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呵斥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br> 靜姝倒是耐著性子道:“怎么了?不著急,慢慢說。”</br> 小丫鬟十歲左右的模樣,滿臉慌張,淚水止不住:“公子,姑娘,府里被圍了,怎么辦?要抄家砍頭了嗎?來了好多好多官差,還有個穿官服的,兇神惡煞,見了東西就砸……”</br> 靜姝心里“咯噔”一下,嘴里卻道:“不準胡言亂語。”</br> 邊城治安一直很好,所以不會有匪徒冒充官員作亂。</br> 靜姝雖然單純,但是到底是官家女子,知道政治斗爭的殘酷性。</br> 爹從前得罪了許多人,這些年一直是在秦將軍的庇佑下才能有安生日子;可是危機意識,是府里除了大歡以外每個主子一直都有的。</br> 即使現在不明所以,也清楚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府里大禍將至。</br> 她轉頭看向柏舟,神色也有些慌了,巴巴地看著他,等著他給自己答復。</br> “我出去看看,你先回屋去。”柏舟眉頭皺成一團,提步往外走。</br> 靜姝卻拉住他的衣袖,雖然心亂如麻,但是還是靈光一閃,咬牙道:“大哥,你別出去,你先找地方藏起來。不,先告訴爹娘,一起藏起來,我出去看看。要是真有事,我先拖著他們,看能不能出去?”</br> “別說傻話。”柏舟道,“哪有你拋頭露面的道理?平白無故,不能圍了府里。”</br> “就是平白無故,不能圍府。”靜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肯定事出有因,弄出這么大陣仗,怕是不能善了。大哥,你快去告訴爹娘。”</br> 柏舟讓身后的丫鬟進去稟告,耐著性子道:“你松開我袖子,我先出去看看。”</br> “那我們一起出去。”靜姝嘴唇都快咬破了,臉色白得像張紙,卻堅決的拉著他的袖子不肯撒手。</br> 柏舟面色復雜,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兄妹倆一起去看看。”</br> “等等,”靜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囑咐身后的春露道,“你現在不是府里的人,一會兒真發生了什么事情,看在我從前待你尚可的份上,幫我們去求一求蘇姨母。”</br> 春露之前放出去嫁人了,因為除了靜姝私奔一事,院子里的丫鬟被打發得差不多,只能讓春露回來暫時頂著,幫忙調教丫鬟。</br> 所以她是自由身,就算府里真的出事,她也不會被拖累。</br> 春露含淚答應。</br> 兄妹倆一起出去。</br> 正門已經大開,魏紳早已趕到,有兩個官差正在給他上枷鎖。</br> 雖然他一臉倨傲,但是在沉重的枷鎖面前,還是十分令人心疼。</br> “爹——”靜姝想都沒想,直接撲了過去要阻攔他們,“你們干什么,放開我爹!”</br> 魏紳道:“靜姝,回房去,這里沒你的事。”</br> 穿著官服的官員面色冷酷,厲聲道:“勾結大蒙,通敵叛國,現在先抓魏紳和魏柏舟,已經是將軍夫人格外求情了。若是查明證據,哼,一個也跑不了。”</br> 說話間,已經有官差給柏舟戴上了枷鎖。</br> 靜姝又過來護著大哥,此時她充分顯現出來像三花的潑辣的那面,爆發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彪悍。</br> 魏紳和柏舟都驚呆了。</br> 那官員怒道:“拉開她!再敢妨礙公務,我連你一起抓了。”</br> 魏紳道:“靜姝,聽話,現在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娘在屋里等你。相不相信爹?”</br> 靜姝含淚重重點頭:“相信。”</br> “你爹雖然曾經是佞臣,但是通敵賣國之事,不會做!你娘從來不經事,你要幫她撐起府里。我和你大哥,肯定會平安歸來的,沉住氣。”魏紳昂然道。</br> “好。”靜姝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兒,卻堅定地答應下來,“爹,你和大哥放心,我會照顧好娘。”</br> “為你們洗脫罪名”這句話,被她藏在了心里。</br> 魏紳點點頭,看著柏舟道:“我對人用刑無數,有真的罪大惡極,也有無辜蒙冤之人。本該報復到我身上,但是估計還會拖累到你。”</br> 柏舟沉靜道:“父親跟兒子說‘連累’,兒子怎么擔得起?您年長體弱,兒子愿為您擔下這一切。”</br> 官員冷笑連連:“一個都跑不了,帶走!”</br> 靜姝松了手,呆呆地看著父兄被帶走,明明陽光燦爛,她卻覺得冷入骨髓。</br>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母親院里的,大歡急急地道:“靜姝,到底怎么回事?你爹光跟我說,讓我聽你的,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br> 靜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握住她的手道:“娘,您別慌。爹和哥哥被人誣告通敵叛國,所以才會被抓走。”</br> 大歡拍著大腿道:“那怎么可能?將軍也不能聽風就是雨啊!你爹最痛恨賣國之人,一直都是……”</br> “娘,我知道,我知道。”靜姝極力安撫她,“這都是誤會。”m.</br> 一定都是誤會。</br> “誤會也不能這么說抓人就抓人啊!”大歡急了,“鬧成這樣,以后就算洗刷了罪名,別人怎么看咱們府上?不行,我得找你蘇姨母去,這都是什么事兒!我得讓她立刻把你爹和你大哥放回來。”</br> 說話間,她站起來就往外走。</br> “不,娘——”靜姝拉住她,“這件事情事態可能比我們想象的嚴重些。如果不是有確鑿證據,將軍不會貿然行事的。現在就怕,有人造了以假亂真的證據誣陷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先打聽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br> “那去打聽啊!”</br> “娘,”靜姝想了想,“您先把府里的庫房鑰匙給我。”</br> 大歡茫然道:“鑰匙?我不知道啊,都是你爹管著。”</br> 靜姝深恨自己平時從來不幫忙管家理事,所以現在才會這么被動。娘被爹嬌慣了一輩子,不諳世事,現在只能靠她了。</br> 她定神思索,爹既然剛才說都交代母親了,那肯定把東西都留下來了。</br> 這般想著,她問道:“娘,那爹剛才交給您什么東西了?”</br> “哦,那倒是有,床上,你看那個匣子。”</br> 靜姝忙過去看,看到父親書房中那個熟悉的紫檀木匣子,不由淚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