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我把阿姐送回去吧。”小可道,“回頭再向她,也向您請罪。”</br> 他知道自己此舉莽撞,但是并不后悔。</br> 阿嫵性子魯莽,偷聽了大公子隱秘的談話,竟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質問他。</br> 這件事情如果鬧大了,首先會泄露軍情,其次阿嫵自己也討不到好處——大將軍再寵溺她,也絕對容忍不了這方面的任性。</br> 所以小可是冒著自己受罰的風險,打暈了阿嫵。</br> “給我吧。”小蘿卜上前,伸手從他手中接過了阿嫵,“這件事情你處理得很好。我不罰你,但是也沒心情獎勵你。至于姐姐這邊,回頭她醒了,你們倆自己解決。”</br> 小可:“……是。”</br> 小蘿卜把阿嫵抱進自己的營帳中,放到床上躺下,嘆了口氣,走到桌案前看公文,靜靜地等著她醒來。</br> 過了一刻鐘阿嫵才醒來,不過并沒有功夫同小可計較,而是含淚跟小蘿卜擺事實講道理……不可能的,完全是情緒發作。</br> “你們這么算計,誰也不說什么。可是為什么要搭上姐姐?姐姐寫那合約的時候,是真以為哥哥陷入絕境的。說不定沒有這件事情,看到燕云縉那么可怕,她就改變初衷,不跟他走了呢?”</br> “姐姐,沒有如果。”小蘿卜道,“公道的說,姐姐做決定,與哥哥并沒有多大關系。”</br> 他還試圖幫世子說話。</br> “怎么沒有關系?姐姐說去試什么毒根本就是托詞,她都是為了哥哥。”阿嫵喃喃道,眼圈含淚,“只可惜我太蠢太笨,之前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否則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攔住她,不讓她這么犯傻啊!”</br> “那姐姐現在想怎么辦?”小蘿卜慢慢地道。</br> 阿嫵被問住了。</br> 是啊,她現在想怎么辦?她不知道,她很茫然。</br> “我要去告訴爹,你騙了他!”阿嫵把火氣都發到小蘿卜身上。</br> 小蘿卜緩緩道:“行,姐姐去告訴爹。爹知道實情,我愿意受罰,可是之后呢?你以為爹會就為了蔣姐姐,發兵攻打大蒙嗎?姐姐,我說句難聽但又是實話的話,別說是蔣姐姐,就是你,爹最多自己單槍匹馬去救你,不會罔顧大局,你懂嗎?”</br> 阿嫵懂,當然懂。</br> 可是現在她滿腦子都是蔣嫣然,于是后退兩步,語氣悲愴地道:“我懂,所以姐姐該死,她為了大局犧牲自己,就是她活該去死。”</br> “姐姐你冷靜點。”小蘿卜抓住她的肩膀,“你去告訴爹,可以;但是不要告訴娘,娘除了姐姐跟燕云縉走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一股腦兒地告訴她,除了讓她傷心難過,還能有什么用?”</br> 道理阿嫵都懂,可是想起蔣嫣然,她心疼得想死——在她眼中,那是她親姐姐啊!</br> 從小把她帶大,什么最好的都給她,那些不好意思跟任何人說的小秘密,只能跟姐姐說……她如何能做到,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不,生不如死?</br> 阿嫵掙脫了小蘿卜的束縛,捂著耳朵,尖叫著跑出去。</br> 小蘿卜追出去,發現小可已經跟了上去,深深嘆了一口氣,扶著門久久沒有說話。</br> 他對蔣嫣然的感情沒有阿嫵對她的這般深,但是他也難過啊!</br> 他知道阿嫵肯定能想開,不會去爹娘面前告狀,但是這份痛,肯定要深深埋在心中,像一根芒刺,不管什么時候,動一動就疼。</br> “你跟著我干什么?”阿嫵一口氣跑到河邊,用袖子擦擦眼淚,十分不客氣地回頭對小可道。</br> “我是來跟阿姐道歉,剛才把你打暈了,是我不對。”小可耷拉著頭道。</br> 阿嫵一屁股坐下,撈起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中肆意“摧殘”,低頭道:“你沒做錯。那時候是我太魯莽了,我不怪你,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br> 小可非但不走,還挨著她坐下,拔了一大把狗尾巴草扔到她腳下,悶聲道:“那阿姐你靜靜吧,當我不存在,我不說話。”</br> 他哪里能走?他走了,這姑奶奶腦子一熱,跳進河里怎么辦?</br> 阿嫵心里的憤懣再也忍不住,伸手把他推個倒仰,道:“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說得是一個人靜靜!”</br> 不等小可說話,罵人的她把腳下的狗尾巴草都踢飛了,自己趴在膝蓋上嗚嗚地哭了起來。</br> 小可:“……”</br> 他就說,女人太難哄了,阿姐尤其難哄。</br> 發脾氣的是她,他什么都沒做,她還哭起來了。</br> 想哭的是他好不好?</br> 可是他也摸得透阿嫵脾氣,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是“罪大惡極”,索性叼了根草,沉默地在旁邊守著她。</br> 阿嫵哭了一會兒,眼睛太疼了,聽著身邊沒有動靜,以為小可真的走了,猛地抬起頭來,卻發現小可正嬉皮笑臉地看著她。</br> “笑什么?我哭你就這么高興嗎?沒良心的姚小可!混蛋!”阿嫵咬著牙把他罵了一頓,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他身上。</br> 小可光抵擋不反抗,嘴里道:“疼,疼,阿姐,你打人的鐵拳頭,可疼了,快別打了。再打我還手了!”</br> “你敢!”阿嫵索性站起來,手腳并用。</br> 小可挨了一腳,順勢滾到一邊,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拉開架勢:“來,阿姐,我陪你打一架。”</br> 打一架,出身汗,心里的憤懣大概也能發泄出大半。</br> 阿嫵揮拳便上……</br> 小蘿卜聽著侍衛回稟,說阿嫵和小可在河邊打起來了,你來我往難分勝負,心里松了口氣,揮手讓侍衛退下。</br>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小可就是姐姐的克星。</br> 無怪乎,娘天天想著,要把姐姐和小可湊做一對,實在是就他知道姐姐的脾性,能夠對付的了她。</br> 其實真的,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br> 哥哥對姐姐一往情深,可是姐姐現在知道蔣姐姐喜歡哥哥,甚至心中因為哥哥的不領情而替蔣姐姐鳴不平。</br> 這種情況下,小蘿卜很難想象出來,姐姐會接受哥哥的示好。</br> 要不,勸哥哥算了吧。</br> 可是,哥哥是聽勸的人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