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聽著聽著，蘇清歡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br> 曹溦說：“我看著就羨慕，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知根知底。其實四年前，劉家二姑娘跟隨劉夫人去燒香的時候遇到了司徒大郎，那時候兩家夫人就動了心思，一對小兒女也有意思。這親事，其實從那時候就開始商量起來了。”</br> 蘇清歡還愣愣的，道：“那時候劉家二姑娘才多大？不是說今年才十六嘛！”</br> 十二歲議親？好像也還好，算是稀松平常。</br> 想到已經二十出頭，卻天天自己晃著不肯考慮終身大事的蔣嫣然，蘇清歡有些頭疼——都是因為她的緣故，自己現在覺得十六成親還早，更別說十二議親了。</br> “十二已經不小了。”曹溦的聲音有些激動，“真到十五六歲要成親的時候再找，好的早讓人定去了。”</br> 蘇清歡笑著道：“十五六歲成親在我看來也太早，十八二十還差不多。”</br> 曹溦：“……你是這么想的，孩子可不一定這么想。”</br> 蘇清歡覺得這話不太對了，想了想，突然一個念頭閃入腦中。</br> 難道，她是前來替阿嫵說親的？</br> 阿嫵今年十三歲，如果曹微這番話另有所指，那應該指的就是她了吧。</br> 蘇清歡不動聲色地道：“嫂子知道，我向來和別人想法不一樣。將軍又是愛女如命的，甚至跟我說了不許阿嫵出嫁，要他招贅婿的話。”</br> 曹溦臉色變了變：“那小蘿卜和阿貍怎么辦？這不妥。”</br> 蘇清歡沒有錯過她分毫表情，心里愈發清楚她的來意。</br> 曹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她既然提起婚事，那應該是為了自家孩子。和阿嫵同齡的，自然是蘇朗。</br> “我也覺得不妥。但是將軍的脾氣你也知道，我拗不過。別的事情，就是軍中的事情我也敢問，可阿嫵的婚事，我不敢提，提一次吵一次。幸虧阿嫵年紀還小，要不我能愁白了頭。”蘇清歡假裝唏噓地道。</br> 她不是不喜歡蘇朗，蘇朗性格溫潤，討人喜歡；而是覺得曹溦日日和宋氏斗法，實在不合適阿嫵那樣的直性子。</br> 聰明如曹溦，知道蘇清歡聽明白了自己的弦外之音，這是婉拒，笑笑道：“那也是。阿嫵是你和將軍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格外寵愛。”</br> 她轉換了話題，和蘇清歡說起旁的事情來。</br> 蘇清歡心里松了口氣，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必那么累，繼續與她言笑晏晏。</br> 中午的時候，蘇清歡留曹溦吃飯，曹溦卻推說府里有事，囑咐她再養幾日，徹底養好身體就離開了。</br> 她前腳走，白蘇后腳就炸了。</br> “舅夫人說的話，奴婢就不愛聽了。什么叫‘孩子不一定這么想’，大姑娘心性跟孩子一般，哪里有那么多心思？被舅夫人這么一說，倒顯得大姑娘有什么心思一樣！”</br> 蘇清歡笑笑：“你怎么被白芷傳染了，這么容易生氣？我猜是我大哥的意思，并不是嫂子的意思。嫂子喜歡安靜聽話的女孩，將來自是想找個柔順的兒媳婦。小老虎這種只能順毛摸，還得供著的，她不喜歡。”</br> 如果說曹溦可以考慮阿嫵，唯一的原因也只能是阿嫵身份高，可以幫她跟宋氏斗法。</br> 其實聽到自己拒絕，她應該是松口氣的。</br> 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可能覺得被拒絕沒面子才會下意識地反駁。</br> “哪家父母不覺得自己家孩子好？”白蘇道，“表少爺確實不錯，但是想配上咱們大姑娘，還是差太多了。低頭娶妻，抬頭嫁女，這都是有數的，單單論門第，就差太多了。”</br> 蘇清歡笑道：“我可沒想阿嫵高嫁。其實，其實我心里有人選了。”</br> 白蘇驚訝地看著蘇清歡：“夫人，太早了吧。您不是要等大姑娘十七八歲，性格沉穩些再考慮嗎？奴婢們都很贊成。”</br> 早成親有什么好處？身份再高，在婆家也要任勞任怨，白蘇覺得犯不著。</br> 阿嫵的身份、外貌、性格，哪樣不是一等一的好？便是二十不嫁，求親的人也能從城南排到城北。</br> “不不不，”蘇清歡擠眉弄眼，“我看上的這個真的特別合適。你猜猜是誰？”</br> “奴婢也認識？”白蘇看她狡黠模樣，不由露出笑意，“這個奴婢可不敢瞎猜，您就別跟奴婢打啞謎了。”</br> 蘇清歡得意一笑，“你覺得小可怎么樣？”</br> 娘早逝，有爹等于沒爹，沒有任何牽絆；活潑又上進，機靈又善良，蘇清歡觀察他很久了。</br> 阿嫵和他算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很不錯。</br> 阿嫵在府里吃到什么好吃的都記得給小可帶一份兒，阿嫵生病的時候，小可也能天天往府里跑……</br> 白蘇想了想，眼中露出驚喜：“奴婢怎么就沒想到呢？大姑娘倘使和小可在一起，跟招了贅婿沒什么差別，頂上又不用受婆婆的氣，也沒有難以相處的妯娌和不好對付的小姑子……小可本身也爭氣，人緣好，性格好……”</br> 白蘇越想越覺得合適，最后竟然覺得小可簡直是上天為阿嫵量身打造的理想夫君，恨不得現在立刻替阿嫵定下來。</br> 蘇清歡看她著急模樣，不由笑道：“你怎么也說風就是雨的？他們兩個還都小，日后不一定各自有什么想法。等他們大些，看他們自己怎么想。”</br> 強扭的瓜不甜，尤其感情的事情，最不能勉強。</br> 但是蘇清歡關于阿嫵擇婿的思路是清楚的，最好比照小可這樣的條件來找。</br> 不是她自私，而是這個時代對嫁為人婦的女性太苛刻了。</br> 她心疼女兒，總想給她最大程度的自由。</br> “奴婢覺得，要不您跟將軍提一提。將軍再找杜將軍提一提，否則萬一杜將軍給小可定親了怎么辦？”白蘇現在顯然覺得小可太合適，就擔心被別人搶走。</br> 蘇清歡笑道：“咱們可不能害了小可。將軍現在不能聽別人提起阿嫵的親事，看誰都不順眼。人家小可還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被將軍扣一頂覬覦他女兒的帽子，豈不很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