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從蘇清歡手中接過信來，阿嫵伸手要去抓，被蘇清歡接過去抱在懷里。</br> 世子看完，道：“我立刻派人去安南找人。”</br> “嗯。”蘇清歡點頭。</br> 杜麗娘在信中說，她輾轉打聽到，當初陸夫人有一個貼身丫鬟叫劉如玉，很可能知道內情。</br> 當年，劉如玉很得陸夫人的寵愛，所以她后來和走街串巷賣東西的貨郎看對眼，陸夫人非但沒有責怪她，還打點了豐厚的嫁妝讓她嫁出去。</br> 她嫁人以后，陸夫人出事。</br> 本來她可以撇清這一切，但是偏偏陸夫人出事之前，她入府見過陸夫人。</br> 聽說了陸夫人的死訊后，她受了極大的刺激，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甚至連身孕都忘了，在冬天的河邊喝了很多冰水，導致孩子也掉了。</br> 再后來，她的相公，就是那個貨郎失手殺了人，被判流放安南。</br> 她一個癡傻之人無處可去，便跟著相公一起去安南了。</br> 杜麗娘懷疑，她是裝瘋賣傻，丟卒保車。</br> 秦承醉酒時候和她透漏過一二，說白氏看到陸夫人留下的人心煩，便想都除去。</br> 但是又覺得太過顯眼為人詬病，便留了幾個活口，其中一個便是瘋癲的劉如玉。</br> 所以后來所謂的貨郎失手殺人，可能也是白氏的手筆。</br> 蘇清歡和世子現在都覺得，劉如玉肯定知道些什么。</br> “即使不知道，她畢竟是伺候老夫人的老人，受了這么多年的牽累，也該過安生日子了。”蘇清歡感慨道，“所以錦奴，你讓人好好待他們，若是……”</br> 當年你儂我儂，一個大家婢，一個小貨郎，原本以為只羨鴛鴦不羨仙，誰知道之后要經歷這么多曲折。</br> 蘇清歡不由想，他們感情是否依舊？是否都不后悔當年的選擇？m.</br> 愛情在經年累月的風霜砥礪下，到底還能剩下什么？</br> 安南那么遙遠的地方，又是流放過去，時隔二十多年，兩人是否已成白骨？</br> “若是人不在了，把尸骨也帶回中原吧。”</br> 生或死，落葉歸根。</br> “好。”世子答應，快步走出去找人吩咐下去。</br> 蘇清歡看著他的背影，再看看已經坐回去，又沉默地算著繁復賬目的蔣嫣然，長嘆一口氣道：“幸虧外有錦奴，內有嫣然，否則我一個人真應付不來。”</br> 蔣嫣然抬頭沖她微笑：“夫人言重了。”</br> 蘇清歡讓白芷去吩咐廚房做甜品點心，把阿嫵交給奶娘，自己打算重新仔細看一下信的內容。</br> 阿嫵戀著她不肯撒手，奶娘指著外面逗她說“花，花，花”，小東西糾結了片刻，終是戀戀不舍地向她張開手。</br> 蔣嫣然見狀站起身來道：“正好我也累了，陪大姑娘一起出去走走。”</br> 她知道阿嫵是蘇清歡的命根子，世子在的時候她不往前湊，但是世子也出去了，她不放心把阿嫵讓奶娘自己看著，便要跟著去。</br> 蘇清歡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脾氣性格摸得很透，知道她的苦心，笑嗔道：“什么大姑娘，跟你說了多少次，要么叫她阿嫵，要么也喊一聲妹妹。”</br> 蔣嫣然沖她笑笑，對奶娘道：“走吧，仔細腳下。”</br> 蘇清歡坐在羅漢床上又仔細把信看了一遍。</br> 信中除了說劉如玉，還提到了一個毛婆子。她當初是陸夫人身邊的人，后來陸夫人死后，白氏進門，她又成了白氏的心腹。</br> 秦承得意洋洋地對杜麗娘說，白氏嫁入昌平侯府，身份沒有先夫人尊貴，還帶著個兒子，一樣站穩了腳跟。打壓一些人，也用了舊人，坦坦蕩蕩。</br> 去他大爺的坦坦蕩蕩！</br> 白氏心計實在太深，拿捏人心很準。確實是，她連陸夫人身邊的人都留下用，哪個不夸她一句？</br> 杜麗娘還說，毛婆子為人刻薄，一味捧著白氏，欺上瞞下，風評十分差。非但如此，她唯一的兒子是私生子，生父不詳，隨她姓，取了個名字叫毛殼，跟在秦承身邊。</br> 雖然是隨從，但是秦承還是很倚重信任他。</br> 毛殼嗜賭易怒，毛婆子這些年為了替他還賭債，也熬白了頭。</br> 杜麗娘提醒蘇清歡，可以考慮從毛殼這里下手。</br> 蘇清歡托腮思量，從毛殼這里下手，威逼毛婆子站出來？</br> 來硬的肯定不行，別人會說是屈打成招，這件事情得動腦筋。</br> 安南那邊去找人，她這邊得想辦法也找個合適的人，從賭入手，把毛殼拿下。</br> 這是外面的事情，而且是三教九流，蘇清歡飛快地盤算著要找誰。</br> 最后還是世子替她解了難。</br> “娘，您忘了虎牙和我從小乞丐里提拔起來的那批人了嗎？”世子笑道，“這些事情，交給他們便好了。”</br> 蘇清歡道：“我以為你當時就是玩鬧，玩過就過了，不想你現在竟然還一直堅持……”</br> “非但堅持，他們中的很多人，現在已經獨當一面了。”</br> 蘇清歡想，原本確實都比世子大幾歲，現在可不就是十五六歲的小伙子了？在這里，真的可以獨當一面了。</br> 非常好。</br> “娘，您放心，這件事情你只等結果就行了。”世子篤定地道，“一定會讓毛殼跳坑的。”</br> “嗯。”蘇清歡見他很著急的模樣，笑道，“是不是急著去找阿嫵？不用擔心，嫣然帶著她在外面。她周到細致，不會有事的。”</br> 世子原本已經準備往外走了，聞言頓住了腳步，對白蘇道：“白蘇姑姑你去把妹妹接回來吧，外面陽光毒辣，別曬壞了她。”</br> 白蘇應聲而去。</br> 蘇清歡欣慰地發現，不管是世子還是蔣嫣然，兩人都十分注意回避。</br> 這樣也好。這兩個都是她喜歡的孩子，雖然從感情上肯定更傾向于世子，但是她也不愿意蔣嫣然給他做小。</br> 毫無疑問，蔣嫣然就是動心了，她的身份，也注定只能做小。</br> 蘇清歡舍不得。</br> 還好，這兩個都是有分寸的孩子。</br> 過了幾天，世子帶回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br> 他們的計劃成功，毛殼跳坑了。</br> 但是，沒等他們想辦法怎么利用他去找毛婆子，他自己就已經曝出了驚天秘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