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邊城包括軍營便傳來了陸棄醒來這個喜大普奔的好消息。</br> 但是也有不少聰明人,察覺出來這個時點的與眾不同,心里有各種各樣的猜測。</br> 蘇明俊就上門了。</br> 陸棄已經去了軍營,他開門見山地道:“你們夫妻倆是不是又起幺蛾子了?”</br> 蘇清歡抿嘴笑。</br> 蘇明俊抬手作勢要打她,咬牙切齒地道:“我跟著操心也就罷了,這些日子你嫂子在家里擔心你,以淚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br> 蘇清歡撇嘴,斜眼看他:“嫂子到底是為我擔心,還是某些人又不老實,才惹得她傷心的?”</br> 蘇明俊前兩年看上了一個小吏的女兒,想抬進府里做妾,曹溦性情剛烈,自然不愿意。</br> 但是蘇明俊當時很是迷戀那女人,甚至到了和曹溦大吵大鬧的程度,吵得兇了,也說過“休妻”的話,總之很是混蛋。</br> 蘇清歡知道后自然不能讓他如此胡鬧,他敢說“休妻”,她就敢說“斷絕兄妹關系”,又對女方施壓,最后好歹解決了這件事情。</br> 事情過后,蘇明俊也就釋懷了,舔著臉求得曹溦的原諒,兩人現在又是和和美美。</br> 蘇清歡自問如果自己是曹溦,很難原諒。</br> 但是他們過得和美,她也是樂于見到,只能私下跟蔣嫣然吐槽一二。</br> 蘇明俊聽她提起這茬,狠狠瞪她一眼:“是不是討打!我和你嫂子,好著呢!就你和秦放,裝神弄鬼。我現在才想明白,又是為了世子對不對?”</br> “不僅僅如此。”蘇清歡道,“地虎軍早就應該清洗了。哥,自我們回邊城,又是五六年過去了,要是現在那些人還想著效忠鎮南王,早晚都是禍患。”</br> 蘇明俊臉色也嚴肅起來:“秦放這次清洗,是決定加入戰局了嗎?”</br> 蘇清歡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猜測著,即使現在不加入,也做好了隨時加入的準備。”</br> 大蒙都已經進來了,鎮南王狗急跳墻甚至想用瘟疫對付,離天下大亂還遠嗎?</br> “我也是這般想的。”蘇明俊道,“我來是想問清楚,好早作打算。”</br> “你打算干什么?”</br> “我當然是要建功立業了。”蘇明俊半開玩笑地道,“總不能一直靠裙帶關系。”</br> 說起這個,蘇清歡眼里有動容之色。</br> 蘇明俊真是一個太好的哥哥,害怕別人說陸棄照顧她娘家,這幾年來一直不肯出任重要官職,一直就在陸棄身邊做些雜事。</br> 以他之才,到底委屈了。</br> “哥哥,別人的妹妹嫁個好人家,都能提攜兄長,我卻……”</br> “說那些干什么?”蘇明俊瞪了她一眼,“秦放沒事就行。你們倆好好的,將來說不定,我還能混個國舅爺當當。到時候,天天提個鳥籠,滿京城溜達,做個富貴閑人。”</br> “那你不要想了,”蘇清歡聽出這話里的試探之意,“你還是好好和世子處著,將來才大有前程。”</br> “真的定了?”蘇明俊壓低聲音湊過來,“小蘿卜的表現,將來不會比世子遜色,你真的舍得……”</br> “哥,那個位置,高處不勝寒,有什么好處?”蘇清歡淡淡道,“你以為小蘿卜不明白嗎?這是我們一家的決定,所以不必再說。”</br> 蘇明俊,還包括其他很多人的,大概都覺得陸棄應該自立為帝,可是陸棄不想,蘇清歡更不想。</br> 他們兩個骨子里是一類人,都只想歲月靜好,根本沒有野心。</br> 蘇明俊走的時候有點失望。</br> 但是當他迎面碰到世子,世子和他打招呼,向他行禮口稱“舅舅”的時候,他心中也釋然了。</br> 做皇帝的還是他外甥,他還是國舅!</br> 小蘿卜,就差在年紀小,要是和世子一個年紀,可能就不是這樣了……</br> 蘇明俊糾結地離開了。</br> “錦奴,你來了。”蘇清歡看見世子,站起身來道。</br> “娘,您慢點。”世子扶她一把。</br> 蘇清歡臉紅:“你知道了?”</br> 世子笑著點點頭:“我剛從軍營回來,表舅都告訴我了。”</br> 蘇清歡赧然:“不是故意騙你們,是你表舅說要鍛煉一下你們……”</br> “我知道。”世子從袖中取出絹紙,“表舅把這個也給我了。謝謝您,娘。”</br> 蘇清歡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傻孩子。”</br> 她和陸棄商量,要把當年穆嬤嬤留下的那個秘密送給鎮南王,以此換取他對世子的放手。</br> 皇上已經引入了大蒙,鎮南王現在處于劣勢。</br> 要是他能夠證明,皇上不是正統,根本就不姓楚,那對他來說,真是天大的利好了。</br> 沒錯,那張絹紙上就記錄著皇上的身世。</br> 當年的老皇帝是極喜歡時任八王爺的兒子的,也曾想過傳位于他;但是后來發現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一怒之下要把他除掉。</br> 但是當時的皇后勸他網開一面,遠遠放逐便是。</br> 當時的皇后,就是太后的姑母,太后后來也嫁入皇家成為皇后,她們家下一代入宮的便是端妃娘娘。</br> 皇上都不姓楚,那自然不是真命天子,哪里還能以正統自居?</br> 這顆炸彈放出去,也能替鎮南王扭轉局面了。</br> 蘇清歡和陸棄商量,先把消息放給鎮南王,交換條件是把世子留在他們身邊不再回去。</br> 如果鎮南王答應,她就把這絹紙送回去。</br> 沒想到,陸棄已經交給了世子。</br> “錦奴,你表舅今日告訴你,也是跟你商量的意思。你要是有顧忌或者不同意,也盡管說。”</br> “娘,我愿意。”</br> 就當用這個,還他的生養之恩。</br> 這次的事情,已經徹底傷了世子的心。</br> 氣氛一時冷凝。</br> 世子笑笑:“娘,表舅恢復得極好。受了那樣的重傷,竟然能安然無恙,也是您平時積德行善,得上天庇佑。今日表舅在軍營中,人人都夸他恢復得好。”</br> 說起這個,蘇清歡還有些發愁:“其實你表舅只是幸運。他頭中有淤血,但是僥幸沒有影響到他;但是日后如何,真不好說。只希望能用藥物,讓淤血盡快吸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