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陸棄。</br> 陸棄把拳頭擋在嘴邊,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對蘇清歡道:“你進去吧,我跟柏舟去坐坐。”</br> 蘇清歡還是一頭霧水,但是看到燈籠微弱的光芒都把柏舟的焦急照得一覽無余,便沖陸棄點點頭,帶著白蘇往里走。</br> 剛走了幾步,便看到大歡身邊的婆子迎了來,急急忙忙地對身后跟著的丫鬟道:“去跟夫人說,蘇夫人來了!”</br> 然后她上前給蘇清歡行禮,結果太著急,腳下一滑,竟然跌倒在地上。</br> 蘇清歡讓白蘇扶她,她卻道:“老奴不打緊,夫人請快些。”</br> 這到底打的是什么啞謎!</br> 蘇清歡沒有被帶到大歡的院子,而是往后面而去。</br> “去哪里?”她到底還是警惕,走了這么長時間的路,沒遇到過什么下人,慘淡的月光把青石板路照的星星斑斑,有幾分瘆人。</br> 那婆子低聲道:“夫人,咱們去大姑娘院里。”</br> 靜姝?難道是靜姝出事了?</br> 蘇清歡心中一凜,跟著她匆匆往里去。</br> 靜姝的院子繁花錦簇,空氣中傳來馥郁的花香,但是仔細一聞,竟然還有淡淡的血腥之氣。</br> 蘇清歡停下了腳步,皺眉道:“怎么會有血腥氣?”</br> 靜姝作為最受寵的魏府大姑娘,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門口兩只燈籠在微風中晃蕩,竟是一個下人也不見。</br> 大歡已經聞訊出來,看見蘇清歡就撲到她懷里嚎啕大哭:“姑娘,姑娘我不想活了。”</br> 想來真是傷心到了極致,否則她不會喊自己“姑娘”。</br> 蘇清歡被她撞了一個趔趄,在白芷的攙扶下才穩住身形,拍拍她的后背道:“有事慢慢說,天沒塌下來。”</br> 能哭喊出來的,就不會是了不得的大事。</br> “姑娘,快進來看看靜姝,我,我……”大歡哭得鼻涕都出來了,她看蘇清歡身后只帶著白蘇和白芷,便沒有讓她們留在外面。</br> 蘇清歡走進院里,發現鋪路的青石之上濕漉漉的,隔著薄薄的鞋底,她甚至能感受到水汽的濕潤。</br> 沒有下雨,那就是用水沖院子了,而且是剛剛沖過不久。</br> 難道是靜姝院子里的下人……</br> 蘇清歡按捺下心中猜測,跟著大歡進屋。</br> 一進去她就愣住了,屋里的血腥之氣比外面還濃烈,轉進內室,她看到靜姝赤身趴在床上,后背是橫七豎八,觸目驚心的傷痕。</br> “這是怎么了?”蘇清歡立刻上前問道。</br> 靜姝原本頭向里面,聽見她的聲音,慢慢轉過頭來看著她,慘然一笑:“蘇姨母,我好疼。”</br> 敢動她,并且能打得這么狠的,除了魏紳,還能有誰?</br> 蘇清歡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剛才院子里的血腥之氣,進來時候整個府里陰森森的氣氛……</br> 因為魏紳發怒,所以沒有人敢觸霉頭,大氣不敢喘地都躲了起來。</br> 可是靜姝是魏紳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為什么發這么大火?</br> 魏紳又哪里去了?</br> “姨母馬上給你處理,很快就不疼了。”蘇清歡回頭開藥箱,卻意外發現大歡站在旁邊抓著幔帳,臉上神色復雜,既心疼又怨恨。</br> “姨母,不要浪費你的好藥。”靜姝的淚水簌簌而下,淚濕枕巾,“我活不了了。”</br> 蘇清歡一聽這話,腦子轟的就炸開了。</br> 十幾年前,林三花也是這樣跟她說的。</br> “不準胡說!”蘇清歡道,“你爹娘辛辛苦苦把你養這么大,你報答過分毫嗎?你這么說,讓他們情何以堪?”</br> 大歡擦了擦淚,吸了吸鼻子,口氣平靜冷然:“我從來沒指望她報答,我就是心疼老爺,疼了她十幾年,最后換得她以死相逼。我也對不起三花姐,我答應過她會好好替她把孩子養大,卻沒有養好……”</br> “大歡,”蘇清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兩面都要勸,“現在說這些有用嗎?你們母女倆現在都不許說話,白蘇過來幫忙。”</br> 靜姝還要掙扎不肯上藥,蘇清歡抬起手罵道:“你再不聽話,我也打你了!”</br> 靜姝哭道:“姨母,您打吧。”</br> 蘇清歡嘆了口氣,哪里還能有下手的地方,心里道,魏紳這是發哪門子的瘋,能把人打成這樣。</br> 替她上了藥,幾乎包扎成木乃伊樣子,蘇清歡凈了手,在旁邊坐下道:“現在說說,到底怎么回事?”</br> 靜姝從小和她親近,哭著求道:“姨母,您跟我爹娘求一求,讓我爹放了寒小山吧。”</br> “寒小山是誰?”蘇清歡心里“咯噔”一下。</br> 大歡冷聲道:“一個戲子!她拋下爹娘,跟著一個戲子私奔!”</br> 蘇清歡聽了這句話,瞬時沉默,心里想著,兜兜轉轉,靜姝竟然走了林三花的老路嗎?</br> 不!絕不!</br> 剛才她給靜姝診脈,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br> 可是如果三花知道這個消息,心里該多么難受!</br> 靜姝哭道:“不是他引誘我,是我不知廉恥去勾、引他的。娘,您讓爹放了他吧,我保證不再見他,一輩子留在爹娘身邊伺候。”</br> “你這是用不嫁人來威脅我們嗎?”大歡滿臉哀傷,“靜姝,我和你爹,到底哪里對不起你?缺了你什么,你要跟一個下三濫的戲子!”</br> “在娘心里他下三濫,但是他對我是極好的。”靜姝道,“娘,您嫁給爹,也沒有畏懼世俗的眼光,這輩子過得不也很幸福嗎?我為什么不能跟寒小山,爹有權有勢,也不缺錢,我為什么不能選個喜歡的人?”</br> “你當然可以選擇你喜歡的人。”蘇清歡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她沒想到,靜姝現在竟然如此叛逆,“你問問你自己,你不是魏紳的女兒,那個人是否還喜歡你?第二,你爹有的一切,都跟你沒關系,不要把爹娘對你的好當成理所應當!”</br> 其實靜姝略胖,長相也實屬一般,但是性格一直以來都很乖巧,不知何時竟然會如此偏激。</br> 難道,愛情讓人變得盲目?</br> “他對我好,不是因為我的身份,只是因為我這個人!”靜姝大聲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