫地不敢,一邊幻想著他的樣子,一邊又為自己的“色心”而感到羞恥。
這回害羞和糾結(jié)的程度倒也不比從前那回好到哪兒去。
雖然他們成婚近兩載,早就不該這樣害羞,但他們已經(jīng)許久不曾親熱。
這段時日陸無昭在她面前保守得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連晚上睡覺衣裳都穿得一絲不茍,生怕自己失控。
沈蕪舔了舔唇,喉嚨又干又渴。
若是自己現(xiàn)在走進(jìn)去,他會不會還不搭理她?不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不可以看不到她。
沈蕪?fù)耆浟俗约憾ㄏ碌囊?guī)則,她現(xiàn)在迫切地想要一頭扎進(jìn)那個熟悉的懷抱,什么重現(xiàn)曾經(jīng),見鬼去吧。
她是他娘子,有何不能看的?
他們都一起洗過,現(xiàn)在就大大方方進(jìn)去,有何不可?
再說這場景她經(jīng)歷過兩回了,前世一回,上次夢中一回,這回只不過是現(xiàn)實(shí)中的事,沒什么大不了。
沈蕪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再一次邁出了這一步。
黃色緞面繡花鞋突兀地出現(xiàn)在屏風(fēng)旁,男人聽到動靜,幾乎是瞬間便睜開了眼睛,轉(zhuǎn)過頭,朝她看去。
他的眼中泛著笑意,看著女子一步步走近,她的倒影映在他的瞳仁上,逐漸放大。
“娘子。”他輕聲喚道。
沈蕪紅著臉,目光躲閃,“嗯。”
默契十足,都沒有將這個場景當(dāng)作做戲。
“昭昭……”
沈蕪走到木桶旁邊,視線亂飄。
男人溫柔地應(yīng)聲,從水中抬起手,朝她伸去,手指碰到她垂落下來的發(fā)絲,綰至耳后。指腹還沾著水珠,附著在了她的發(fā)上。
“睡不著?”
沈蕪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睡不著,想你。”
本想看一眼就挪開,可是……看過后,再挪開變得很艱難。
陸無昭笑了,“好看?”
沈蕪點(diǎn)頭,直白道:“你好久沒在我面前脫衣裳了。”
自從他腿好以后,身材比以前練得還好。
男人微微挑眉,質(zhì)疑道:“誰說沒有,今日白天唔……”
沈蕪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不準(zhǔn)提白天都事!”
“好。”他說,“去將衣裳拿來。”
說著,從水中站了起來,大大咧咧,毫不遮掩。
沈蕪赧然地咬了下唇,“不、不洗了嗎?”
“嗯,太晚了,回去陪你睡覺。”
陸無昭將身子擦拭干凈,換上了干凈的寢衣。
他很高,沐浴過后站在沈蕪的面前,渾身散發(fā)著熱氣,像是面前堵了一道燃著火的墻。
男人垂眸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
沈蕪驚呼一聲,熟練地勾住他的脖子。
“娘子辛苦,抱你回去少走些路。”
陸無昭穩(wěn)當(dāng)?shù)乇е嘶亓朔浚藸T火,才一回到榻上,便被一抹柔軟香甜的吻堵住了唇舌。
“夫君……”
“嗯。”
他熱情地回應(yīng)。
有一只柔軟的小手四處滑走,最終停在寢衣的邊緣。
這回陸無昭沒有再拒絕,才剛穿好的衣裳又散落一地。
“為何?”她意識朦朧間問道。
不是不愿意嗎,為何今夜又可以了?
男人深深吻了下去,指尖動作靈活。聽到熟悉的低吟聲,他笑了,“餓著娘子,是我不對。”
沈蕪的臉唰地紅了,原來他知道啊。
她羞窘地把頭埋深,愉悅感漸漸襲來。
“昭昭,不行嗎?我想你。”她主動迎上去,低聲地求。
陸無昭呼吸猛地沉下去,他閉了閉眼,輕嘆一聲,“明日我去問問大夫。”
“我問過了。”
“我要親耳聽到。”
“唔嗯……好。”
不可以做那件事,但他還有手。白日可以靠手,此刻亦可以。
“阿蕪,你總是叫我不要笑,可是這于我而言太艱難,”陸無昭說,“我見著你,怎么會不開心,不想笑呢?我沒辦法。”
所以他白日種種皆不是故意,對著她總是情難自禁,亦是人之常情。
沈蕪意識模糊,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所以你現(xiàn)在……”
“現(xiàn)在,幫你。”男人笑道,“也是補(bǔ)償。”
畢竟孩子都饞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應(yīng)該是養(yǎng)娃日常啦~寫完養(yǎng)娃會寫平行線(有美滿童年的那種),大家可以按照標(biāo)題按需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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