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還跟你說什么了?”蘇清歡不動聲色地問道。</br> 阿嫵想了想:“很多啊,男人女人,避火圖……”</br> 蘇清歡:“……”</br> 她想多了,她還以為自己忽略了對女兒的生理教育,結果蔣嫣然和阿嫵兩個姐妹偷偷摸摸,連避火圖都看了。</br> “真的特別丑。”阿嫵吐槽,“我還去給小可看,他罵我,還搶走,說去燒了,可是我后來在他營帳里又翻出來了。那次他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哈哈哈哈……”</br> 蘇清歡:怎么覺得女兒在傻白甜的路上越走越遠了。</br> 幸虧小可靠譜。不過偷偷藏起避火圖這事,也像是這個年齡的男孩子會做的。</br> 看起來,小可對阿嫵是真沒什么意思,阿嫵也不見得就對他是那種感情。</br> 這兩個孩子,真是特別純潔的兄弟關系了。</br> 如果阿嫵是男孩子,可能代入進去也毫不違和。</br> 阿嫵笑著笑著就不笑了,“娘,馬上就要見到姐姐了,我有點緊張……”</br> “緊張什么?”</br> “娘,姐姐會像錦兒妹妹一樣嗎?”</br> 一樣被傷害,一樣含著淚水微笑?</br> 想到那種情景,阿嫵覺得自己心都碎了。</br> “不會。”蘇清歡握緊她的手,更像是對自己說,“你姐姐心智之堅韌,便是娘也自愧不如。”</br> “對,姐姐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女人了。”阿嫵道,“咱們去接姐姐回家。”</br> 世子哥哥不識人便算了,她還舍不得姐姐遠嫁呢!</br> 想到這里,她恨恨地道:“將來我陪著姐姐,一起在家里守著爹娘。”</br> “要是遇到你喜歡的人呢?”蘇清歡笑道,并不覺得女兒一定要嫁人。</br> 只要她心智堅定,對于自己選擇的路看得清楚,能夠頂住世俗的壓力,那自己也不會反對。</br> 但是她還小,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還懵懵懂懂喜歡程宣,以為那就是一生一世呢。</br> 所以她未來還會見到許多人,也許就有一個人,也會讓她愛得聲嘶力竭,轟轟烈烈。</br> “那就嫁了。”阿嫵坦蕩蕩地道,“到時候帶著姐姐去我家里。小蘿卜將來娶了媳婦,肯定不樂意府里有沒出嫁的姑奶奶,我帶著姐姐走。”</br> 蘇清歡:“……傻孩子,你夫君不一定同意。”</br> “那我打他。”阿嫵瞪大眼睛,“我辛辛苦苦習武,可不是希望將來被欺負的。”</br> 從前總小人之心,覺得哥哥將來會打擊報復,現在才知道自己把哥哥想得太壞了。</br> 沒關系,汗水沒有白流,將來可以用功夫來教訓不聽話的夫君。</br> 嗯,就這么定了。</br> 蘇清歡被她逗得哈哈大笑。</br> 母女倆就是這樣,聊著聊著,話題就歪到了爪哇島,但是輕松而愉快,多么沉重的話題,在阿嫵這里都能輕松化解,舉重若輕。</br> 明唯正在和明錦說話。</br> 他已經換了衣服,坐在官帽椅中,道:“我知道了,我會回去查清楚,把那些人繩之以法。”</br> 明錦站在他面前,含淚點頭。</br> “錦兒,你受苦了。”</br> 一句話,讓明錦倏然淚下。</br> 她哽咽著道:“多謝爹來救我,就算不遇到秦將軍和蘇夫人,我也一直相信,爹會來救我的。”</br> “嗯。”</br> 明唯是個情緒內斂的人,并不像陸棄對阿嫵那般親昵,會在吃飯的時候給她夾菜,會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嘴角的飯粒,哪怕她已經快到嫁人的年齡。</br> 明錦很羨慕,但是又告訴自己,不要生出那種貪念,爹對自己已經很好了。</br> 明唯欲言又止,最后道:“爹會謝謝秦將軍,至于夫人那里,在府里的時候你好好隨侍左右,也算報答她了。”</br> 有些話,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是無法問出口,等回府之后,讓他的妾室問吧。</br> 明錦答應。</br> “去吧,我與秦將軍還有話說。”</br> 明錦恭恭敬敬地行禮退下,心里松了口氣。</br> 爹總算沒有問,為什么自己會準確地向蘇夫人求助,雖然以后可能也會想起,但是她還是暫時松口氣。</br> 松開掌心,這才發現其中冷汗淋漓。</br> 明錦從小便敬畏父親,所有的從容背后,都是這般戰戰兢兢的狼狽。</br> 她自嘲地笑了笑,往馬車方向走去。</br> “我將來要是嫁人,一定要找個像爹一樣的男人。”</br> 蘇清歡大笑道:“不行,你爹上輩子是你的,這輩子是我的。”</br> “我是說,要找一個夫君,對您言聽計從,像爹對您一樣。”</br> “你別瞎說,”蘇清歡不承認,努力維護著陸大爺一家之主的尊嚴,“我不是,我從來都聽你爹的。三從四德知不知道?”</br> “不知道。”阿嫵撇撇嘴,“您在我面前還裝?上次爹給您洗腳,我跑進來,您還想掩飾,結果直接把洗腳水掀翻了,弄了我爹一身,我爹還忙著問您腳疼不疼,嘖嘖。”</br> “別跟我說,跟你爹說去,不打你算我輸。”蘇清歡“哼”了一聲道,“再說,你沒看到我給你爹洗腳修剪指甲掏耳朵嗎?”</br> “我爹不在,您就不用邀功了。”從小被爹娘恩愛閃瞎了眼睛的阿嫵嘟囔道。</br> 明錦站在馬車外,聽著母女倆姐妹一樣輕松愉快的談話,眼中露出羨慕之色。</br> 如果她的生母還在……大概也不會這么和諧吧。</br> 普天之下,誰不知道蘇夫人是秦將軍的心頭至寶,甚至大家都說,如果不是蘇夫人與世無爭,厭惡爭端,現在這天下,已經姓秦。</br> 可是蘇夫人和秦將軍,都是不可復制的。</br> “錦兒妹妹怎么還不回來?”阿嫵嘟囔道,“明大人不會難為她吧。”</br> “別瞎說,”蘇清歡斥責道,“明大人雖然重規矩,但是是有責任心,也能明辨是非之人。錦兒那么乖巧,卻被人盯上,肯定是因為明大人,又怎么能怪她?”</br> 這個時代最讓人恨的其中一點就是喜歡把所有的過錯都往女人身上推。</br> “也是,明大人都找來了。不過如果是我爹,不能就這么算了,一定要把那些人找出來凌遲才罷休。”</br> “這只是處事方式不同,明大人未必不會讓那些人付出慘痛代價。”</br> “鈍刀子殺人,雖然更疼,但是不爽啊!”</br> 揮起大刀砍葫蘆一樣亂砍一氣,才能一泄心頭之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