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剛剛的得意被阿嫵這句話瞬時澆滅。</br> 然而他到底不是沒有城府之人，笑著道：“我倒是沒見過，所以小老虎這些問題都無法作答。”</br> 世子心里有種嗜殺的情緒蔓延，忍不住想，是不是蔣嫣然愛而不得，故意把心中情愫告訴阿嫵。</br> 阿嫵和蔣嫣然感情好，知道她喜歡自己，又如何會考慮接受自己？</br> 那豈不是讓她有種搶自己姐姐男人的感覺？</br> 蔣嫣然，該殺不該留！</br> 可是現在，已經晚了，阿嫵知道了，并且很為蔣嫣然委屈。</br> 世子心中苦澀難忍。</br> 人生便是這樣，常常在最得意的時候，給你當頭一擊。</br> 陸棄看著世子眼神中的苦澀，心里略舒服了些。</br> 小子，不要以為我答應了不反對，你就能抱得美人歸；蔣嫣然只是問題之一，其他女人，宮禁束縛……阿嫵才是最不能接受這些的。</br> 蘇清歡熟悉世子，甚至能感受到他一瞬而逝的殺氣。</br> 她嘆了口氣道：“嫣然被燕云縉抓走后，我一時著急，便說她是為了幫你。阿嫵這個傻丫頭，竟然真的聽到了心里去。”</br> 阿嫵一臉較真：“娘，姐姐本來就喜歡……”</br> 最初她可能完全沒往這里想，但是知道以后，便愈發覺得就是這么回事。</br> 不知道為什么，娘現在竟然要否認。</br> “阿嫵。”蘇清歡不贊同地打斷她的話，狠狠瞪了她一眼。</br> 她還沒往世子喜歡阿嫵的方向想，只覺得世子驕傲，不想被別人的喜歡綁架，害怕他對蔣嫣然不利。</br> 陸棄現在是看得最明白的，慢條斯理地對蘇清歡道：“阿嫵和嫣然感情好，為她說話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要苛責她。”</br> 蘇清歡：“……”</br> 怎么感覺陸棄今天變成了豬隊友，哪壺不開提哪壺？</br> 她不知道，陸棄現在心里不舒服，怎么戳世子難受怎么來。</br> 世子平靜了下，對阿嫵道：“小老虎還小，長大了就明白了。”</br> “明白什么？”阿嫵裝傻，“我就是覺得，哥哥那么好，要找個最好的嫂子。我不知道最好的什么樣，心里想著大概是蔣姐姐那般吧。娘為什么生氣？”</br> 屋里每個人都能看穿她在裝傻，在為蔣嫣然說話。</br> 可是陸棄幸災樂禍，蘇清歡一時氣結，只能世子來說話。</br> “娘是覺得阿嫵想當然了。”世子笑笑，“蔣姑娘當然很好，日后會有她的幸福。”</br> “哥哥很喜歡嫂子嗎？”阿嫵歪著頭問道，心里卻已經苦澀一片。</br> 看哥哥的反應，應該是不會接受姐姐了。</br> 她可以仗著年紀小刁蠻無禮，把話挑明；卻不能逼哥哥喜歡姐姐。</br> 可是她真的很不平。</br> 世子看著她黑亮的眼睛，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小老虎，你覺得結為夫婦，最好的楷模是誰？”</br> “當然是我爹我娘這樣。”阿嫵毫不猶豫地道。</br> “我心里也有個喜歡的女子，想要和她在一起，將來過成娘和表舅這樣，只羨鴛鴦不羨仙。”</br> 蘇清歡震驚地看著世子。</br> 什么時候，他心里也藏了人了？</br> 阿嫵則滿心遺憾，喃喃地道：“原來哥哥心中有人了。”</br> 那她現在只能為蔣嫣然難過，卻不能指責世子了。</br> 世子肯定地點點頭，索性把話挑明：“我也知道，蔣姑娘至情至性，難能可貴，可是……”</br> “我懂的，哥哥。”阿嫵看著他，“我知道你要對你心愛之人負責，就像很多人也想嫁給爹，可是爹只要娘。”</br> 從這個角度講，哥哥的堅持是對的。</br> 被他愛上的姑娘，真幸福。</br> 只可惜，不是姐姐。</br> “所以還想問嗎？”世子含笑道。</br> “不問了。”阿嫵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我會勸姐姐的。”</br> 哥哥是很好，可是不用一棵樹上吊死吧。</br> 不行，姐姐太固執了。</br> 阿嫵想了想，忽然抬頭問道：“那這個人，是嫂子嗎？”</br> “如果是呢？如果不是呢？”世子笑容一直沒有停過。</br> “如果是，那嫂子太幸福了，你們就趕緊成親吧。成親以后姐姐就死心了。”阿嫵思路很清晰，“如果不是……那還成什么親？哥哥你是不是被逼迫的？”</br> 終于想起問他了。</br> “算是吧，但是哥哥會處理好，這親結不成。”世子篤定地道。</br> 蘇清歡著急了：“怎么結不成？你想怎么辦？還有，你喜歡的是誰家姑娘？有什么苦衷不能去求親？”</br> 結親不成很容易結仇；既然是賀長楷想要拉攏的人，那定然也是世子需要爭取的，所以這事情必須妥善處理。</br> 不是她不相信世子，而是知道再理智的男人，真的愛上誰，也容易沖動。</br> 比如陸棄當年為她，長安門之變，血洗程家，與賀長楷決裂……</br> 而且，如果真是世子心中所愛，那她也想幫幫他，能不能讓他盡快得償所愿。</br> 女孩子是等不起的，這個時代身不由己的女孩子，更是等不了。</br> 但是蘇清歡心里有疑惑，不能當著阿嫵的面兒問。</br> 那就是，方昕的那個大丫鬟，不都提前入府了嗎？</br> 如果世子不愿意，又豈能答應？</br> 她開口道：“阿嫵，去幫你姐姐看看。不要亂跑，別給人家添亂。”</br> 阿嫵不想走，她正聽到要緊處呢。</br> 就算要去找蔣嫣然，最起碼也要知道世子喜歡的到底是誰她再走啊。</br> 看著她磨磨蹭蹭不想走的樣子，蘇清歡氣笑了。</br> 世子道：“阿嫵你先去，回頭想問什么，哥哥都告訴你。”</br> “說到做到。”阿嫵仰頭看著他。</br> “拉鉤。”世子伸出小手指。</br> 阿嫵有一瞬間的恍惚——曾經，她和哥哥是這樣做約定的呀。</br> 這記憶，已經被時光淹沒；可是哥哥，分明還記得。</br> “拉鉤。”阿嫵勾起小手指，和他交握到一起。</br> 哥哥的手指上都是硬繭，雖然自己習武也有，但是不像他那般硬。</br> 抬手的時候，世子的手腕露出來，露出一道蜿蜒的傷疤，長長地蔓延到了袖中。</br> 五年改變了彼此，哥哥艱難地走過。</br> 可是雙手相交的一瞬間，其間的距離和生疏感，仿佛一下子去了大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