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雖然替小可覺得委屈,但是這個時代嫡庶之間就是如此涇渭分明。</br> 小可的親娘沒有入府,所以她生的孩子,本來也不為世俗所認可,所以裴璟的拒絕挑不出毛病,甚至他能委托杜景照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br> 而且這件事情,裴璟確實也沒得選擇。</br> 符夫人為了他,已經受盡了委屈,現在在娘家還不知道受什么白眼。</br> 現在再給她弄個外面的孩子,還占了長子的名頭,是誰也得奔潰。</br> “裴璟說,是不打算認他的。”陸棄繼續道,“說姓什么都好,以后如果他能東山再起,會幫他娶妻生子。”</br> 蘇清歡心想,裴璟那人赤子之心,待朋友十分真誠,但是自己本身,真就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怎么東山再起?</br> 如果真有那個機緣,大概也要等杜景自己建功立業,拉他一把。</br> “那杜景怎么說?”</br> “杜景當然會幫忙照拂。這些日子雖然他不出現在小可面前,但是派了屬下時時盯著,他夫人也時常往軍營里送孩子的東西。阿嫵、他和戰又年一起玩得挺好。”</br> 蘇清歡松了口氣,這也算是個圓滿結局?</br> 多虧了好心人,也幸虧小可這個孩子自己出息。</br> 沒關系,娘早逝,爹有等于沒有,這不就是陸棄走過的路嗎?</br> 阿嫵告訴她,小可最崇拜的就是陸棄,一心要以他為榜樣,將來未必就不會是陸棄第二。</br> 但是想到裴璟,蘇清歡還是有些生氣。</br> 她“哼”了一聲道:“對得起夫人,就要對不起小可。所以不要以為年輕時候風、流瀟灑,這都是債!”</br> 陸棄看她氣鼓鼓的模樣,伸手把她攬到懷里,笑道:“別人家的事情,你那么激動干什么。再說,呦呦不是說了,我都老了么?不會給你冒出來什么孩子的,都是你生的,每個都是。”</br> 蘇清歡擰了他一把:“你要是有裴璟這么‘能干’,我二話不說,帶著三個孩子給別人讓路。”</br> “我只對著你‘能干’。”陸棄大笑著道,“羞不羞?還拈酸吃醋。”</br> “我怎么不能吃醋了?你是覺得我歲數大了?”蘇清歡威脅地看著他。</br> 誰都不能永遠十八,但是永遠有人十八歲。</br> “你就算年紀大了,在我眼里也是最美的。”陸棄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但是吃醋也很好。”</br> “花言巧語。”蘇清歡感覺到他的手已經順著自己的小衣往里面不安地滑動,掙扎下嗔道,“青天白日的,老實點。有點正形,你跟我說說錦奴的事情,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我看到前天你和小蘿卜鬼鬼祟祟地說話了,故意避開我,肯定是錦奴的事情。”</br> “什么叫鬼鬼祟祟?”陸棄把作亂的手抽出來,捏了捏她的臉,“有這么說自己的夫君和兒子的嗎?”</br> “少跟我繞彎子,轉移話題,也別以為我會被你揉捏兩下就軟了。”蘇清歡傲嬌道,“趕緊給我說正事。”</br> 陸棄看她雖然口氣輕松玩笑,但是眼圈已經紅了,知道她也是強撐著,心里實在擔心世子。</br> “你我在一起多久,錦奴就幾乎在你我身邊多久。自己的孩子,還不放心嗎?”陸棄把她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給她偷偷拭淚的機會,“現在表兄正用人之際,他一回去便被重用,現在風頭很盛。”</br>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擔憂,然而轉瞬即逝,面色平靜,口氣沉穩。</br> “他不是初見時候那個什么都要依靠你,喜歡和村里孩子一起跑鬧下水的孩子了。呦呦,孩子大了,要學會放手。”</br> “我知道,我沒想留住他,”蘇清歡哽咽道,“可是我不能難受擔心嗎?我也沒法跟別人說,只能跟你抱怨抱怨,偏偏你有事還要瞞著我。”</br> 陸棄頓了頓,道:“表兄派錦奴上陣對戰燕云縉了。”</br> 蘇清歡聽了這話,只覺天旋地轉,震驚心痛到一時難言。</br> “沒事的,沒事的。”陸棄安撫她道。</br> 就知道她肯定會擔心,所以才和小蘿卜商量瞞著她,沒想到還是被她察覺了。</br> 蘇清歡到榻上坐下,激動又憤怒:“那是他親生兒子,他的長子!”</br> 她現在甚至腦子都混亂了,覺得為什么這幾年西夏這么老實,以至于世子沒有什么帶兵上陣的經驗。</br> 他沒有經歷過什么大戰,能力再強也只是紙上談兵,不知深淺。</br> 而燕云縉是誰?那是一只十歲就上戰場的狼崽子!</br> 對于中原,礙于所謂“解藥”,他們不敢動,但是他們一直沒有停過北進的步伐,所以大蒙兵強馬壯。</br> 要不賀長楷臥薪嘗膽那么多年的努力,為什么還會遇阻?</br> 因為燕云縉實在是強悍如斯。</br> 賀長楷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讓世子以身涉險,而且一上就是最危險的境地。</br> 陸棄沉聲道:“也不見得就是表兄心狠,可能是錦奴為了站穩腳跟,自己的選擇。”</br> 他說得或許是對的,也符合世子劍走偏鋒的行事風格。</br> 但是蘇清歡現在內心實在太焦灼了,被他這句話一下就點燃了。</br> 她“騰”地一聲站起來,怒道:“什么都是我們的錯,你好表兄是唯一的好人行了吧!”</br> 這突如其來的發作讓陸棄愣住了,看著蘇清歡要往外走,他忙抱住她。</br> “放開我!”</br> 白蘇、白芷把門推開一條縫,擔心地往里看。</br> 然而看到陸棄從身后摟抱住蘇清歡,不由都紅了臉。</br> 陸棄冷聲道:“退下。”</br> 兩人這才慌忙掩了門,交換了一個好笑的眼神。</br> 主子們原來是在打情罵俏。</br> “呦呦,你別激動,我沒有幫表兄說話。”陸棄無奈地道。</br> 他早該知道,不能提世子,不能提賀長楷,否則蘇清歡就會炸。</br> “松開!”</br> “錦奴身邊我給了他好幾個人,都會護著他。你不覺得許久沒聽到汪恒的消息了嗎?他也跟著錦奴去了,我跟他說,是你的意思,他就摩拳擦掌跟著走了……錦奴比你想象中的強大很多,西夏劫持阿嫵時候,數千人被他用計悉數燒死,便可見一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