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正胡思亂想間，徐大當家的兩個屬下拖著一個女人過來，因為她大肚子的原因，兩人還算客氣，并沒有把她摔到地上。</br> 那女人渾身臟兮兮的，頭發打結，身上散發出濃重的汗味，一看就是許多天沒洗澡的。</br> 她看著滿地身首異處的尸首和鮮血，臉色嚇得煞白，渾身顫抖。</br> “看起來也不像他們的家眷。”徐夫人嘀咕一句。</br> 女人看起來年紀二十出頭，相貌普通，臉盤有點大，身材呢，也比較……敦實，看起來像個村里的女人。</br> “你是誰？為何在船上？”狄睢新問道。</br> 女人顫抖著道：“我，我是京城人士，家里開綢緞莊的……爹娘想讓我招婿入贅，可是一直沒挑到合適的，就拖到了現在……”</br> 鹽幫這些糙漢子們可不知道憐香惜玉，聞言哄笑一片，有人直接道：“所以你耐不住寂寞，找了個野漢子？”</br> “沒有，我沒有……”女人臉紅了，微弱的聲音也突然變大。</br> 然而她很快反應過來現在是在哪里，不敢再高聲說話，卻不知為何又悲從中來，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br> 徐夫人最不耐煩女人哭，呵斥道：“哭什么？好好說話！不就睡個男人，怎么了？”</br> 周圍人頓時不敢做聲了。</br> 女人似乎有些意外徐夫人的話以及她的影響力，呆呆的竟然果真不敢再哭了。</br> “我問你，為什么在船上？”徐夫人道。</br> “我，我爹出遠門進貨了，半年沒有回家。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肚子越來越大，我娘害怕我爹回來責罰我，就讓我出來躲一躲。我不知道去哪里，看見貨船就偷偷溜了上去，躲在底倉，想著船到那里我就到哪里……”女人強忍著淚水，哽咽著道。</br> “肚子里是誰的種都不知道嗎？”徐夫人不客氣地道，“你到底跟幾個男人睡過！”</br> 人群中頓時又響起了一片哄笑聲。</br> “我，我沒有跟別……沒有跟男人睡過！”女人似乎受了極大的侮辱，臉色漲得發紫道。</br> 徐夫人冷哼一聲：“敢做不敢當，給女人丟臉！拖下去，砍了！”</br> 蘇清歡拉了拉她袖子，道：“姐姐等一下，讓我給她看看。”</br> “什么？”徐夫人好奇地問道，“你給她看什么？”</br> “我懷疑，她不是懷孕，而是生病了。”蘇清歡道。</br> 女人忽然睜大眼睛看著蘇清歡，激動地仿佛遇到知己般連連點頭：“對，對，我也覺得我是生病了。我肚子總疼，可是我娘說，肚子慢慢大起來，說不是懷孕，哪里有人會信！”</br> 她委屈地又哭起來。</br> “來，我給你看看。”蘇清歡說著就要上前去。</br> 世子拉住她：“娘，你別去，我怕其中有詐！運送軍中糧草的船，她如何能混上去？”</br> 女人連忙道：“我是不知道船做什么用的時候就鉆進去的，當時就停在京城護城河邊，沒人管的。”</br> “那你這些日子以什么為生？”世子不依不饒地繼續逼問。</br> “我在食肆里買了不少干糧，后來干糧吃完了，實在餓得受不了，就等半夜起來偷東西吃。船上那些人以為是有耗子，沒有在意。”</br> “沒事的。”蘇清歡看著女人的臉色，對世子道，“她確實是有病，我暫時相信她的說辭。”</br> 世子卻還是不放心。</br> 徐夫人貌似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柳葉雙刀，冷哼一聲道：“她若是敢在我面前動手腳，老娘就剁了她的手腳。看是她動作快，還是我的柳葉雙刀更快！”</br> 女人嚇得瑟縮了一下，囁嚅著道：“我，我不是壞人，真的……”</br> 蘇清歡走上前，溫聲道：“我是大夫，把手伸出來，我替你診脈看看。”</br> 她臉上帶著淺笑，態度可親，女人呆呆地看著她，覺得她好看得像天上的小仙女，不自覺地就把手伸出來。</br> 然而看到自己手腕上幾乎可以刮下來一層的黑灰，她又十分尷尬，手足無措。</br> “別動。”蘇清歡道，“沒關系，一會兒帶你下去洗澡。別緊張，輕松些，我知道你沒懷孕。”</br> 女人眼淚都出來了，點頭如搗蒜：“我沒懷孕，我就是沒懷孕。可是我的肚子……”</br> 蘇清歡認真給她診完脈，嘆了口氣道：“你是胃腸出了問題，所以肚子里有腹水。起初沒注意，后來越來越嚴重，肚子也就越來越大。你又諱疾忌醫，自己胡思亂想，才會導致現在的結果。”</br> 徐夫人驚道：“她竟然真的沒有懷孕？”</br> 蘇清歡斬釘截鐵地道：“沒有。她肚子里，都是水。”</br> 眾人紛紛稱奇。</br> 女人喃喃道：“我就說，我沒懷孕。我娘偏說，指不定半夜是黃大仙化成男人潛入了我房里……”</br> 蘇清歡：“……”</br> “蠢貨！這你也相信！”徐夫人罵道，“這么笨，活著也是浪費糧食，扔河里喂魚去。”</br> 她說這話的時候，口氣明顯輕松，戲謔的成分更多。</br> 女人顯然也聽出來了，竟然敢反駁：“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你剛才不也說我懷孕了嗎！”</br> “你她娘的睡沒睡男人，我怎么知道！”徐夫人罵道，“你自己睡沒睡不知道嗎？”</br> “我，我怎么知道……”女人聲音有些弱了。</br> “姐姐，”蘇清歡打斷她們的對話，“先找個房間給她，我先給她開點藥。她這般，也經常腹痛，能熬到現在，也著實不易了。”</br> “你有什么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世子忽然插口道，“你家是京城哪座綢緞莊？哪條街哪條巷子？你姓甚名誰？你爹又是誰？”</br> 女人回答得很流暢：“我叫周大歡，我爹叫周立著，經營的是周記綢緞莊，店面在大柳樹胡同正中的位置。我爹有四子一女，我是老大。去大柳樹胡同打聽大歡，人人都知道。”</br> 徐夫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爹這名字倒有趣，立著，他是不是還有兄弟叫周蹲著，周躺著？”</br> “你怎么知道我二叔三叔的名字？”大歡眼睛瞪得溜圓。</br> 蘇清歡：“……”</br> 這個哪里像綢緞莊家的大小姐，分明是個土肥圓的鄉下妞。</br> 也許，她爹是個暴發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