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笑道:“就知道你立刻就得過來,過來看,阿嫵好好的,沒少一根頭發!”</br> 世子道:“娘您說笑了。”</br> 他走過去,阿嫵伸手讓他抱,一咧嘴,露出半顆剛冒頭的小牙。</br> “要奴婢說,世子來得還晚了呢?!卑滋K說笑道,“奴婢還以為,咱們一進府里世子就得來呢。夫人,您看這些東西,是不是造冊入庫?自蔣姑娘管家以來,庫房的賬目可清晰了,奴婢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lt;/br> 世子笑笑沒有作聲,用帕子擦拭了阿嫵的嘴角,冷眼掃過地上的兩個箱子。</br> “收拾起來入庫吧?!碧K清歡道,“等等,剛才我看到那顆貓眼石不錯,你給我拿出來單獨放著。天氣涼快了,我給世子做頂帽子,鑲嵌在中間一定很好看?!?lt;/br> 世子道:“這都是妹妹的東西……”</br> 蘇清歡沒多想就脫口而出:“妹妹的東西也是你的。你都給了她多少好東西,這算什么?!?lt;/br> 世子伸手摸了摸阿嫵的臉:“阿嫵,給哥哥你愿意嗎?”</br> “當然愿意,”蘇清歡笑道,“不愿意我就得跟她好好算算賬,小白眼狼。”</br> 世子但笑不語。</br> 等到白蘇帶人把東西搬下去,世子難得放手,把阿嫵交給奶娘下去喂奶,讓屋里的其他人也都出去。</br> 看著他凝重的面色,蘇清歡道:“錦奴,有事?”</br> “嗯?!笔雷狱c點頭,“娘,您記得陳嬤嬤嗎?”</br> “記得呀,”蘇清歡道,“你祖母身邊那個嬤嬤,也對你表舅有恩。她有事?”</br> “陳嬤嬤讓人給我帶了個口信,說是我父王那邊,怕是要有動作了?!?lt;/br> “什么?”蘇清歡大吃一驚。</br> 這個關頭,賀長楷要有動作?</br> “娘,您不要緊張,”世子見她變了臉色忙道,“只是懷疑,并沒有驗證。我已經讓人去槽幫打探消息了?!?lt;/br> 糧草先行這是一定的,所以先要從槽幫那里看看。</br> “陳嬤嬤怎么會知道這樣的大事?”蘇清歡道,“難道是從老王妃那里知道的?”</br> 可是她又覺得不太可能,陸老王妃很清楚,陳嬤嬤會偏幫陸棄,真有這么大這么隱秘的事情,肯定會瞞著她。</br> “不,她只是有自己的渠道?!笔雷拥?,“陳嬤嬤有個同鄉,在我父王手下,他們……好了很多年,但是很隱秘?!?lt;/br> 蘇清歡心中感慨,點點頭道:“原來如此?!?lt;/br> 那這件事情可信度就高了很多,因為不是從后院,而是從男人那里傳過來的。</br> 如果真是這樣,那陸棄和地虎軍就是被放到火上烤。</br> “娘,父王或許是想用這種方式避免和表舅正面對上?!笔雷訃烂C地道,“但是也未必就是顧念親情,而是避其鋒芒。總之,以后的路,可能會很難走。每一步選擇,都要慎重。”</br> “錦奴,最難的是你,你怎么辦?”蘇清歡憂心忡忡。</br> “走一步看一步。”世子聲音沉穩,“未必真能到您想象的最壞的情形。其實這一天,早晚要來,我們早有心理準備,不是嗎?”</br> “我知道,只是……”</br> 到底心疼他。</br> “我就是跟您提一句,其實事情到了什么程度還未可知。娘,”世子臉上帶著笑容轉換了話題,“妹妹的嫁妝多的讓人有壓力?!?lt;/br> 蘇清歡順著他的話說下來:“女孩子嘛,自己要有底氣。再說不管有沒有用,做親人的,總希望能多給她些東西。我現在就怕,你表舅將來挑花了眼,誰也看不上,不許她嫁人。她自己不喜歡,想獨身一人便算了,但是要有喜歡的人,你回頭得記得幫她轉圜?!?lt;/br> 世子心說,到時候陸棄不打死他已經算手下留情,還會聽他分辨?</br> 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br> 晚上,蘇清歡把這件事情寫信告訴了陸棄。</br> 自陸棄走后,只讓阿嬌送回來一封報平安的信,再也沒有只言片語。</br> 算算日子,現在已經到了遼東吧,不知道現在情形如何。</br> 她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害怕自己一夜無眠,盤算著明天趕緊去找鬼手張,把復原箱子的事情先做了。</br> 鬼手張現在住在曹氏那里,沒什么人保護,做這件事情是不是太容易泄露?</br> 而且曹氏性格難以溝通,鬼手張現在又化身老婆奴,只聽她的話……這件事情他是否愿意幫忙都兩說。</br> 她放下筆,白蘇在外面輕聲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洗漱?”</br> 寫信的時候,就像和陸棄獨處,她不喜歡讓其他人在屋里。</br> “嗯,給我打水來就行?!碧K清歡答應一聲走到梳妝臺前坐下,一邊解頭發一邊若有所思。</br> 銅鏡中仿佛倒映出陸棄的身影,站在她身后,笑著用粗糲的大手握著桃木梳替她梳頭發……</br> 相思始覺海非深。</br> 她想了想,拉開抽屜找出她的紅豆手串放到了信封中,把信封貼在胸前靜默了許久。</br> 鶴鳴,入骨相思知不知。</br> 害怕失眠就偏偏失眠,蘇清歡輾轉反側,起身去看了兩次阿嫵,回來后還是睡意全無。</br> 蟬蟲鳴叫,月光清冷,往事歷歷,在午夜中如同電影一般,一幕幕浮現在眼前……</br> “夫人睡了嗎?”門外,白芷低聲問白蘇。</br> “睡了?!碧K清歡道,“你們倆不用等我,快去休息?!?lt;/br> 剛才她已經攆兩人去休息了,但是兩人非說天氣太熱,要在葡萄架下乘涼,等涼快了再回去睡覺。</br> 白芷聞言道:“夫人,剛才鬼手張讓人來送信,說明天帶曹氏來拜見您。”</br> 想曹操曹操就到?</br> “說什么事情了嗎?”蘇清歡精神一振。</br> “那倒沒說,但是奴婢和白蘇姐姐都約莫著,是反悔了想讓您替曹氏醫治了吧?!?lt;/br> 在激動關頭肯定想不了太多,但是現在冷靜下來,當然想要長相廝守啊。</br> “嗯,我也這么覺得?!碧K清歡道,“明日也沒有別的安排,他們來了趕緊讓進來。”</br> “是。”</br> 話音落下,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是白芷的呵斥聲。</br> “三更半夜,慌慌張張干什么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