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蘇清歡把一個哀怨的怨婦演得入木三分,“但是肯定快了,都已經去了這么久,從前我們置氣都幾乎不過夜。過了這么久,將軍估計也不能再生氣,就是不知道遼東那邊怎么樣。娘娘,您知道遼東那邊的戰況嗎?臣婦知道不該問,但是心里實在擔憂。宋將軍身經百戰都出了事,我這心里焦灼不安,日夜難安。”</br> 柳輕菡心里暗笑,面上卻道:“你不要過問外面的事情,好好管好府里便是。”</br> “可是……”</br> “沒有可是!”柳輕菡很知道拿捏尺度,一味慈母也不是她的做派。</br> 凡事過猶不及,剛才蘇清歡就很好,提及過去與陸棄關系十分好,這樣才正常。</br> “娘娘得皇上寵愛,幫臣婦問一句又能如何?”蘇清歡也強硬起來,“您未曾盡到過母親的職責,便是連一句話都吝嗇嗎?”</br> “放肆!”</br> 母女兩人回到從前劍拔弩張的樣子。</br> “若是沒事,我就告退了。”蘇清歡冷冷地道,“今日我已經很低聲下氣了,這樣的小忙您卻不愿意。以后若是沒事,也不必召我入宮,假惺惺地憐憫我!”</br> 竟是連“臣婦”都不肯用了。</br> 柳輕菡暗贊蘇清歡的機敏,口中卻道:“我當你真心實意,原來那般可憐,就是為了騙我的話!你倒是有出息!”</br> 說著,她控制不住地把手邊的茶杯砸了過去。</br> 蘇清歡帶著一身茶水,傲然轉身離去。</br>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柳輕菡站起身來,對著屏風行禮道:“皇上恕罪,臣妾最后實在沒能控制住。”</br> 皇上一臉失望,但是從屏風后繞出來后,卻笑容滿面地把柳輕菡扶起來:“愛妃快快起來,你做得很好了。你為朕分憂,朕是不會忘記的。”</br> 柳輕菡道:“皇上言重,臣妾惶恐。臣妾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賜予的,豈敢忘懷?”</br> 皇上拉著她坐下,拍拍她的手,態度親熱:“你和朕之間,不必說這些。朕看清歡的模樣,確實沒有收到秦放的回信。不是朕多疑,而是遼東太過偏遠,這件事情又實在事關重大。”</br> “臣妾雖然愚昧,但也知道什么是正統,什么是江山社稷為重。”柳輕菡鄭重道,“倘使秦放真的膽敢以下犯上,臣妾自會勸清歡大義滅親。但眼下那丫頭癡戀秦放,又是情深意篤的時候;而且她從小不在臣妾跟前長大,感情差了一層,臣妾若是說得太直接,怕她反而記恨我,這還是小事;要是她回去告訴秦放,怕是耽誤皇上的正事。”</br> “愛妃顧慮得對。”皇上贊道,“說起來,雖然清歡這丫頭不是在你身邊長大,但是這性子,剛烈起來真像你。所以你們母女倆才總是吵架。”</br> 柳輕菡不敢大意,撒嬌賣嗔:“皇上,臣妾在您面前,可向來柔順。”</br> 皇上哈哈大笑,把她拉入懷中。</br> 兩人看似柔情蜜意,但是在互相看不到的眼神中,都藏著如刀光般的鋒芒。</br> “對了,過幾天你可以再召清歡入宮。”皇上緩緩開口,眼神深沉。</br> 柳輕菡從他懷里坐直身體,一臉懵懂:“這樣是不是太過頻繁?秦放這幾天能來書信嗎?”</br> “朕還有另一件事情,要愛妃幫忙。”</br> “皇上請講。”</br> “這件事情不必操之過急,要徐徐圖之,千萬不能讓她起疑。”皇上做好鋪墊后才開口,“清歡是被一個穆姓的嬤嬤養大的,她是從端妃的宮中出去的。朕懷疑,她手中有一把鑰匙是朕需要的。”</br> 柳輕菡一凜,面上便露出些端倪。</br> 皇上意味深長地道:“愛妃聽過?”</br> 柳輕菡忙道:“不,臣妾沒有。臣妾只是聽到您提起穆君璧,就想起清歡那蠢貨為了她,差點連命都丟了。生孩子時候的兇險,若是沒有臣妾身邊的嬤嬤幫忙化解,怕是就一尸兩命了。清歡對她感情甚篤,對臣妾卻諸多怨恨,臣妾要想提起她,得好好琢磨下該如何開口。”</br> “好好好,”皇上眼中的懷疑略退,拍拍她的肩膀,“一切有勞愛妃了。”</br> 蘇清歡走出宮門才覺得后背一片汗意,被風一吹,涼意透徹骨髓。</br> 皇上,到底對陸棄起了疑心,甚至殺心。</br> 回到府里,世子還在她房間中等她,阿嫵已經在她的小床上甜甜地睡著了。</br> “娘,您回來了。”</br> “嗯。”蘇清歡先換了衣服,然后出來把事情原委與他說了,“錦奴,你說皇上怎么突然就對你表舅生疑了呢?”</br> 晚上她得問問陸棄,是不是沒有即使匯報軍情,才導致皇上懷疑他。</br> “皇上應該不是對表舅生疑,而是對我父王生疑了。”世子想都沒想就開口道,“娘,我能從蛛絲馬跡中看到父王的野心,皇上也能。而且,鎮南王府的野心,這幾任皇帝都知道。”</br> “那現在該怎么辦?”</br> “靜觀其變。娘,外面的事情有我呢。”</br> 蘇清歡笑著點點頭。有世子,有陸棄,不必害怕。</br> 她讓人重新收拾了閑置的小廚房,想著天氣已經開始漸涼,燉了羊肉,做了幾個爽口的小菜,等著陸棄回來一起吃。</br> 陸棄果然宵禁以后,接近子時才潛回來。</br> 他一進來,托腮沉思的蘇清歡就抬起頭來。</br> “怎么知道我回來了?”陸棄脫了外套搭在屏風上,笑著走過來展開手臂,“來,讓爺抱抱。”</br> “你昨晚鉆了我的被窩,當然沾上了我的香氣。”</br> 蘇清歡伸手讓他抱起,被他托著臀部,大長腿勾著他的腰,妖嬈地像個妖精。</br> 她才不會告訴他,自己看到了他投在窗紙上的影子。</br> “那今晚繼續被翻紅浪?”陸棄一只手托著她,另一只手不安分地鉆進她的衣服里,“給爺暖暖手。”</br> 溫熱而粗糲的手在肌膚上游走,蘇清歡瞬時有了感覺,把頭埋在他肩膀,“別鬧,吃飯,我有話跟你說。”</br> “我也有話跟你說。”</br> “你今天去哪里了?”</br> 陸棄抱著她到桌前坐下,“春茂侯府。”</br> “你現身了?”</br> “沒有,打了溫雁來一頓。”</br> “鶴鳴,說正事,不要開玩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