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回答,因為蔣嫣然也根本沒問問題,她只是在報府里的賬。</br> “夫人,”蔣嫣然笑顏如花,不再糾結之前的問題,“您上次讓我誦讀的湯藥歌,我已經全部記下來了。您給我布置些新的吧。”</br> “這么快?”蘇清歡驚訝,“你每天管這么多事情,是不是晚上回去用功了?你還小,得吃好睡足才能長身體。學習的事情非一日之功,徐徐圖之,只要堅持不懈,早晚會有所成。”</br> 讓蘇清歡心驚的孩子,從前只有世子,現在又多了個蔣嫣然。</br> 她甚至想,是不是他們兩個將來有機會……不不不,怎么能委屈嫣然呢?</br> 她這么聰明,應該值得最好的男人,不為門第,沒有算計,得到最純粹的愛。</br> 雖然蘇清歡也希望世子將來能遇到對的那個人,但是也終究明白,他的身份,談起感情太過奢侈。</br> “是,夫人。”</br> “來,跟我來,我給你再找幾本書。”蘇清歡拉著她的手往內室而去。</br> 內室的屏風上,掛著陸棄的衣衫,蔣嫣然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頭。</br> 等她抱著書離開,蘇清歡忍不住跟白蘇感慨這件事。</br> “我不能告訴將軍。將軍本來已經不喜她,知道后更會對她有戒備之心,所以只能跟你說說。”</br> “蔣姑娘聰明剔透,真是難得。”白蘇笑道,“若是咱們府里有大少爺,和她年齡相仿,真可以親上加親。”</br> 蘇清歡笑著道:“我是真希望未來的兒媳婦像她一樣。不過,我得先生出個兒子來,哈哈……”</br> 白蘇知道她對生兒生女這事很佛系,笑嗔道:“夫人您是大夫,該有生子的秘方吧。不管能不能成,好歹試試。您不在乎,將軍不在乎,旁人在乎啊,堵著他們的嘴,讓他們無話可說。”</br> 蘇清歡擠眉弄眼:“我這幾日不都在努力了嗎?”</br> 嘖嘖,老腰都要斷了。</br> 可笑陸棄還以為他自己真的服用了絕子藥,毫無顧忌地播種,想想她都覺得好笑。</br> 生完阿嫵之后葵水周期有些亂,沒法掐算排卵期,也不知道什么時候。</br> 順其自然吧,阿嫵還小,她自我安慰道。</br> 但是說實話,生個兒子確實也很有必要。</br> 她無所謂,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但是想想宋霆對兒子的執著,被人背后議論的無奈,縱使淡然如衛夫人,最后也對兒子那般渴求,便還是覺得,要給陸棄生個兒子。</br> 對抗世俗,實在是一條最難走的路,比生孩子難得多。</br> 白蘇臉紅,嗔道:“夫人——”</br> “你這到底是讓我生,還是不讓我生?或者,你想讓我跟別人生?”</br> “夫人!”白蘇跺跺腳,“您就是知道將軍現在不能回來,才敢如此渾說。你要是當著將軍的面說,奴婢才佩服您呢。”</br> “哎喲,白蘇,你學壞了啊!”蘇清歡伸手撓她癢癢。</br> 白蘇和她鬧慣了,反過來撓她。</br> 蘇清歡不敵,大喊:“白芷快來幫我,咱們倆今天一起把你白蘇姐姐放倒。”</br> 白蘇收手,笑著往耳后別了別掉落的頭發,笑道:“夫人,您忘了早上把白芷派到鬼手張府里去了嗎?”</br> 蘇清歡一拍腦袋,“我這記性。”</br> 她派白芷去給曹氏送補品,結果轉身自己就忘了個精光。</br> 一孕傻三年,她還可以找個理由。</br> “不過這丫頭也是,”白蘇往外看去,“一大早就出門了,現在還沒回來。”</br> “好容易能出去,那丫頭野著呢,約莫著又遇到什么新奇的事情絆住了。”蘇清歡笑道,并沒有放在心上。</br> 白蘇笑著附和:“可不是?她這跳脫的性子,也就是在夫人面前。換個主子,一天不打三次?不過說起來,她這次可能沒在外面玩,應該是纏著鬼手張……”</br> 蘇清歡驚訝:“什么意思?”</br> 纏著鬼手張干什么?她還以為,白芷和林三有進展了呢。</br> 鬼手張已經有了并且眼里只能看到曹氏啊。</br> 但是再想想,鬼手張長得還真不錯,是不是……</br> “沒有沒有,奴婢沒有說清楚。”白蘇連連擺手,“白芷是孩子心性,對鬼手張的手藝特別好奇,所以去他府里跑腿的事情都主動攬過去,去瞧熱鬧呢。曹夫人也喜歡她性子熱鬧,還送了她不少小玩意兒。白芷回來還跟我說,鬼手張小氣吧啦,舍不得,可是看著曹夫人給她,又不敢說話。”</br> 蘇清歡能想象出那個情形,哈哈大笑。</br> “奴婢說她了,以后不要奪人家心頭所愛。”</br> “那倒是不打緊。”蘇清歡擺擺手,“白芷有分寸,曹夫人也有分寸,不必拘著她。”</br> 說話間,白芷回來,笑嘻嘻地搖著手里的木頭道:“夫人,奴婢回來了。您看奴婢得了個什么好東西。”</br> “木鳥?”蘇清歡仔細看了兩眼,好奇地問道。</br> “對,就是鳥。難為做成這樣夫人還能認出來。”白芷笑著蹲在地上道,“我挺嫌棄的,但是鬼手張說必須要這樣才能飛起來。奴婢飛給您看——”</br> 說話間,她搓了搓那怪模怪樣,翅膀特別大的木鳥腳底的一根小木頭,木鳥就在三人的目光中徐徐飛起。</br> 蘇清歡原本以為是類似于現代那種上弦的玩具,但是很快發現不太對,因為那木鳥在屋里足足盤旋了五周才落下。</br> “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的感覺?</br> “是不是很厲害?奴婢要回來給大姑娘玩。”白芷得意地道,“奴婢還看到他在弄人皮面具呢!不是真的人皮,就是用什么東西弄得薄薄的,敷在刻出來的……”</br> “好啦好啦,”蘇清歡打斷她,“你偷窺了人家機密,自己知道就行;大喇喇地到處說就不厚道了。”</br> “這不算機密吧。”白芷不服氣地嘟囔道,“旁人既不知道那東西的配方,也沒他那手藝,能把人物雕刻得栩栩如生。其實有這個手藝,將軍找什么替身,直接做個人皮面具不就行了?等再過幾次,奴婢跟曹夫人更熟悉,到時候討要幾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