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跟著燕云縉一起風塵仆仆地趕路,因為大部分路程都是黃沙漫天,所以并不輕松,眾人都叫苦連天。</br> 燕云縉嘴唇干裂到出血,吐出一口血沫子罵道:“這是什么鬼地方!”</br> 他說話的時候是對著馬車里的蔣嫣然說的,但是后者恍若未聞,沒有理他。</br> 燕青蘿大概怕他尷尬,回應道:“是啊,到處都是黃沙。”</br> “蔣嫣然,說話!”燕云縉指名道姓,不想讓她裝傻。</br> “中原幅員遼闊,這算得了什么!”蔣嫣然冷冷地道。</br> “是,你們中原人坐擁如此遼闊的疆土,我們大蒙卻只能屈居一隅。這不公平,就由我來終結!”燕云縉志得意滿道。</br> 總有一天,中原的一切繁華與荒蕪,昌盛與衰落,所有的地方都會是他掌中之物。</br> “坐井觀天,夜郎自大。”蔣嫣然毫不客氣地道,“險些被人甕中捉鱉,靠著卑鄙無恥的手段才僥幸逃脫的喪家之犬,還在這里大放厥詞,貽笑大方。”</br> “蔣嫣然,你要有做階下囚的自覺!”燕云縉咬牙道。</br> 回答他的,是蔣嫣然的沉默。</br> “青蘿,你下來。”</br> 燕云縉把燕青蘿從馬車上叫下來,自己則掀開簾子鉆進去,捏住蔣嫣然的下巴道:“你信不信我現在把你剝光了扔下去?”</br> “我不信你還可以換一種威脅方式。”蔣嫣然面色淡淡的,絲毫沒有驚恐,“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br> 燕云縉冷笑:“你最好能一直如此淡定。蔣嫣然,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面具一層層撕下來,讓你跪在我的腳下臣服!到那一天,也是我徹底厭倦你的時候,所以守住心,別愛上我。”</br> “愛上你?”蔣嫣然似乎聽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話,“天還沒黑,你已經開始做夢了。先想想現在你的軍隊是否在世子的攻打下丟盔棄甲吧。”</br> “他被我圍困,還能做什么?”燕云縉挑眉看著她。</br> “你根本困不住他。”蔣嫣然篤定地道,“他是故意示弱而已。”</br> 燕云縉聽出這話的試探之意,冷笑連連:“你想試探我?不必這么麻煩,現在我還喜歡你,所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問我。賀明治是別有算計,可是我利用了他的算計,是不是比他厲害得多?”</br> 說完,他把自己絲絲入扣的算計一五一十道來。</br> 男人征服女人,或者身體征服,或者智商碾壓,他深諳其道。</br> 蔣嫣然短暫震驚后卻道:“你很得意?其實他什么都沒走錯,只是錯信了一個人。你取得的這點小勝利,如果最終能證明是勝利的話,也不過是蠅營狗茍得來的,又有什么值得炫耀?”</br> 竟然并沒有對他的算計表示折服,燕云縉心里有些挫敗。</br> 然而他嘴上卻道:“我們大蒙只以成敗論英雄,失敗就是失敗,不會找理由替自己開脫。”</br> “所以說你們是蠻夷,沒有開化。”</br> 燕云縉被她激怒,捏著她的下巴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道:“如果你成為蠻夷身下的女、奴,為蠻夷生兒育女,你的兒女也成為蠻夷呢?”</br> “那我就掐死他們。”蔣嫣然眼中冷意閃過。</br> 燕云縉:“……你這個女人,心是黑的。”</br> “還是冷的,所以離我遠點,小心別被算計了。我是不會對任何人心慈手軟的,對你更是欲除之而后快。”</br> “你這個女人,不要嘴硬。母獅子會選最強大的獅子,女人會選最強大的男人……”</br> “最強大的男人?”蔣嫣然微微一笑,眼前浮現出那人長身玉立,芝蘭玉樹的模樣,想起他算無遺策,從容淡定的模樣,眼中似有星辰亮起,“你不是。”</br> 她確實喜歡最強大的男人,然而卻不是燕云縉。即使他這次落于下風,也不減他在她心中的高大模樣。</br> “你說的是誰?”燕云縉看清楚她水眸中一閃而過的溫情,像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般,手下用力幾分,咬牙切齒地罵道。</br> “很多人,我舅父,宋霆宋大將軍……你以為中原只有狗皇帝和賀長楷嗎?燕云縉,你與皇帝聯手,不過能跟鎮南王打個平手。你以為,若是守衛各方的將軍加入戰局,你還能有勝算?”蔣嫣然從容道。</br> “他們不敢入局,因為知道我們大蒙勢不可擋。唯一可能成為我對頭的是秦放,可惜他貪戀女人,自斷前程。”</br> “你知道什么!”蔣嫣然冷笑道,“我舅父過得比世上所有人都幸福。”</br> “自我安慰。”</br> 蔣嫣然知道和他辯解這個問題是徒勞,話鋒一轉道:“燕云縉,沒有人會永葆青春,長生不老。你老了呢?你又生不了孩子,老了就成了那掉牙的老獅子,會被驅逐出領地活活餓死……”</br> “你放肆!”燕云縉想起這件事情,心里就像系了一個大疙瘩,“不要以為我會相信你的信口雌黃!我的幾個兒女,都是我的!”</br> 蔣嫣然用看可憐蟲的表情看著他:“你愿意自欺欺人,別人能說什么?那就算做你的吧。”</br> 燕云縉舊事重提:“我要在你身上試試!”</br> “那就試試。”蔣嫣然微笑,并沒有放在心上。</br> 燕云縉忽然就失去了所有興致,松手把她甩到馬車角落里,磨著牙道:“你等著回了軍營再說。”</br> 說完,他憤怒地下車,揚起馬鞭凌空甩出一聲懾人的鞭響聲。</br> 一會兒,眾人終于走到了渴望已久的綠洲,頓時發出歡呼聲。</br> 剛剛上車的燕青蘿,看著蔣嫣然下巴上青黑的指印,道:“蔣姑娘,你在這里等我,我下去取水。”</br> 蔣嫣然道:“不用,我怕你下毒。”</br> 燕青蘿苦笑:“現在你是在大蒙控制下,應該是我擔心你給我下毒。”</br> “我的毒藥很珍貴,給你太浪費了。”蔣嫣然看著她,“做細作就要狠心到底,你這樣左右為難,是不稱職的。”</br> 燕青蘿呆住了,眼睜睜地看她掀開簾子跳下馬車,腳步輕松從容地往月牙狀的清泉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