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正在僵持間，陸棄身邊的侍衛匆匆而來，站在院中大聲道：“夫人，將軍請您出去一趟！”</br> “不去！”蘇明俊想都沒想，替蘇清歡斷然拒絕，“你回去告訴他，他算什么東西，我妹妹是他召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嗎？別以為我們蘇家占了他多大便宜，老子當初跟隨誰，都能給我妹子撐起來這片天！”</br> 外面侍衛被嚇了一跳，卻還是盡職盡責地又重復了一遍。</br> “夫人，將軍請您出去一趟。”</br> 蘇明俊氣得提著齊眉棍要出去打人。</br> 蘇清歡拉住他的袖子，懇求地看著他：“大哥，讓我來處理?！?lt;/br> “你處理？你怎么處理？他就是欺負你這么軟弱！”</br> “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和他，就完了。但是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個明白?！碧K清歡咬著牙道。</br> “好，好，我跟你去！”</br> “不，大哥，您等我，我去去就來。他要給我個交代，我給您一個交代?！?lt;/br> “我不用你給我交代！”蘇明俊氣得臉都黑了，“你就給我記著一句話，你哥什么苦都受過，多少血都流過，無非為了讓你過得好！是真過得好，不是打碎牙往肚里咽?！?lt;/br> 蘇清歡淚目，垂眸道：“大哥，我知道?！?lt;/br> “走！”蘇明俊把齊眉棍砸到地上，地上青磚碎裂。</br> 蘇清歡快步出去。</br> 坐到馬車上，白蘇白芷看著她漸漸沉靜下來的臉色，還是不敢說話。</br> 剛才兄妹兩人的爭吵她們都聽見了，然而蘇明俊說得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便是一向愛炸毛的白芷都不敢貿然開口。</br> “夫人，是這里了?！笔绦l急急地引著蘇清歡往里走。</br> 這是一處幽靜的小院，但是侍衛把院子圍得水泄不通。令蘇清歡覺得嘲諷的是，竟然都是些熟面孔。</br> 這些人看到蘇清歡，臉色都訕訕的。</br> 看，就連侍衛都覺得替陸棄害臊。</br> “將軍，夫人來了?！笔绦l稟告。</br> “進來，快進來。”蘇清歡聽到陸棄急切到不耐煩的聲音。</br> 她整理了下情緒，緩步進去。</br> 陸棄坐在榻上，懷中抱著一個婦人，那婦人面容蒼白卻難掩姿色，此刻雙目緊閉，額角鼓起一個大包。</br> 旁邊站了個女孩，十一二歲的模樣，雖然年紀不大，卻看得出來容顏秀麗，是個美人坯子。</br> 這就是蘇明俊口中的寡婦母女了吧。</br> “呦呦，你過來給她看看。”陸棄絲毫沒有愧疚之色，只是滿臉焦急地道。</br> 蘇清歡“嗯”了一聲，按下心頭萬般滋味，上前替那女人診脈。</br> “是剛才撞的？”她一搭脈就有數了。</br> “嗯。”陸棄道，動了動嘴唇想解釋什么，卻終沒說出話來。</br> “沒有大礙?！?lt;/br> “那怎么一直不醒？”陸棄口氣有些急。</br> 蘇清歡用清澈的眼神看著他，口氣平靜，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激烈：“若是不信我，那就另請高明?！?lt;/br> 態度疏離，眼神中沒有一點兒溫度。</br> 事已至此，不管確有其事也好，誤會也罷，她都已經來了，至少給她一句話吧。</br> 然而，并沒有。</br> 可能陸棄覺得，她就該對他言聽計從，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都不置喙，像這個時代每個賢妻那樣。</br> 可是，到底是她錯了沒有看清他，還是他從前掩藏得很好，現在才暴露出來？</br> “呦呦？”陸棄抬眼驚訝地看著她，“你這是說什么話？”</br> 蘇清歡看著他：“那將軍覺得我該怎么說？”</br> 陸棄眉頭快擰到一起，嘴唇動了動想解釋，他懷中的女子卻幽幽醒來，伸手捏了他的胳膊一下，他頓時閉嘴。</br> 蘇清歡看清兩人的小動作，又見那婦人毫不掩飾地打量她，眼神中隱隱帶著挑釁，竟然怒極反笑，站起身來道：“不打擾了，告辭?！?lt;/br> 愛怎么樣怎么樣，不想再給陸棄找任何托詞，她現在就想離開，隨便去哪里。</br> “呦呦，你聽我說?！?lt;/br> 蘇清歡卻頭也不回地離開。</br> “秦放，你別忘了……”那婦人開口。</br> “夠了！”陸棄把她放到榻上，“我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但是你今天過分了！我對你的耐性也是有限的！”</br> 說完，他追了出去。</br> 他和蘇清歡這么久，從來沒見過她這般絕望決絕的眼神，這讓他無比惶恐。</br> “呦呦，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lt;/br> 被陸棄拉住衣袖，蘇清歡站定，看著他，目光平靜：“好，我聽你說，告訴我，是哪樣的？”</br> “她是……”陸棄語塞，“你相信我，我有苦衷……別問，等我處理好這件事情，等我處理好，這事情就過了?！?lt;/br> “然后就當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br> “我不是那個意思?！标憲壨蝗挥X得蘇清歡從未如此咄咄逼人，“你相信我，我和她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br> “鶴鳴，”蘇清歡開口，“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你們是什么關系，哪怕她是你親妹妹，我都生氣了。我以為你我之間，已經可以毫不設防，沒想到，是我自己單方面一廂情愿。不管什么事情，你竟然把我瞞得嚴嚴實實；現在滿城風雨，我卻最后一個知道。陸棄，你把我當成了什么！”</br> 聽她喊出“陸棄”這兩個字，陸棄便知道她是氣壞了，抓緊她衣袖不肯放開：“呦呦，你不要聽任何人說。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br> “三綱五常都亂了嗎？”屋里婦人不知何時也走到門口，倚靠著門一臉嚴肅，“什么叫你對不起她？她如此善妒，私自外出，沒有規矩……”</br> “你住口！”陸棄臉上陰云密布，“輪不到你來說她?！?lt;/br> 蘇清歡自嘲地笑：“謝謝你，在她面前維護我。可是陸棄，我不領情！這份恥辱，本就是你帶給我的！”</br>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br> “或許吧，可是你騙了我?！碧K清歡疲倦地道，“我已經替她看過了，沒有問題。那位大姐，提醒一句，下次不要裝這么長時間，等閑大夫即使知道也不敢說，實在太為難他們了。白蘇、白芷，我們走。”</br> 說完，她用力拖拽一下，薄薄的春衫袖子，竟然被撕下一截，落在陸棄手中。</br> “割袍斷義嗎？”蘇清歡微微笑，“很好?！?lt;/br> 疼到極致便是麻木，她現在已經覺察不到疼痛，只覺得羞恥，竟然被人當面羞辱至此。</br> 蘇明俊不許她來，她說自己“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好了。</br> 一了百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