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吃過東西,謝過自陸棄出事后一直來幫忙照顧她的周藍雪等人,決定好好睡一覺,第二天去看陸棄。</br> 眾人都反復確認過她確實沒事之后才離開。</br> 說實話,蘇清歡雖有神醫之名,卻無論如何想不明白她自身到底發生了什么問題,為什么會毫無征兆的昏睡這么久。</br> 現在醒來,一切都很正常,這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像盛夏的暴風雨,來勢洶洶,卻又很快被天晴后的驕陽曬干,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br> “你們都回去休息,我沒事。”她對白蘇、白芷道。</br> 兩人都熬成了兔子眼,讓人心疼。</br> 但是她們無論如何都不肯讓大病初愈的蘇清歡自己一個人睡覺,最后推脫來推脫去兩人才最終商定,白芷先休息,下半夜過來接替白蘇。</br> 蘇清歡本以為自己睡不著,不想躺了一會兒,和白蘇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話,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br> 熬了幾天的白蘇卻沒有睡意,總害怕蘇清歡這是短暫好轉還會復發,過不到一刻鐘就要起身查看一次,一直沒有睡過去。</br> “誰!”聽見外面輕到不仔細聽都聽不到的腳步聲,她下意識地坐起來,壓低聲音呵斥道。</br> 門被打開,屋內一直沒有熄滅的燭火照在了陸棄胡子拉碴的臉上。</br> “將軍,您回來了!”白蘇驚喜地道。</br> 陸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揮揮手讓她下去準備水給他沐浴,自己則輕手輕腳走到床前坐下,低頭看著蘇清歡瘦削卻不再因為發燒而潮紅的面頰,聽著她勻稱的呼吸,一顆焦灼了數日的心,終于放了下來。</br> 這次猝不及防的意外嚇壞了他。</br> 自從她被綁架之后,他深深自責,覺得沒有保護好她,恨不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每次離開,即使很短暫,他都很內疚。</br> 但是沒想到,除了有人作惡,生老病死,亦可意味著分離。</br> 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陸棄惶恐。</br> 曾經以為靠努力可以得到一切想得到的東西,保護一切自己想保護的人,但是現在想來拿遠遠不夠,還要靠老天的憐憫,祈求命運不要多舛。</br> 陸棄呆呆地看了蘇清歡很長時間。</br> 燭光下,她巴掌大的小臉愈發小了,因為這些日子都沒能正常進食的緣故,她臉色黯淡,沒有平時十分之一的美貌。</br> 陸棄卻看呆了。</br> 這是他的呦呦啊!那個巧笑嫣然伴他生命的娘子。</br> 失而復得,從此更加敬畏命。</br> 他盥洗沐浴之后,想把蘇清歡稍微往床里側挪動下,自己在邊上躺著。不想剛打橫抱起她,她就猛地睜開眼睛,帶著幾分嬌嗔道:“鶴鳴,你放開我。”</br> 陸棄愣住了。</br> 原來,蘇清歡正夢見自己和穆嬤嬤在花園里散步,突然陸棄闖了進來,非要拉著她走。</br> 在穆嬤嬤面前,她還有些害羞,不想讓他拉拉扯扯,就掙扎著想松開他的手,發出那一聲嬌嗔。</br> “鶴鳴,你回來了?”溫暖的懷抱和灼灼的眼神提醒了蘇清歡,這不是夢境,于是她揉著眼睛,驚喜地道。</br> “嗯,聽說你醒了,我真高興。”陸棄把她緊緊摟在懷中,真想把她深深嵌入自己的骨血中,永不分開。</br> 同生共死。</br> “是不是嚇壞你了?”蘇清歡被他摟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在他懷里悶聲道。</br> 陸棄這才把她從懷里拉出來,道:“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會這樣?以后不會了吧!”</br> “我也不知道。”蘇清歡苦笑著道。“應該不會了,已經倒霉一次,哪里還能次次如此?”</br> “以后再也不許去墳前祠堂這些地方。”陸棄心有余悸地道。</br> 被關這幾日,他認真思索過,蘇清歡這病癥來得蹊蹺,氣勢洶洶,委實不能用常理來解釋,只能歸結于怪力亂神。</br> 蘇清歡伸手想要展平他緊蹙的眉頭——這樣不好看,卻被他握住了手:“聽到沒有?就算為了我和阿嫵,答應我。”</br> 蘇清歡笑笑:“你難道還能把罪責推到母親身上嗎?”</br> “我……沒有。”陸棄否認,但是想到怪力亂神這些難以控制解釋的東西,他只能想到自己的生母,畢竟蘇清歡正好去過那里。</br> 蘇清歡從他淺棕色的眸子里看出來些許心虛和掙扎,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道:“如果你真的要往那些事情上想,其實,大概也是對的。”</br> 陸棄看著她,困惑道:“什么意思?”</br> “我昏睡的時候夢見了許多過去的事情,我夢到剛入程府一兩年的時候,我見過穆嬤嬤在城府花園里,埋了一個箱子。拿箱子的花樣我記不太清楚了,但是在夢中卻清晰得看到箱子掛的銅鎖上,有凌霄花的圖樣!”</br> 也許這只是巧合,昏睡讓她大腦中那些沉睡了太久的記憶被調動出來,也可能,真是穆嬤嬤在冥冥之中保佑著她,讓她早日查出兇手。</br> “鶴鳴,你明日天亮就讓人去程府找。”蘇清歡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不知道是夢境還是舊事回憶的信息,“那個箱子在師傅和雪嬤嬤曾經住過的聽楓院中,你讓人去試試。萬一是真的呢?”</br> “好。”陸棄答應下來,又問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哪怕只有一點點,也不要瞞著我。”</br> “沒有,真的一點兒都沒有。”</br> “那就好。”</br> 蘇清歡這才想起來一個問題,道:“你怎么出來了?皇上怎么肯放了你?”</br> 陸棄冷笑一聲:“他沒下旨,我自己回來的。”</br> 蘇清歡醒了這樣的好消息,讓他立刻按捺不住。</br> 天牢的看守應該已經得到皇上的授意不敢與他正面對上,所以他就很順利地出來了。</br> 蘇清歡:“……這件事情還有很多疑點。你看現在皇上敬畏你,就連你闖入后宮中這樣的重罪都是表面假裝處理下,為什么他敢生出假借瘟疫想分開你我的事情呢?”</br> 皇上隱忍那么久才登基,一共是個極其謹小慎微的人,怎么會這樣公開挑釁呢?</br> 她按照時間線把事情捋了一遍,卻越想越糊涂,越覺得不對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