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錦見小可忽然失神，小心翼翼地問：“姚公子，你怎么了？”</br>　　“我忽然想起點(diǎn)事情，明姑娘，能不能麻煩您把……算了，我先自己回去。”小可說完，也不顧失禮，一溜煙地跑了。</br>　　明錦莫名其妙，但是被他這般開解后，心情確實(shí)好受了許多。</br>　　蘇夫人這些日子會住在府里，好好伺候總是沒錯(cuò)的。</br>　　她想到自己的功利心，覺得有些可恥；然而又自我安慰，這本來也是她的本分。</br>　　“等你大婚之后，我們再回邊城?！标憲墝κ雷拥?，“先去見見你娘，她想你，夜里總是偷哭?！?lt;/br>　　世子卻垂眸道：“表舅，我想取消大婚?！?lt;/br>　　陸棄蹙眉道：“不行，不能任性。江南大儒，你不能結(jié)仇；之前你做了那么多手腳，當(dāng)別人不會起疑心？你這次‘兵敗’，已經(jīng)給了你父王攻訐你的理由，不能再有把柄?！?lt;/br>　　方昕他也讓人調(diào)查過，并沒有什么大問題。</br>　　這個(gè)女子，還很聰明，家世又好，會是世子的好伴侶。</br>　　世子笑笑：“表舅，我心里有個(gè)姑娘。夜音的孩子不是我的，這您知道；后來入府的女人，我也沒近過身，這也是我拒絕蔣姑娘的原因。我真正想娶的，只有一人而已?！?lt;/br>　　陸棄蹙眉斥責(zé)道：“既然你心里有人，那早點(diǎn)想辦法定下來，為什么要等到現(xiàn)在，箭在弦上？你喜歡的人是被你保護(hù)得滴水不漏，方昕和那些姑娘呢？”</br>　　他不喜歡這種拖泥帶水，喜歡就是喜歡，斬釘截鐵。</br>　　“之前死的兩個(gè)，確實(shí)是有問題。方昕我只是想辦法退親，沒想害她性命。她的嫡母不行了，估計(jì)要守制三年，方家那邊要提前婚期，被我拒絕?！?lt;/br>　　“那你打算怎么辦？”</br>　　“我原本也不想拖延，所以才設(shè)計(jì)……但是陰差陽錯(cuò)，功虧一簣。只能再等等，尋求機(jī)會?！?lt;/br>　　“我倒是能明白，你想保護(hù)心愛之人的心，”陸棄道，“但是青春易逝，你讓那姑娘一直等你？還有，到底是誰家的姑娘，讓你魂?duì)繅艨M，繞了這么大一圈也要得到？”</br>　　孩子總是自己的好，對于世子的深情不悔，陸棄心里是覺得，什么樣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呢？</br>　　“不是她等我，是我等她。”世子跪下，深深叩拜，口齒清晰地道，“表舅，我等了妹妹，到年底就十四年了，求表舅成全?！?lt;/br>　　陸棄震驚到無法言語。</br>　　他反應(yīng)過來之后，一腳把世子踹出去，踹得他跌到門上，又順著門跌落在地。</br>　　“賀明治！”陸棄怒氣沖沖，“你要告訴我，我引狼入室，養(yǎng)了你這個(gè)狼崽子嗎？”</br>　　他竟然敢覬覦阿嫵！</br>　　還大言不慚地說十四年！</br>　　他怎么配的上阿嫵！</br>　　在陸棄眼中，他的女兒就是高山雪蓮，任何人的覬覦都是玷污。</br>　　世子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膝行過來，叩首道：“表舅，您聽我解釋。”</br>　　陸棄回他的，又是狠狠一腳。</br>　　如此四五次之后，世子終于安安穩(wěn)穩(wěn)地跪倒在陸棄身前。</br>　　不是陸棄心疼他了，而是擔(dān)心自己把他踢死。</br>　　“你如果想要地虎軍的軍權(quán)，我可以給你；我從來都是這般打算的，”陸棄冷聲道，“不必用這種方式來惡心我?！?lt;/br>　　“表舅，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地虎軍，而是小老虎。”世子道。</br>　　“小時(shí)候我便想娶她，因?yàn)橄霃氐兹谌爰依?；后來看著她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悉心照顧她，感情漸漸深厚；離開之后，我也不曾斷過對她的關(guān)注。這么多年來，我和小蘿卜通信，一大半都是假公濟(jì)私，為了她。”</br>　　“表舅，我對阿嫵，是真心的?！?lt;/br>　　陸棄氣得渾身發(fā)抖，看著他一字一頓道：“賀明治，你看著我！我不是說狠話，我說到做到?！?lt;/br>　　“表舅請講?！笔雷友鲱^看著他，無所畏懼。</br>　　“阿嫵和地虎軍，你只能選一樣！”</br>　　他用這種方式逼迫世子讓步。</br>　　世子卻毫不猶豫地道：“我要阿嫵，只要阿嫵。我對天發(fā)誓，若是覬覦地虎軍，天打雷劈；在我有生之年，地虎軍只會姓秦！”</br>　　陸棄垂在身邊的手，在袖子里緊握成拳。</br>　　“表舅，天下雖好，我也不會犧牲阿嫵；我想要的，先她而后天下?！?lt;/br>　　“我亦可以對您發(fā)誓，我過去沒有過女人，此生除了阿嫵，不會有第二個(gè)女人?！?lt;/br>　　陸棄坐到椅子上，“我不想讓她入宮?！?lt;/br>　　“您所擔(dān)心的，我都可以解決。真有得償所愿的那日，所有的規(guī)矩，都不會是為了禁錮阿嫵；三宮六院，一樣不留。”</br>　　“阿嫵是阿嫵，地虎軍是地虎軍，沒有功高震主，沒有提防外戚……”</br>　　世子恨不得一口氣打消陸棄所有的顧忌。</br>　　陸棄確實(shí)也沒有顧忌了。</br>　　他養(yǎng)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性情。</br>　　即使剛開始有懷疑，現(xiàn)在他也知道，世子說的是真心話。</br>　　他伸手把世子拉起來，淡淡道：“你娘與我，一直都想讓阿嫵自己擇婿，我們之前也看上了姚小可，可是小可并不喜歡阿嫵。你娘說，阿嫵情竇開得比別人都晚，等她大大以后再看?！?lt;/br>　　“表舅，阿嫵快十四歲了?！?lt;/br>　　“可是你對她而言，現(xiàn)在是個(gè)很陌生的人。”陸棄道，“阿嫵只能嫁她心甘情愿要嫁之人?！?lt;/br>　　“好?！?lt;/br>　　“還有，在你大局落定之前，我不會讓她跟你吃苦。你若是想現(xiàn)在留下她，趁早歇了這心思，別讓我翻臉。”</br>　　世子咬咬牙，看著陸棄，“表舅……”</br>　　真的沒有商量余地了嗎？</br>　　“答應(yīng)還是拒絕？”</br>　　“答應(yīng)！”</br>　　“不能告訴你娘。還有，婚禮的事情，你自己解決?！?lt;/br>　　“是?！?lt;/br>　　無論多么不平等的條約，世子現(xiàn)在都得答應(yīng)。</br>　　“還有……我以后再想起來再告訴你！”</br>　　“……是?！?lt;/br>　　陸棄雖然對世子的誠心還算滿意，但是這驚雷，還是讓他有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br>　　當(dāng)然，更多的是不爽——自己精心養(yǎng)護(hù)的名花兒，原來還是蓓蕾，不，剛萌芽的時(shí)候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br>　　“跟我去見你娘，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知道！”</br>　　“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