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顯然受過訓練,“給夫人請安”喊得很溜。</br> “娘,厲害嗎?”阿嫵神氣地挺起小胸膛,覺得像自己很厲害一般。</br> 蘇清歡被她的樣子逗笑:“厲害,厲害,你厲害。”</br> “其實也沒那么厲害了,”阿嫵倒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它統共就會說兩句話,一句是‘姑娘萬福’,一句是‘給夫人請安’。”</br> 蘇清歡大笑。</br> 世子笑道:“只是教它的日子太短,你認真教,它還能學會很多。”</br> “真的?”阿嫵很驚喜,隨即歪著頭道,“那從前它會說什么?”</br> 世子攤手:“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只告訴賣鸚哥的人教它這兩句。”</br> “那怎么夠?”阿嫵道,“我來教他喊‘哥哥’!”</br> 世子臉上露出笑意,寵溺道:“好。”</br> 被阿嫵這一打岔,蘇清歡總算有了喘息的時間,對世子道:“錦奴,你既然想明白了,日后不后悔就行,明日帶她來給我請安吧。”</br> 好歹要做足姿態。</br> “是。”世子點頭,“這件事情,您既然同意,我今晚與表舅提一提。明日讓人回云南報喜。”</br> 說到這里,他眼中有冷光一閃而過。</br> 世子從蘇清歡這里離開,剛回到府里就聽下人稟告,說是夜音嚷著肚子疼。</br> 虎牙知道內情,嘟囔道:“她也真把自己當盤菜,到底怎么回事,別人不清楚,她自己心里沒數嗎?還好意思來鬧您!”</br> “你去問問。”世子面上有厭煩之色。</br> 不管男女,蠢笨實在是令人最討厭的缺點,沒有之一。</br> 就算是對手,愚不可及,也讓人喪失了斗爭的快感。</br> 虎牙應了一聲,嘴里小聲叨叨:“這都什么事兒!”</br> 不一會兒,虎牙回來,氣呼呼地道:“她實在太,太……小的都不知道怎么說!今天您去夫人那里的時候,蔣姑娘過來算府里的賬目,在花園遇到了夜音。夜音可能仗著身孕想要欺負蔣姑娘,被蔣姑娘頂回去了,這下回去后就開始裝肚子疼。要說誰害她我都信,蔣姑娘是那樣的人嗎?”</br> 世子微微一笑:“她在你眼里是什么人?”</br> “蔣姑娘多通透多知道進退的人啊!”虎牙對蔣嫣然贊不絕口,“哪次來咱府里,不是趁著您不在的時候?不管什么場合,從來不往您身前靠。人家就明明白白告訴眾人,對您呀,絲毫不覬覦!夜音莫名其妙的,還當人人都羨慕她嫉妒她,想做個姨娘呢!蔣姑娘嫉妒她?呸!”</br> “你這么喜歡蔣嫣然,你娘子知道嗎?”世子打趣地道。</br> 虎牙紅了臉:“世子您別亂說。小的算哪根蔥,做夢都不敢喜歡蔣姑娘,那就應該是天上的仙女兒,不食人間煙火。要不是感念夫人的救命之恩,她也不能在府里耽誤了。不過這樣也好,否則嫁了人,受了磋磨,珍珠也成了死魚眼。”</br> “你最近一套一套的。”世子瞇起眼睛。</br> “哪里哪里,”虎牙低下頭,“小的娘子喜歡蔣姑娘爽利,我就……”</br> 聽娘子的話,沒錯。</br> “夜音那里差不多就行,不用慣著她無理取鬧。”世子沉下了臉,“你去警告她,不要再招惹蔣姑娘。你告訴她,就說是我說的,她能做的事情,別人也能做。我不過給了她這個機會和臉面,不要給臉不要臉!”</br> 世子本身對蔣嫣然也是滿意的。</br> 因為她聰明又能藏得住話,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沒有戳穿;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對蘇清歡忠心耿耿。</br>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母親身邊的舊仆,他也得給幾分顏面。</br> 這次虎牙回來神清氣爽,道:“聽了你那般說,她立刻安分了。這娘們,就是得治。”</br> 世子不欲多談夜音,道:“鸚哥兒的事情你辦得很好,阿嫵喜歡,你去賬房支取二十兩銀子,我賞你的。”</br> “多謝世子爺。”虎牙很高興。</br> “這么高興?”</br> “當然,”虎牙昂首挺胸,“小的以后還要好好辦差,多得您的賞銀。您知道我和我娘子,那真的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可是偏偏有人說,小的是貪圖她的銀子,小的是那樣的人嗎?不成親,小的哪里知道她有那么多錢?但是小的想明白了,只有等我攢的比她多,才能正名。”</br> “有出息。”世子拍拍他的肩膀,逗他道,“你你得攢多少個二十兩?”</br> “娘子說,她有三萬兩的嫁妝。”虎牙扒拉著手指頭,“一千五百個?”</br> 世子心中暗想,那是騙你的,傻子。十萬兩估計都有,怕你自卑就是。</br> 但是口中他卻道:“行,那你好好辦差慢慢攢。收拾一下,晚上我去一趟軍營。”m.</br> 這件事情,也要和陸棄交底。</br> 陸棄約莫著不會怪罪,對于這種算計,他習以為常。</br> 但是世子又想,陸棄大概率會責罰他,用這件事情讓蘇清歡煩惱。</br> 世子覺得后身一陣發緊。</br> 陸棄的責罰,是真的責罰,親自動手,讓人印象深刻。</br> 世子喃喃地道:“要是帶著阿嫵去就不怕挨打了。”</br> 阿嫵一笑,陸棄立刻投降。</br> 虎牙卻嘟囔:“您是想讓大姑娘看您光屁股挨軍棍嗎?”</br> “二十兩銀子收回!”世子瞪著他。</br> “別別別,小的嘴賤,什么都沒說。”虎牙捂著嘴道,“小的這就去替您準備,順便,去賬房領了賞銀。要不夜長夢多……”</br> “滾。”世子笑罵。</br> 晚上他到陸棄那里說明夜音懷孕的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陸棄對事情本身并沒有發表意見,但是聽說他找了蘇清歡后怒罵:“不是還有嫣然嗎?你完全可以找她來做這些事情,去煩你娘干什么!”</br> 世子認錯。</br> 陸棄太忙,沒有騰出手來收拾他,讓他滾回府里,下次再算帳。</br> 世子知道這是放過他了,如釋重負地回去。</br> 只要能得到陸棄和蘇清歡的諒解,他不怕為千夫所指。</br> “世子,不好了,夜姨娘驚了胎。”</br> 一回府里聽到這個消息,世子拂袖:“驚了胎找大夫,找我做什么!”</br> “回世子,大夫說沒辦法,讓找蘇夫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