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門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白芷一直跟她在一起，沒有機會得到單獨的消息。</br> 可她為什么會反應這么大？</br> 蘇清歡忽然明白過來，原來，她們所有人提前都知道一些其他安排，只有她自己被蒙在鼓里。</br> 怪不得今早出門之前，白蘇說她腹痛難忍要留下，原來也只是計劃的一環吧。</br> 她自以為在設局，卻不知也身處陸棄他們的局中。</br> 她不再問白芷，而是看向陸棄：“鶴鳴，現在能告訴我，是怎么回事了嗎？”</br> 她相信，所有的安排都是為她好；可是如果要建立在別人的犧牲基礎上，她如何能心安？</br> 可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得了他們所有人的犧牲，還要歇斯底里地鬧，那樣她也做不出來。</br> 于她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解決不了就去彌補……</br> 陸棄看見她面色平靜，松了一口氣，開口道：“嫣然和白蘇要留在京城。”</br> 蘇清歡的一句“為什么”沒有說出口，已然知道了答案。</br> 將軍去了，她也被挾持了，可是將軍府沒倒。</br> 蔣嫣然若是現在也失蹤，很顯然就會引起有心人的猜測。</br> 所以她留下，是為了證明，蘇清歡今日遭遇的一切，真的只是意外，將軍府也沒有想到。</br> 而白蘇留下，大概因為不放心蔣嫣然一人，也害怕蘇清歡為此而愧疚，想著留下照應，讓蘇清歡放心。</br> 接下來，蔣嫣然要以一己之力撐起將軍府，蘇清歡想想都覺得這個擔子太重。</br> 畢竟陸棄“死了”啊，誰不欺負她？</br> 樹倒獼猻散，怕是府里的一些下人，也會起異心……</br> “呦呦。”陸棄嘴唇動了動，面色有些糾結，似乎在想如何安慰她。</br> “你不用說，”蘇清歡長嘆一口氣，“我都懂，都是為了大局。我就是有點難過，我把嫣然接到府里，是想讓她過幾天平靜舒心的日子，盡到長輩的責任。到頭來，卻讓她為我們操碎了心，又要承擔這么多，鶴鳴，咱們情何以堪？”</br> 白芷害怕蘇清歡和陸棄吵架，忙道：“夫人，這件事情不是將軍提出來的，是蔣姑娘自己提出來的。她讓奴婢和白蘇姐姐一起跟您走，白蘇姐姐跟奴婢商量，說要留下照顧她，否則您要很擔心；她還囑咐奴婢無論如何不能露餡，囑咐奴婢要好好伺候您……”</br> 蘇清歡苦笑：“我知道。”</br> 陸棄也不是那種無視其他人犧牲的人，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們都為了她好。</br> “等著咱們在邊城站穩腳跟，這件事情平息下去，再把她們接回來。”蘇清歡堅定地道，目光中露出堅毅之色。</br> “好。”陸棄鄭重答應。</br> “爹，爹，高高，高高……”阿嫵很不滿陸棄扭頭跟蘇清歡說話而停止了自己的娛樂，雙手抱著陸棄的臉，試圖扭到自己這邊，小嘴嘟著都可以掛油瓶了。</br> “小東西，就你事多。”蘇清歡笑罵道。</br> 沒什么好喪的，現在只是走了一小步，未來的路還長著。</br> 接下來，皇上和賀長楷將會進入很長時間的一段混戰，應該不會去收拾將軍府的人。</br> 畢竟，也不剩下什么重要人物了。</br> 不對，蘇清歡看著阿嫵，忽然想起來：“阿嫵呢？阿嫵不在府里，怎么辦？”</br> 雖然是個女孩，但是也是陸棄的骨肉，那些人不會放過她的。</br> 白芷欲言又止，求救地看向陸棄。</br> 陸棄坦率道：“銀紅的女兒三丫第一次入府就被嫣然看上了，她說服你讓三丫入府，想得就是有今天。”</br> 蘇清歡驚訝道：“可是那時候咱們還沒有計劃呢！”</br> “所以她是個特別聰明又有遠見的孩子。這種謀略眼光，要是個男兒，我真的要帶在身邊好好教養了。”陸棄也十分感慨。</br> “女孩子也能有出息。”蘇清歡下意識地道。</br> “是。她其實很像你，我也希望她將來好。但是她到底是女孩，活動受限；”陸棄道，“有時候給她更多東西，可能反而對她不好。你不是說，就希望咱們的孩子平淡幸福嗎？”</br> 蘇清歡搖頭：“才不是，他們應該有選擇的權力；她們要是像我一樣沒出息，那就相夫教子；要是想做出什么事業，也要幫她們。反正我是覺得，嫣然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回頭她想要如何就如何，咱們都不要用相夫教子來束縛她。”</br> 現在她只能自我安慰，蔣嫣然聰明機敏，身邊又有白蘇護著，可以全身而退。</br> 這次，他們一家都欠了她，來日總要更好地對她。</br> “銀紅同意嗎？”蘇清歡忽然又想起這件事情。</br> 其實雖然府里的事情都交給蔣嫣然，但是蘇清歡很多時候還是在旁邊看著。</br> 蔣嫣然對她沒得挑，從這件事情上也可見一斑；但是她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地十分到位，馭下恩威并重，必要時候手段果決……狠辣。</br> 蘇清歡自愧不如。</br> 她沒有挑剔蔣嫣然的立場，但是也并不希望她劍走偏鋒。必要的冷酷可以讓自己安身立命，但是太過就會折損福分。</br> 她害怕，蔣嫣然對銀紅用了非常手段。</br> 白芷懂她，立刻道：“同意，銀紅是同意的，夫人。蔣姑娘找銀紅商量之后，還不放心，便讓奴婢去，去偷聽他們兩口子說話……”</br> 白芷把夫妻二人的糾結、決斷一一說來。</br> “既然他們同意就好。”蘇清歡也不矯情，“應該不會有危險，最多就是帶到宮里教養。”</br> 她所不愿意接受的結果，在銀紅看來，可能是最期盼的結果。</br> 雖然心里也有些沉重，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走到現在地步，只能向前看。</br> 走了十幾天，還沒有到邊城，陸棄便接到消息。</br> 賀長楷起兵了。</br> 彼時蘇清歡正靠在陸棄懷中，被他的鶴氅裹住，兩人像融為一體般，站在船頭遙看日出。</br> 太陽噴薄而出，映亮了整個湖面，漫天的彩霞，照應在兩人身上，神仙眷侶一般。</br> 一個最壞的也是最好的時代，即將到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