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沒有作聲，面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松動，心中卻冷笑連連：她若是不想懷孕，有的是辦法。</br> 如果從她身上驗證，那就讓他一輩子不孕不育，斷子絕孫吧。</br> 如果這樣能讓他對幾個兒女起殺心，那就最好不過了。</br> 蔣嫣然和蘇清歡不一樣，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做事從來只問結果，不擇手段。</br> 燕云縉是世子的敵人，那就是她的敵人；大蒙所有人都該死。</br> 見燕云縉不再動作，她站起身來往馬車上走去。</br> 有馬車，她當然要睡在馬車上。</br> 燕青蘿害怕她觸怒燕云縉，忙叫住她：“蔣姑娘，按照大蒙的規矩，我皇兄要睡在馬車上的?！?lt;/br> 其實中原的規矩何嘗不是如此？</br> 但是將軍府不是，將軍府幾個女人最寶貝。</br> “我不是大蒙人?！笔Y嫣然冷笑一聲，“為什么要遵守大蒙的規矩？”</br> 凌辱她都不怕，燕云縉還能有什么對付她的手段？當一個女人足夠不要臉，誰都拿她沒辦法。</br> 蔣嫣然做出選擇的那日，就沒想再活著回來；如果僥幸不死，她就去投奔儀安師太，清清靜靜地過完下半輩子。</br> “青蘿，你也到馬車上去睡。”燕云縉對燕青蘿道。</br> 燕青蘿顯然沒想到皇兄會讓步，站起身來向他行禮后，跟隨著蔣嫣然的步伐，也爬上了馬車。</br> 馬車中漆黑一片，看不見彼此。</br> 燕青蘿摸索著在蜷縮在一邊，低聲道：“蔣姑娘，您別恨我。”</br> “我不恨你，我只想殺了你，想把所有的大蒙人都殺死?！笔Y嫣然面無表情地冷聲道。</br> 燕青蘿被她聲音中的寒意所驚，半晌后才道：“您若是想挾持我要挾我皇兄就算了，他不會上當的?！?lt;/br> “我當然知道，別說你，就是親生女兒，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他就是一頭冷血的孤狼，為達目的，什么都可以放棄?！?lt;/br> “姑娘，如果你想好好活下來，我有個建議給你?！?lt;/br> 蔣嫣然沉默。</br> 燕青蘿嘆了口氣才繼續道：“皇兄打仗無所不能，但是治國不甚擅長，蒙醫也遠沒有中原的大夫厲害，至少夫人和您，都應該是被頂禮膜拜的水平?；市肿焐喜徽f，但是心里也羨慕邊城的繁盛，所以如果你跟皇兄說，可以把邊城的治理告訴他，在大蒙也像在邊城學堂那邊授徒，應該能避免被皇兄……”</br> 侮辱的命運。</br> 蔣嫣然冷笑一聲：“為了保住清白，我就要助紂為虐？我的清白，沒有那么值錢?！?lt;/br> 她生性涼薄，加之學醫的原因，雖未經歷，但對男女之事早已通曉——又有什么值得懼怕的？</br> 燕青蘿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姑娘，我早就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的。其實我皇兄沒什么不好，你若能馴服他，日后他肯定對你很好的?！?lt;/br> “像將軍對夫人那般好？”蔣嫣然冷笑著反問。</br> 燕青蘿無言以對——在她看來，那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好，能見到已經屬于難得，怎么還可能奢求呢？</br> 然后就聽蔣嫣然繼續道：“就算真的那般好，我也不稀罕?！?lt;/br> 她想要的好，只想從喜歡的人那里得到；其他任何人的，她都不稀罕。</br> 燕青蘿知道她多固執，也知道無法再勸，嘆了口氣不再勸說。</br> 片刻后，她聽到了蔣嫣然均勻的呼吸聲，竟然已經睡過去了。</br> 看起來，蔣姑娘真的沒把皇兄放在眼里啊。</br> 將軍府。</br> 阿嫵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便問值夜的三丫：“你讓人去問問，我爹歇在我娘院里還是去了軍營?！?lt;/br> 娘今天那么難過，爹多半是留在府里陪她；可是阿嫵還是讓人去問，因為她睡不著很難受，想找娘說說話。</br> 院子本來就挨著，所以丫鬟很快回話，說陸棄去了軍營。</br> 阿嫵起身，直接在寢衣外面罩上大衣裳，抱著自己的枕頭，不等丫鬟提好燈籠，自己已經出去了。</br> “姑娘，您慢些，小心路滑。”三丫在后面喊道。</br> “沒事，有月光?！?lt;/br> 銀霜滿地，寒涼一片。</br> “大姑娘，夫人也沒睡?！卑滋K迎了出來小聲道。</br> 剛才小丫鬟來問將軍在不在，她就猜到了阿嫵想過來找蘇清歡。</br> “嗯，我知道了?！?lt;/br> 阿嫵自己掀開簾子進去，走到蘇清歡床邊，委屈巴巴地喊了一聲“娘”，已然帶了哭腔。</br> 蘇清歡正盯著幔帳發呆，見狀往里挪了挪，“快過來躺下?！?lt;/br> 白蘇進來給阿嫵取了被子。</br> 阿嫵挨著蘇清歡躺下，像小時候那般側身摟住她的脖子，臉貼在她肩膀上，喃喃地道：“娘，姐姐真的是為了哥哥嗎？我竟從來不知，姐姐如此喜歡哥哥?！?lt;/br> 哥哥都走了那么久，姐姐還念念不忘，并且為他做出這么大的犧牲。</br> 從前她只以為蔣嫣然不想成親，不想離開將軍府，就像她自己一樣；現在才知道，她只是在等哥哥。</br> 阿嫵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既然她知道了，蘇清歡便不想再瞞著她。</br> “你姐姐確實一直喜歡哥哥，但是哥哥在多年前就已經很明確地告訴她，他不喜歡她。”</br> 單戀的這朵花兒，開出來的往往都是苦果。</br> “哥哥為什么不喜歡姐姐？”阿嫵覺得世子眼瞎了，很不公平，“姐姐為了他，命都不要；他這樣拒絕，對得起姐姐嗎？”</br> “阿嫵，話不能這么說。”蘇清歡道，“做生意不能強買強賣，感情亦然。不是兩情相悅，便談不到對不起?！?lt;/br> “可是不應該知恩圖報嗎？”</br> 姐姐都犧牲了那么大，說不定連性命都沒了。</br> 哥哥真是太壞太不近人情了。</br> 她不是早就知道哥哥的不近人情嗎？當年的那件小事，就能讓他帶兵出走……雖然各自有錯，但是娘這些年來一直牽掛他；爹不也為了他，放走了心腹大患燕云縉嗎？</br> 可是哥哥呢？拒絕了她最喜歡的姐姐。</br> 姐姐才貌雙全，處事妥帖，誰不夸贊？怎么到了哥哥這里，就完全看不到她的好處？</br> 單純的阿嫵，到現在都覺得感情也應該是等價交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