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周濟和陸棄關系親厚,他本身又沒有一官半職,所以一旦陸棄離開,他的處境將會變得危險。</br> 所以陸棄便和蘇清歡商量,先找個理由讓他一家離京。</br> “小舅舅說,等閑理由都會惹人懷疑,他讓人鑿毀一艘滿載貨物的大商船,這樣就有理由離京。”陸棄道。</br> 他先撤退,陸棄則不知道是半個月還是一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退出去,所以一切都必須做得很真,不能有絲毫差池。</br> 可是這代價,也真的令人心疼。</br> 蘇清歡擦擦臉,道:“接下來應該是想辦法把錦奴送走吧。”</br> 按照他們商量好的節奏,送走周濟之后送世子,再多余的人也不敢動,怕太顯眼。</br> “嗯?!标憲夵c點頭。</br> 蘇清歡心中酸澀,道:“明日你在府里,咱們再好好盤算下,到底怎么才能盡可能周全吧。”</br> 非但錦奴,還有許多和他們命運綁在一起的小人物。</br> 比如司徒清正這一家,朝廷中無人不知司徒清正現在是陸棄的人;再比如杜麗娘,昌平侯府倒臺之后,她回去了自己的小房子,可是真正的安寧怕是久久都無法得到;甚至還有……已經失去爵位和庇佑的昌平侯,到底應該怎么安頓他呢?</br> “好?!?lt;/br> 許是因為做了噩夢的原因,蘇清歡被陸棄摟著躺在床上也很長時間都無法入眠。</br> 雖然知道那是噩夢一場,但是夢中的無助絕望實在太過真實,在其中浸染了一圈,現在她都是很難釋懷。</br> 陸棄安撫了她一會兒,可能因為在外面奔波實在太累,也可能是希望她早點休息,躺在她身邊閉上了眼睛。</br> 蘇清歡卻想了很多。其實非但親朋好友,就是他們自己,尤其是她和阿嫵,活在皇上的嚴密監視下,想要脫身何其不易?</br> 如果她成為陸棄的累贅,讓她心里如何難安?</br> 還有,如果賀長楷先發兵,他或者皇上要求陸棄必須站隊,陸棄怎么辦?</br> 剛才的噩夢,實際上就是這幾日來她憂心仲仲的結果。</br> 陸棄要是真出事,她就……她就……</br> 陸棄出事?</br> 一個瘋狂的念頭不知怎么忽然鉆到了蘇清歡的腦海中。</br> 她想了又想,竟然覺得天衣無縫,于是立刻興奮地搖了搖陸棄的胳膊。</br> 陸棄根本就沒睡,側頭輕聲問:“呦呦要喝水嗎?”說著就要起身。</br> 蘇清歡拉住他,話沒過腦就脫口而出:“鶴鳴,你要是在遼東或者歸途中出了意外怎么樣?”</br> 陸棄愣?。骸笆裁矗砍艘馔庠趺崔k?”</br> “不是怎么辦是怎么樣?!碧K清歡興奮到坐起來。</br> 陸棄不明所以,他出意外,蘇清歡為什么這么高興?</br> 難道是剛才做噩夢做傻了?</br> 蘇清歡卻扒拉著手指道:“你可以詐死??!你炸死的話,地虎軍就可以以哀悼你為名堅守不出;我悲傷過度,拒不見客,趁機離開,或者干脆我出城拜祭的時候離開,怎么都可以啊?!?lt;/br> 陸棄不在了,皇上自然就沒有盯著她的理由,她就自由了。</br> 陸棄沒有回答,蘇清歡繼續道:“這件事情要找鬼手張,你不知道他怎么做人皮面具的吧……”</br> 她巴拉巴拉把白芷說的話說了一遍,“所以讓他做一張和你一樣的人皮面具應該沒問題吧,到時候找一具尸體裝扮好,不會被察覺。不過提前你要跟劉均凌和杜景打招呼,讓他們穩住地虎軍,等到咱們都到了邊城就無所謂,可以公布真相;到時候就說是錯認了……”</br> 蘇清歡覺得自己今天這噩夢做得太好了,啟發她想起這么好的主意。</br> 男人都掛了,她想懟誰就懟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誰能管得了!</br> 她頓時膨脹八百斤,看著陸棄一副求表揚的樣子。</br> “別胡思亂想?!标憲壞竽笏哪?,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我不同意?!?lt;/br> “為什么?”蘇清歡眼睛瞪得溜圓,“我這個主意不好嗎?最低的成本換取大家盡可能多的平安。雖說,雖說有些不吉利吧。你生氣了?”</br> “我要生氣還等現在?”陸棄瞇起眼睛看著她,“你忘了當年,你買了我,是想我死后做寡婦嗎?”</br> 蘇清歡扶額:“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lt;/br> “不行,想起來氣不平。一次兩次,今天一起算賬?!?lt;/br> “你是不是不同意?”</br> “當然不同意?!标憲壏硐麓?,口中道,“你想怎么安排我?”</br> “詐死??!”蘇清歡嫌棄地看著他,“不老就開始健忘了,小心我嫌棄你?!?lt;/br> “傻瓜,我說我,不是你口中的替身。”</br> “誰傻?你當然先潛到邊城穩住局勢?。∧阋钦嬗惺拢鼗④娍隙▌邮?。像羅淺那種與天狼軍有很深淵源的將士,怕是就會支持鎮南王;另外也會有人反對……所以你得盡快回去穩住,等我帶著阿嫵去找你?!碧K清歡振振有詞。</br> 等等,陸棄是不同意和她分開,所以拒絕?</br> 果然,陸棄就是這個意思。</br> “我不放心你帶著阿嫵單獨走。就算我‘死’了,只要我在地虎軍仍有威望,皇上便不會放棄利用你,也不會多么疏于防備?!标憲壍?,“快早點睡,我會妥善安排,讓咱們能一起全身而退。”</br> “全身而退之后呢?”蘇清歡幽幽地道?!暗綍r候你站在誰那邊?想獨善其身?那也得看皇上和鎮南王愿不愿意?!?lt;/br> 以這兩人的心計,怕是多半一并要把他拉下水。</br> 三方混戰,總比一方坐收漁翁之利來的好。</br> “一口吃不成胖子,所有的問題都要一個一個解決,快睡吧?!?lt;/br> 蘇清歡不情愿的閉上眼睛,因為疲倦竟很快睡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