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棄了直接和陸棄爭辯這個問題，道：“鶴鳴，咱們先不談論這個問題，都先冷靜冷靜好不好？”</br> 陸棄不置可否。</br> 兩人陷入了一種冷戰的狀態，都覺得對方不可理喻。</br> 蘇清歡特別難受，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排解。</br> 除了府里這幾個人，沒人知道陸棄回來了。世子現在又不在，她真的都不知道找誰訴苦和商量了。</br> 以陸棄眼下的強硬態度來看，他完全可能強逼著她打掉孩子。</br> 她絕不能妥協。</br> 陸棄大概也受不了兩人之間如此沉悶的氣氛，但是更不想妥協，告訴她去書房就走了。</br> 蘇清歡氣得落淚。</br> 白蘇忙上前安慰她：“夫人您要知道，將軍是為您好，可千萬不能因為這個壞了和將軍的感情。”</br> “我當然知道，可是他也實在太氣人了，又霸道又不講道理……”蘇清歡也覺得自己落淚好笑，用帕子拭淚，“現在怎么辦？我怕我說服不了他。萬一他用強，你和白芷能攔得住？”</br> “不能的，夫人。”白蘇道，“怎么會到那一步？您有的是辦法對付將軍，軟磨硬泡，總能讓您如意的。”</br> 說著，她眨巴眨巴眼睛。</br> 蘇清歡好像明白過來什么意思，氣笑了——這是按時她去色、誘陸棄？</br> 就她現在這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啊！而且誰知道，陸棄會不會故意使壞，到時候哭死她。</br> 不行，要想個辦法，找個人來說服他。</br> 要不去找穆臣？他倒是知道陸棄回來，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妥。</br> 一來兩人交情還沒有到那么好；二來明珠臨盆在即，別再讓陸棄把穆臣嚇到了。</br> “夫人，”正在猶豫間，白芷掀開簾子進來，“將軍沒有去書房。”</br> 蘇清歡收到了驚嚇，站起身來道：“那去了哪里？”</br> 受刺激出去了？這青天白日的，要是真出去被人發現了怎么辦？</br> “去了蔣姑娘院子里。”</br> 蘇清歡如釋重負，笑罵道：“話還分開說，嚇死我了。”</br> “奴婢是怕，將軍遷怒蔣姑娘。”白芷擔心地道。</br> “應該不至于。”蘇清歡道，但是想想也有點不放心，“走吧，咱們去看看。”</br> “你去勸勸夫人，”陸棄對蔣嫣然道，“這個孩子不該留下，于她性命有憂。”</br> 他也想不到可以找誰說服蘇清歡，想來想去想到了蔣嫣然。</br> 他覺得蔣嫣然要是聽說對蘇清歡不好，肯定會幫他說服她。</br> 蔣嫣然聽清楚了事情始末，行禮道：“將軍，這件事情，我覺得夫人想法沒錯。”</br> “我不是要讓你幫夫人說服我的。”陸棄面色冷峻。</br> “我爹去世以后，蔣家的那些宗親都出來搶占家產，欺負我們，如果有個弟弟，他們不敢如此有恃無恐。”將儼然不急不徐地道，“將軍您比夫人年長幾歲，又時時都可能上戰場。有個萬一，走在夫人前面，您覺得您家里那些極品，不會站出來欺負夫人和大姑娘？他們不僅會來吸血，世人也會站在他們那邊，畢竟香火在您這里確實斷了。”</br> “你放肆！”陸棄甩袖。</br> 蔣嫣然微微一笑：“忠言逆耳，您覺得我說得不對嗎？我再跟您說一件事情，我在蔣家有個堂姐，是獨生女兒。父母雙亡，四十多歲的時候被寵妾滅妻的丈夫所休，她沒有生育，所以沒有子女幫她；原本這時候，蔣氏宗族應該站出來，可是他們收了她夫家的銀子，集體緘默。堂姐走投無路，投繯自盡，最后我爹知道后震怒，到底懲罰了她夫家，才算告慰她亡靈。可是您知道那懲罰是什么嗎？杖六十而已。如果換成阿嫵呢？”</br> 陸棄一拳砸在小幾上，小幾瞬時四分五裂。</br> 蘇清歡腳步匆匆地進來，把蔣嫣然摟在懷里：“你干什么？有火氣沖我發，遷怒嫣然干什么？你哪里是擔心我的安危，你是心里有別人，見不得我們娘幾個好是不是？”</br> 憤怒之下，她也失去了理智。</br> 陸棄甩袖而去。</br> 蔣嫣然被她圈在溫暖懷抱中，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br> 她笑著道：“夫人，您誤會了。將軍沒有對我發怒，是我故意激怒將軍的。”</br> 說著，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br> 蘇清歡：“……那是我錯怪他了，我去跟他道歉。”</br> “您不要去。”蔣嫣然拉住了她的衣袖，“您讓將軍自己想想，這件事情，其實不難想明白。”</br> “嫣然，謝謝你。”蘇清歡由衷地道。</br> 血緣很重要，但是投緣同樣重要。</br> 錦奴、蔣嫣然，都是令人心疼的好孩子。</br> “夫人您對我說感謝，讓我無地自容。”蔣嫣然謙遜道，“有件事情，我正好想跟您提一提。”</br> “你說。”</br> “上次銀紅走后，我著人打聽了下她家里的情況。來京城之后，他們過得不算好，家里很擁擠，左鄰右舍又有些瞧不起他們。銀紅要強，沒有找您，而且說實話，瞧不起這種事情，想告狀講理，也無從說起。她顯然是有意讓三丫入府的，您就給她個恩典吧。”蔣嫣然開口道。</br> “可是三丫那么小，不能離了娘。我也舍不得讓張家的女兒為人奴婢，”蘇清歡斟酌著道，“要不這樣，讓她家大丫進府來幫工？也不用她做什么，就讓他們借將軍府個勢就是了。其實我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害怕將軍府日后出事，反而連累他們。”</br> “夫人想多了，將軍的聲威不在于皇寵，而在于他一腔愛國愛民之心。改朝換代，將軍府或許不在，但秦放始終在。您幫扶張家太明顯，怕是張屠戶也覺得不安；不如讓三丫入府，就說陪著大姑娘，也不用什么賣身契，就當鄉下的窮親戚來往。也不用規矩拘束，允許銀紅來往府里，這樣是不是周到些？”</br> “好孩子，你想的對。”</br> 蘇清歡心里由衷感慨，她真不是掌家的那塊料啊！</br> 蔣嫣然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這面面俱到，讓她自愧不如。</br> “好了，就這么定了。”她開口道，“你安排人去操辦，我得先去哄哄將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