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飛臉上忽然露出笑意,眼眸中帶著幾分悲涼,也有贊賞。</br> 他說:“靜姝,我終于明白我為什么會喜歡上你了。因為你的柔弱外表之下,有一顆剛毅的心。你不像中原女子,更像我們大蒙女子。”</br> “你以為,中原女子都軟弱無能?”靜姝冷笑,“那你就錯了。你以為我現在還會因為你說‘喜歡’,心里就會小鹿亂撞,被你迷了心性?燕云飛,你負心薄幸,我眼瞎心盲,我活該;但是你想顛覆邊城,踩踏中原,你我不共戴天!”</br> 說完,她對拉住她的侍衛道:“侍衛大哥,松開我,我去找將軍負荊請罪。”</br> 來之前,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惜以性命為代價,誓要向陸棄證明,她的父兄絕不可能通敵叛國。</br> 蘇清歡聽說這件事情后,震驚得半晌才道:“靜姝的性格,真和三花一模一樣;不,比她還剛烈。這個傻孩子……”</br> 阿嫵道:“娘,還沒說完呢!魏姐姐求見爹,爹不見她,她直接就往拴馬樁上撞過去了。要不是我拉得快,一定會頭破血流的。”</br> 蘇清歡也一陣后怕,沒想到,靜姝竟然會存了死志。</br> “娘,”阿嫵央求道,“您去跟爹說說吧,魏大人和柏舟哥哥,怎么會做出賣家國之事?分明是那個燕云飛太壞了,利用了魏姐姐。”</br> 蘇清歡道:“好。她已經做到了如此程度,想來你爹也會重新考量的。你去告訴她,這件事情你爹會好好查證,如果她父兄真是冤枉的,肯定會放他們回家的。”</br> 大歡正在牢中和魏紳心有余悸地說著這件事情:“老爺,咱們是不是做錯了?把孩子逼到了這個份上,她若是真有三長兩短,我怎么跟她親娘交代?”</br> 魏紳臉上與有榮焉,他早就知道,在他肩頭長大的孩子,怎么會是一只小綿羊?</br> 對于感情,是他疏忽了,沒有即使引導她;但是除此之外,他的靜姝再優秀不過。</br> “沒事,她有數,只是苦肉計;”魏紳雖然如此說著,臉上依然有心疼之色,“沒救出我和柏舟,她不敢死。她只是逼秦放見她,你不是說,她拉著那只小老虎嗎?小老虎的身手,能讓她出事?這些都在她算計之中呢。”</br> 大歡“哦”了一聲,“不管怎么說,這事情還是早點算了吧。靜姝已經和那燕云飛劃清界限,咱們一家人好好關門過日子吧。”</br> 魏紳道:“你去找蘇夫人,讓她求情。”</br> 事情已經到了現在程度,就算做戲也要做全套。</br> 大歡聽他答應,歡快地“嗯”了一聲:“行,我這就去。”</br> 阿嫵聽說蘇清歡來到軍營找陸棄求情,拉著小可一起在外面偷聽。</br> 小可不愿意,臉色像被人打了一樣,嘟囔道:“咱們不能這樣……”</br> “你別說話,我都聽不見了。”阿嫵埋怨道。</br> 他們本來已經來晚了,蘇清歡和陸棄似乎都說完了,現在的話題是在燕云飛身上。</br> 蘇清歡問:“燕云飛你打算怎么處置?要處死他嗎?”</br> 阿嫵低聲道:“這種壞東西,當然死不足惜。”</br> 陸棄道:“他是燕云縉的堂弟,深得他信賴,留著他,以后還有別的用處。”</br> 蘇清歡咬著嘴唇,眼中是無法掩飾的牽掛和思念,眉頭緊緊蹙到一處。</br> “我的意思也是留著,咱們和大蒙暫時沒有什么太多敵對,但是,但是錦奴那邊,如果遇到什么難處,我像燕云飛會是個好人質……”</br> 她不知道阿嫵和小可在外面,陸棄卻聽得見。</br> 他不想他們知道當年世子出走是得了自己的首肯,冷了聲音道:“他當初出走,就已經和邊城沒有任何關系了,休要再提起他。”</br> 然后,他給蘇清歡做了個眼色,提醒她外面有人。</br> 蘇清歡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沒有再作聲。</br> 阿嫵聽到世子的名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br> 那個疼她愛她,但是最后也把她擄走的哥哥,現在還好嗎?</br> 他還沒有達成所愿吧,軍中時常還有消息稱他被鎮南王掣肘,其實過得并不如意。</br> 時至今日,哥哥的名字在爹娘面前仍然是禁忌。因為他們付出了太多感情,卻不想哥哥說走就走。</br> 小可見她面色呆滯,知道她是想起了舊事;雖然他只參與了后半部分,但是作為小蘿卜身邊的親近人,他對當年之事了解得很清楚。</br> 知道阿嫵心情不好,小可嘆了口氣,道:“阿姐,走吧。”</br> 阿嫵點頭,隨他一起走到軍營外側的草地上坐下,隨手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擺弄著,聲音低沉地問道:“小可,你最近聽說了那邊的消息嗎?”</br> 小可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世子,老老實實地道:“聽了一些消息,談不上好壞。”</br> “你說來聽聽。”</br> “不行,這是軍機,不能泄露。”</br> 阿嫵:“……姚小可,你個白眼狼。吃了我那么多好東西!我又不是細作……”</br> 小可卻一本正經地道:“阿姐,我自是知道你不是細作。但是隔墻有耳,而且你相信之人,未必不是細作。我若是跟你說了,消息被你無意傳出去,也是我的罪過。”</br> 能在軍中好好待著是他的理想,因此十分愛惜羽毛,謹慎行事。</br> 阿嫵“哼”了一聲:“不告訴我拉倒,我去問小蘿卜。”</br> 可是小蘿卜也含糊其辭地打發了她,阿嫵什么消息都沒聽到,心里郁悶,連續幾個晚上都沒睡好,頂著熊貓眼,去練武的時候也被小可踢了好幾腳。</br> 她希望哥哥得償所愿,可是下一步呢?哥哥掌權之后,勢必要與爹爹有利益算計。</br> 阿嫵不想有那一天,可是又可悲地發現,那天根本不可避免。</br> 過了幾天,魏紳父子果然無罪釋放,一家團圓。</br> 靜姝卻病了一場,因為這些日子胸中一直強提著一口氣,現在松懈下來,終于倒下。</br> 可是這一場病之后,除了消瘦些,一切都比從前更好,一家人更加和諧,府里的事情,靜姝也漸漸上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