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紳道：“打了個半死，只一味求饒，什么都沒說?！?lt;/br> 如果不是蘇清歡這般提醒，他還當真以為那個小子只是個沒出息、貪生怕死的戲子。</br> 陸棄道：“在哪里把令嬡追回來的？”</br> 魏紳臉色難看，柏舟便道：“剛出府里，陰差陽錯被我遇見，所以帶他們回來?！?lt;/br> 今日他去訪友，回來晚了，結果卻發現兩人鬼鬼祟祟從后門出來，其中一人的身形更是熟悉。</br> 待他發現是靜姝跟人私奔，受到的暴擊也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br> 他那么乖巧聽話的妹妹，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所以一向溫和的他，當時就一腳踢了過去。</br> 魏紳對靜姝動鞭子的時候，他也在。</br> 他沒有攔著，也沒有求情，甚至自己都想拿起鞭子把她打醒。</br> 因為父母不是親生父母，只是養父母，但是多年來對兄妹二人付出了幾乎全部的心血，所以柏舟更覺得無以為報，這些年努力上進，只希望能夠報答父母萬一的辛苦。</br> 可是妹妹，竟然做出這種事情，置父母的顏面何在？讓以私生他們兄妹而羞恥到落發為尼的生母情何以堪？</br> 陸棄又問：“這寒小山什么背景，在邊城可有家眷？”</br> “據舍妹說，他是一年前隨戲班子來到邊城，之前一直都四處唱戲為生?！卑刂鄣?，“半年前，家母生辰，我請了他們來府里唱戲。因為母親喜歡，便時不時召見他們入府，這般一來二去，妹妹便和那賊子熟悉起來，做出這種事情……”</br> 蘇清歡見他情緒激動，義憤填膺，不由道：“柏舟也別生妹妹的氣。她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現在都不要強烈反對，否則恐怕會適得其反?！?lt;/br> 她頓了頓后繼續道：“先不說這個，得想想怎么把寒小山的嘴撬開。”</br> 在家國大事面前，兒女私情沒有那么重要了。</br> “你以為，會有我撬不開的嘴嗎？”魏紳冷笑一聲道。</br>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算計到他女兒的頭上，這真是以為他這些年韜光養晦，便成了廢人嗎？</br> “不行。”蘇清歡想了想道，“如果靜姝知道你對他用了那么酷烈的手段，即使以后真相大白，她怕是也不會再相信你?！?lt;/br> “不信便不信?！蔽杭澦π涞?。</br> 蘇清歡苦笑一聲：“魏大人，現在不是較勁的時候，解決問題最要緊?！?lt;/br> 在兒女面前，父母總是輸的一方。</br> 大歡道：“對對對，夫人說的對。老爺，您就聽夫人的吧。教養孩子，夫人比我們強，您看將軍和夫人的幾個孩子，教養得多好?！?lt;/br> 魏紳就算自己把女兒打得皮開肉綻，也不允許別人說女兒一丁點不好。</br> “那是她女兒還?。∧愕乳L大了再看?！?lt;/br> 陸棄“哼”了一聲，他的小老虎，即使長大了也不會這么愚蠢！</br> “你有什么主意？”魏紳問蘇清歡。</br> 蘇清歡摸著下巴想了想，“我有一個連環計，將軍和魏大人且聽一聽……”</br> 不僅要抓出奸細，更要修補靜姝與家里的關系。</br> 她說完后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眾人：“你們覺得如何？”</br> 大歡向來沒什么主意，對蘇清歡言聽計從，道：“或許可行？”</br> 魏紳不同意：“要是她再想不開，跟寒小山走了呢？”</br> “她不會的。”蘇清歡篤定地道，“做出私奔這個決定的時候，她也是猶豫的?，F在知道你們的態度，會有所顧忌；而且我知道，她是個好孩子，不會連累旁人的，也舍不得你們?！?lt;/br> 柏舟顯然明白蘇清歡的苦心，幫著勸魏紳：“爹，再給妹妹一次機會吧。”</br> 魏紳長出一口氣：“你們隨便，我不管了。我自問對得起她，沒想到……罷了罷了，我回房了?！?lt;/br> 說完這話，竟然撇下眾人，自己離開。</br> 大歡的淚刷的就下來了。</br> 魏紳從來都是嘴硬又傲驕的，何時有過如此頹廢的時候？</br> 投入的感情太多了，而且從未想過任何回報，但是也沒想到，會被如此對待。</br> 再強大的人也會被不爭氣的子女打敗。</br> 蘇清歡拍拍大歡的肩膀：“快去吧，這件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安撫好靜姝和你家老爺，擔子都在你身上?！?lt;/br> “嗯?！贝髿g重重點頭，“我知道。柏舟，你送將軍和你姨母出去，我去看看你爹去?！?lt;/br> 回去的時候，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空氣有些涼意。</br> 陸棄把蘇清歡緊緊裹在胸前，一路上都沒說話。</br> 回府之后，他對蘇清歡道：“再給阿嫵身邊派幾個老成持重的嬤嬤，便是，便是嚴厲些也不怕。”</br> 蘇清歡雖然覺得小老虎有些無辜，也沒想這么做，但為了安撫一顆躁動不安的老父親的心，她還是答應了。</br> “你去忙吧?！?lt;/br> 出了寒小山這事，陸棄有的忙了。</br> 嚴防死守，沒想過完全不讓大蒙的細作混進來，但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把目光投向了后院單純的姑娘。</br> 這對陸棄、魏紳這些父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挑釁。</br> 陸棄點頭離開，但是去書房之前還是先去了蔣嫣然院里，囑咐了她一番才去書房布置。</br> 再說魏府，大歡回到院里，見魏紳正在拿著剪刀修剪他心愛的盆景，拿了件披風替他披上，道：“老爺，這時候涼，一夜沒睡，還是略躺躺吧?！?lt;/br> “大歡，你說我對靜姝，是不是做錯了？”魏紳道。</br> 大歡心中酸澀，從背后抱住他，淚如雨下道：“沒錯沒錯，老爺怎么會錯！是我沒教好她，跟老爺有什么關系？老爺您別難受了，您難受，我心里像被人用小刀一刀一刀割肉一樣?！?lt;/br> 魏紳放下剪刀，握住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道：“傻子。靜姝現在，心里恨死我了?！?lt;/br> “蘇夫人都說了，靜姝還小，只是一時糊涂。老爺您別這樣，她會改的。我不也犯過錯，被您打過手板子嗎？我沒有恨過您，從來沒有?！?lt;/br> “傻子只有你一個。大歡，你說當年我們不要孩子，兩個人就這么過，是不是也很好？”</br> 不動情，大概就不會傷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