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著頭道，“是因為我上課偷吃點心被夫子發現，惹你生氣了嗎？”</br> “不是。”世子摸摸她的頭，“阿嫵長身體的時候，容易餓，很正常。哥哥替你跟夫子解釋過了，是不是也沒有受罰？”</br> “嗯嗯，”阿嫵忙點頭，“那是因為我偷偷抓蜘蛛去嚇唬同窗嗎？”</br> “你是為了和他玩，并無惡意。”</br> 阿嫵努力地想了想，“那是因為我……”</br> 見她幾乎要把白天闖的禍復述一遍，世子忙打斷她的話：“都不是，不是因為阿嫵。”</br> 阿嫵如釋重負，但是很快又愁眉不展地道：“要是因為我就好了，我犯錯了可以改。”</br> 世子苦笑，小東西說得竟然有幾分道理。</br> 他最難受的是，父王根本不會認為自己的處置有問題。</br> 他比蔣嫣然知道更多皖南之戰的細節，所以也幾乎能判定，皇上的失利，李慧君肯定從中作梗了。</br> 這個女人設計了這一切，目的就是到父王身邊。</br> 可嘆父王竟然真的上當了。</br> 剛才他和季先生分析過，李慧君做出這種選擇，可能項莊舞劍，意在沛公。</br> 她的目標是陸棄和蘇清歡。</br> 西夏的情況她不會不清楚，恐怕她此舉，是還認為，陸棄會給賀長楷幾分面子，說不定在陸棄與西夏的談判中放水。</br> 呵呵，如果真是這樣，作為親生兒子，世子覺得自己一定會出一份力。</br> 放開水，把所有的陰謀詭計燙死。</br> “哥哥因為誰不開心？我幫你報仇。”阿嫵義憤填膺地道，“我可是小老虎，誰惹你我就咬他！”</br> 世子看著努力逗自己開心的阿嫵，心中感動，她明明最討厭別人叫她小老虎，現在卻自揭其短，就是為了讓自己高興些。</br> “哥哥不開心，因為還沒想好給娘準備什么生辰禮物。”他假裝苦臉，“還有半個月就是娘的生辰，表舅說今年要替娘大辦。我想了又想，都不知道送什么。今天回來的時候，我就是想這件事情太出神，才差點把你弄丟。”</br> “娘的生辰呀！”阿嫵很興奮，“那府里到時候是不是很熱鬧？我想放煙火。對了，我現在在書院認識了好多好朋友，是不是也可以給他們發帖子？還有，我……”</br> 世子挑眉：“阿嫵不想給娘準備什么禮物嗎？”</br> 阿嫵眨巴眨巴眼睛：“我給娘捶捶背，捏捏肩吧。哥哥要是想不出來，干脆替娘捶捶腿，咱們倆一起。”</br> 世子啞然失笑。</br> 撒嬌賣萌，這真是阿嫵天生擅長的領域。</br> 阿嫵看見他的笑意，不服氣地道：“金銀珠寶，香車寶馬，華裳麗服，我娘什么都不缺，也不見得她歡喜。她常說，心意最重要。不過說起寶馬，哥哥，要不你送一匹小馬給娘？”</br> 世子知道小東西又是自己想要了，也不揭穿她，笑道：“為什么？”</br> “你不是不知道送什么嗎？我給你建議了呀！這樣解決了兩件大事，”阿嫵得意地道，“你給我娘的禮物有了著落，回頭我過生辰，我娘也不用費盡心思給我準備禮物。我不挑剔，不嫌棄，小馬也行的。”</br> “鬼靈精。”世子終于沒繃住笑出聲來，“買馬是不可能的……”</br> 阿嫵頓時垮下肩膀，懨懨地道：“我這么誠心幫哥哥出主意，你卻不領情。”</br> “但是——”世子話鋒一轉，頓時看見小家伙眼里希冀的光。</br> “哥哥，但是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阿嫵興奮地搖著他的袖子道。</br> “但是書院有騎射課程，我明日可以帶你去騎馬。”</br> “真的？”阿嫵喜出望外。</br> “當然真的。”世子道。</br> 阿嫵得寸進尺，“那我可以自己騎嗎？”</br> “娘同意的話就可以。”世子含笑道。</br> 阿嫵撇撇嘴。</br> 她在世子書房里玩到很晚，最后累到直接在榻上睡著了。</br> 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白皙如瓷的臉蛋上，長長的睫毛宛若蝶翼，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陰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懷里抱著迎枕，睡得十分香甜。</br> 世子伸手想摸摸她的臉，又怕自己手上的繭子弄疼她，到底沒有舍得。</br> “世子，”虎牙進來送點心的時候見到阿嫵已經睡著，便開口道，“讓大姑娘今晚睡在這里吧，來回挪騰她，別染了風寒。”</br> 世子搖頭：“不，我送她回去。你讓人準備暖轎，直接抬到書房門口，里面備好火盆、手爐。”</br> 虎牙不明所以，只能答應，跑出去準備。</br> 世子自己找了被子，把阿嫵結結實實抱起來抱在懷里，低聲道：“阿嫵，回家了。”</br> 因為喜歡，所以珍惜。即使她還是個孩子，他也絕不要別人詬病她。</br> 夜風透過轎簾進來，阿嫵下意識把頭往世子懷里拱。</br> 世子輕輕拍著她的后背，聲音溫柔：“阿嫵乖乖，回家再睡。”</br> 阿嫵的奶娘就是如此，無論從哪里抱著睡著的阿嫵回府都要一路這樣念叨，說這樣就不會把魂丟在路上。</br> 阿嫵呢喃一聲，在他懷里找到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香甜的夢。</br> “阿嫵。”世子輕輕動了下。</br> “別動，我要睡覺。”阿嫵無意識地道，小眉頭卻蹙起，顯然不高興別人打擾。</br> 世子當真不動，低頭看著她一會兒，又抬頭看著轎子一角上懸掛的氣死風燈。</br> 把阿嫵送回房間，叮囑奶娘好好伺候她后，世子這才走出去。</br> 虎牙迎上來，“夜里風太涼了，您也做轎子回去吧。反正來都來了……世子，您的胳膊這是怎么了？”</br> 他看見世子捋起袖子對著燈籠查看自己的胳膊，上面有一道蜿蜒而下的小血流，不由驚呼出聲。</br> 世子笑笑，用帕子擦去血污，不以為意地道：“沒事，剛才被阿嫵的發簪扎了下。”</br> 事實上，不是扎了一下，是一直被那尖尖的頭部抵在胳膊上。</br> 可是她一句“別動，我要睡覺”，便足以讓他一直忍到現在。</br> “不用，走回去就行。”世子道。</br> 剛出了院門，迎面出現兩盞移動的燈籠，世子瞇起眼睛，在黑暗中看清蔣嫣然帶著丫鬟前來的身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