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囿于自己成長環境和閱歷,都有優缺點,沒人例外。</br> 陸棄同樣也是,在無堅不摧的冷硬之下,他對感情認真細膩,投入忠誠,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br> 歷數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里,任何人傷害自己,他都會像雄獅一般替自己找回場子。</br> 打折扣的,就是在賀長楷、昌平侯府這些人身上,再加上這次憑空冒出來的崔夫人。</br> 可是偏偏,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對他那么差!</br> 賀長楷倒還算了,總算有一起長大扶持他的兄弟情義,其他的,算哪根蔥?</br> 叔能忍,嬸也忍不了!</br> 陸棄把事情前因后果一一道來。</br> 原來崔夫人找到陸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時告訴他,自己有母親留下的書信。</br> 但是她深恨昌平侯府,發誓此生絕不與昌平侯府有任何聯系,所以要陸棄發誓不泄露她的身份。</br> 她要求陸棄幫她的忙,替蔣勛伸冤,她說自己還帶了一些證據,把陸棄支使得團團轉。</br> 蘇清歡撞見的那日,是陸棄陪她去茶樓里見一個江寧府來人,她十分激動,險些昏厥。</br> 在蘇清歡看來,陸棄在這件事情中,是完全喪失理智的。</br> “崔夫人是有備而來,”蘇清歡緩緩開口,眼神冰冷,“鶴鳴,你被她利用了。”</br> 古人把骨肉之情看得特別重,重到蘇清歡無法想象也無法理解。</br> 可是她不想憋著了,這次她得說。</br> 陸棄對她而言,有時候是偉岸寵溺她的父親,有時候是勇猛體貼的丈夫,還有時候,是稚嫩愛撒嬌的孩子。</br> 世人都要求他十全十美,蘇清歡卻能容他缺點。</br> 除了共占一個子宮十個月,他和崔夫人,還有什么關系!</br> 而且她對昌平侯府,對秦姓人嗤之以鼻,憑什么利用起陸棄來就如此理直氣壯?</br> “如果你不是大將軍,她還會跟你相認嗎?即使她不認昌平侯府,既然認你這個弟弟,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進我們府里?好,我是外人,那阿嫵呢?她問過府里任何人一句話沒有?”</br> 陸棄低頭摟住她:“呦呦,你別生氣。”</br> “鶴鳴,我不生氣。”蘇清歡聲音清冷,“我也明白你渴望有親人,可是陸老王妃,小舅舅不是你的親人嗎?他們也會對你有所求,但是起碼用真心來換!有些人,就是白眼狼,你怎么喂都喂不熟。”</br> 不說別的,就算之前崔夫人所作所為都能站住腳,剛才她見到自己那般生氣,竟然完全沒有想著解開誤會,反而說著風涼話,高高在上的態度讓人作嘔。</br> “我一來顧念骨肉親情,二來也是覺得她帶著女兒上京告狀,對她的義舉也有憐憫……”</br> 但是現在,看到了崔夫人對蘇清歡的態度,他徹底覺醒。</br> 強求來的親情,如果以傷害蘇清歡為代價,他不要。</br> “過去的這些不說了。”蘇清歡道,“我大哥特別激動來找我,說全京城都知道了,怎么回事?”</br> “你的意思是,大哥不是意外撞見,而是聽到了消息?”陸棄很震驚。</br> “先回府里問問再說。”</br> “好。”</br> 結果讓蘇清歡肺都要氣炸了,是崔夫人故意和陸棄親近,甚至還讓人放出風聲,自己和陸棄有關系。</br> 也就是說,她只想占陸棄的光,卻不想和昌平侯府扯上任何聯系。</br> 這不要緊,可是你特么的裝小三,害得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這怎么算!</br> 蘇清歡想爆粗口,想不善良,甚至有些惡毒地想,娶崔夫人這樣的心機婊,蔣勛也是倒霉死了。</br> 蘇明俊知道事情原委后,非但沒有罵陸棄,反而有些訕訕的,對蘇清歡道:“這事是誤會,你也別得理不饒人,抓著不放。既然是親姐姐,幫忙也是應該的。”</br> 看吧,如果是這位,估計也會跳坑。</br> 可是蘇清歡作為“既得利益者”,得了他無數呵護,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沒法指責他也被血脈親情綁架。</br> 世子也在旁邊,目光微暗,開口道:“娘,這位崔夫人有點不對勁。要知道她和表舅出生的時候,姨姥和昌平侯關系雖不好,但是也并沒有到那般對立的程度。崔夫人如果真是表舅的親姐姐,那昌平侯府嫡長女的身份為什么不要了?難道姨姥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被害?假設這些都成立,怎么說昌平侯府都是崔夫人娘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對侯府如此深惡痛絕?”</br> “我也覺得不對。我覺得她早就算計好了,一步步利用你表舅。”蘇清歡疲憊地道,“這件事情就此打住,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后也與我們無關。”</br> 她仔細想過,非要去跟崔夫人撕扯,陸棄心里也難受,所以就這樣算了吧。</br> 雖然有點憋屈,但是活著誰不是一直在妥協?</br> 老天爺沒給她開掛,所以沒有一切隨心所欲的資本。</br> 而且這幾天的煎熬讓她心力交瘁,現在知道一切與陸棄變心無關,她真的也懶得計較了。</br> 等他們都離開,蘇清歡對陸棄道:“崔夫人利用過你,答應你的東西,是我們應得的。那封書信,我要奪回來,你反對嗎?”</br> “如何奪回來?”</br> “重要的東西,她一定隨身攜帶,我有辦法。”蘇清歡眼中閃過一抹厲色。</br> 陸棄沒有做聲。</br> “你若是還掛念她們,可以派人去保護她們,也可以偶爾去看看她們,這些都沒有問題。”蘇清歡開口,“但是我不希望你沒日沒夜地去幫她們。因為在我看來,很不值。”</br> “我不會再與她見面。”陸棄開口,難掩自嘲,“呦呦,我從未想過,我也會有這么愚蠢的時候。”</br> “你也是凡夫俗子,如何能不犯錯?”蘇清歡把臉貼在他手上,“鶴鳴,我很慶幸,真的很慶幸,不是我所想象的最壞的那種情形。什么錯我都可以陪你改,唯獨那樣不行。”</br> “傻瓜。”陸棄看著她,眼神繾綣。</br> 他是千萬人的英雄,她卻說他只是凡夫俗子;所有人都在算計他的價值,唯有她說,我愿意陪你面對任何事情,只要你還是我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