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現(xiàn)在的擔心難受,豈能是三言兩語安慰得了的?</br> 她擔心世子,希望世子平安無事;可是她絕不希望,蔣嫣然用這種犧牲自己的方式去幫助世子。</br> 對蔣嫣然來說,可能這是一輩子的代價;而對世子來說,也是無法回報的沉重。</br> 單戀癡戀至此,蘇清歡心中無比苦澀。</br> 她還不知道,世子被大蒙軍隊圍困的事情,否則現(xiàn)在會更加無法接受。</br> “不管將來發(fā)生什么事情,只要嫣然能平安歸來,我便讓錦奴給她一個名分。”陸棄沉聲道。</br> 即使不愛,蔣嫣然為世子做到這個份上,也該被彌補。</br> “她不會要的。”蘇清歡淚盈于睫。</br> 只有她懂,蔣嫣然做所有的這一切,是為了世子,也是為了自己的心——這個傻姑娘,有這世上最堅強的心智和最干凈純粹的愛戀。</br> 陸棄深深嘆了一口氣,伸出溫熱的手掌替阿嫵揉著膝蓋,低聲道:“你再詳盡地跟我說說,你姐姐到底怎么說的?”</br> 阿嫵點點頭,哽咽著道:“我不知道姐姐從什么時候開始盤算這件事情的,但是我覺得很早,至少在知道燕云飛之后,她就已經(jīng)知道城里混進了更多大蒙細作,她想接近他們……魏姐姐第二次去見燕云飛的時候,姐姐給了她銀毫針防身,那時候她就準備好了……”</br> 蘇清歡喃喃道:“這個傻孩子,肯定是做了各種準備。沒想到,燕云縉自己來了,她是生生把自己送上去了!”</br> “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陸棄這話是對蘇清歡和阿嫵說的,更是對自己說的。</br> 他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br> 雖然燕云縉當面寫了書信令人退兵,但是還是完全不能相信,陸棄要去調(diào)兵隨時準備援助世子。</br> 同時他也很不理解,世子向來膽大心細,怎么會陷入如此困境?</br> 他身邊的季先生、明唯以及那么多人都哪里去了?</br> “我先去趟軍營,你別胡思亂想。阿嫵你把眼淚收起來,別帶著你娘哭。”</br> 阿嫵懂事地道:“爹,您去忙吧,早點把姐姐救回來。”</br> 陸棄不放心地看向蘇清歡。</br> 蘇清歡強忍淚意:“我沒事,你去吧。”</br> 陸棄點點頭,剛要提步離開,忽然想起蔣嫣然的暗號,描述了一番后問:“你們知道她的確切意思嗎?”</br> 蘇清歡想了想后不確信地道:“難道是暗示我們,燕云縉中毒了?”</br> “不是,這個我知道。”阿嫵連忙道,“姐姐跟我說過,她看過記錄,從前大蒙軍中有兩次被投毒,燕云縉都安然無恙。而且他爭奪皇位的時候,也多次被人投毒,甚至一次在場之人都看他飲下劇毒之水,結(jié)果安然無恙。姐姐懷疑,燕云縉的體質(zhì)同別人不甚相同。她說,燕云縉可能想著擺脫中原的控制,所以嘗試過很多藥,體質(zhì)也發(fā)生了改變。”</br> 蔣嫣然果然做足了功課。</br> 陸棄嘆了口氣,拍了拍蘇清歡的肩膀轉(zhuǎn)身出去。</br> 這邊蘇清歡為了蔣嫣然茶飯不思,以淚洗面,一天心神恍惚,什么都沒做;那邊蔣嫣然已經(jīng)在馬車上顛簸了一日,終于得以停下休息。</br> 因為他們行進的方向一片荒涼,所以眾人只能露宿。</br> 蔣嫣然剛下馬車,就見燕云縉坐在火堆旁皮笑肉不笑地沖她招手。</br> 蔣嫣然緩步走過去。</br> 燕云縉席地而坐,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道:“坐。”</br> 蔣嫣然把手伸到袖子里。</br> 燕云縉的眼中立刻有警惕之色閃過。</br> 沒想到,她掏出一條帕子,蹲下身子把帕子鋪在地上才坐下,環(huán)抱著雙膝盯著跳動的火光。</br> 火光把她臉色照得緋紅,從燕云縉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她臉上細細的那層絨毛。</br> 燕青蘿也跟著走過來,猶豫了下,也學著蔣嫣然的樣子鋪了帕子在地上。</br> 可是還沒坐下,就聽燕云縉道:“大蒙的女子,從來不需要如此做作。”</br> 燕青蘿頓時有些局促——多年沒有和兄長在一起,即使是親兄長,她也覺得十分不安。</br> 蔣嫣然冷笑一聲道:“我們中原的男人,也不會女人抽條帕子都嚇得哆嗦。”</br> 這是嘲笑他剛才的警惕?</br> 燕云縉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著她道:“你生性狡詐,詭計多端。為了以防萬一,你說我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把你扒光了,看你到底還藏了什么暗器?”</br> 蔣嫣然沒有理他,燕青蘿卻紅了臉。</br> “青蘿你去那邊坐。”燕云縉指了指遠一些的火堆,“你立了功,回去之后我讓你自己選擇喜歡的夫婿,幾個都可以。”</br> 這個妹妹為了他,在中原呆了這么多年,染上了許多中原人的“不良”風氣,甚至都不像大蒙人了。燕云縉想起這個就有些不高興。</br> 燕青蘿看看他再看看垂下眼瞼的蔣嫣然,囁嚅著道:“皇兄,蔣姑娘對我很好。”</br> 她并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姑娘。</br> 燕云縉微微一笑,抬手用棍子挑了挑火堆,火苗頓時竄得更高。</br> “你忘了,她早就發(fā)現(xiàn)你的身份。對你的好,都是假的。”</br> 燕青蘿看著蔣嫣然,小聲問道:“蔣姑娘,我知道你現(xiàn)在生氣不想跟我說話,但是我真的沒想過傷害你的。”</br> 她很崇拜蔣嫣然,羨慕她的冷靜能干,但是到底立場不同。</br> “各為其主,我從前對你只是尋常,以后……勢不兩立。”蔣嫣然聲音平靜。</br> 燕青蘿心中難過,卻還是問道:“蔣姑娘現(xiàn)在能替我解疑,到底我哪里露出破綻,讓你看穿了嗎?”</br> “不能。”蔣嫣然面無表情地道。</br> 她不屑于在燕云縉面前賣弄,也不希望他了解自己更多。</br> 燕青蘿咬著嘴唇,尷尬難言。</br> 燕云縉冷笑一聲,伸手捏住蔣嫣然的下巴,“你是忘了你的身份!她是大蒙尊貴的長公主,你只是一個沒有名分的奴婢!”</br> “皇兄!”燕青蘿驚呼出聲。</br> “過去。”燕云縉道。</br> 燕青蘿不敢違逆,擔心地看了一眼蔣嫣然,慢慢挪了過去。</br> “這么不聽話,你說我該怎么懲罰你這只不乖的小貓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