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直覺她語氣不對,心中一震,握著她的手,用了幾分力氣,沉聲道:“別傻,別人再好,也不比親娘。你以后的路還很長,我有了一百畝地,我打算種藥材,你幫我管著,咱們的好日子在后面!我被祖母造謠,說我失去清白,村里人背后議論紛紛。你看現在怎么了?我過得不好好的?”</br> 林三花笑笑:“你想多了,我就是想跟你說,認識你,我真慶幸。”</br> 蘇清歡心里不知為何悶悶的。</br> 世子很快出來,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走過來仰頭看著蘇清歡,眼神堅毅,有著他父親的影子,所不同的是,他神情信賴,待她態度親昵。</br> “娘,我收拾好了。”</br> “好,走!咱們去吃烤全羊去!”</br> 六子送他們出門,林三花托著肚子走在后面,看著蘇清歡的背影,眼睛里閃著淚花,喃喃自語道:“我不是你,你那么厲害,我這么蠢笨……我這樣的人,活著又有什么意思?不過舍不得肚子里這團肉。既然投生到了我肚子里,好歹要讓他見見這世界。跟著你,比跟著我強……”</br> 蘇清歡沒有聽到這些話,帶著錦奴策馬而去。</br> “娘,怎么停下了?”走了一半路,行到偏僻處,蘇清歡勒馬停下,世子不由問道。</br> “咱們娘倆在這里說吧。”</br> 蘇清歡把自己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詳細道來。</br> 世子越聽眉頭越緊,道:“我父王與我說過,十三叔的母族、妻族都很有勢力,他蓄謀已久,便是納妾都不看色,只求結盟。但是這些人和他,也不是完全一條心,所以眼下可能不愿意發兵相救。可若是背水一戰,十三叔真的給出足夠的價碼,就不愁找不到援軍。你想,連鹽幫這樣的幫派他都許以厚利拉攏,真是黔驢技窮,也孤注一擲了。”</br> “所以,若是給了他喘息的機會。”蘇清歡詢問道,“那樣就意味著你表舅多一分危險,對吧。你父王這邊可有人相幫?”</br> 若是賀長楷完全不怕賀長瑞的援軍,那她也不必太緊張。</br> “除了表舅,并無旁人。”</br> 蘇清歡:“……”</br> 這倆人可能真是舍對方其誰的好基友,出了事情,也就能依靠彼此了。</br> “那如果賀長瑞的援軍都來了,你父王對上他,有幾分勝算?”</br> “零。”世子不客氣地道。</br> 他態度冷靜沉穩,絲毫不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br> 蘇清歡嘆了口氣道:“那也就是說,咱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來,聽我說吧——”</br> 世子看著她道:“娘,你有什么主意?”</br> 她讓自己帶出父王留下的所有東西,定然有她的道理。</br> 若是別的女人知道這些事情,恐怕早就嚇得腿軟了。但是她不一樣,第一反應永遠是解決問題,而不是害怕、后退,更不會覺得事情與女人無關,要讓男人承擔一切。</br> 無論賀長楷怎么覺得,世子自己覺得,她是最配得上陸棄的女人。</br> 蘇清歡長話短說,面色嚴肅地道:“從我探聽的消息來看,徐大當家求的是出身。賀長瑞能給他的,你父王也給得起!我想我可以找他談談,但是我缺個信物。若是你相信我,把你父王的私印給我,我去跟他談!在此之前,我要安頓好你,送你去開客棧的清瑩姨母那里好不好?她和我,也算生死之交。你在那里等你父王消息,若是聽到大捷,再想辦法差人給他送信!你表舅應該也能找到……”</br> 世子打斷她:“娘,你害怕談不妥有危險,那你怎么辦?而且,你打算用什么身份去跟徐大當家談?”</br> 蘇清歡飛快地道:“我都想好了,你父王不是來過這里,又匆匆離開嗎?我就說我是你父王的女人,當年我隨程家入京,他驚鴻一瞥深愛上我,只是苦于不知道我是誰。后來輾轉找到我,我已經嫁人,已經說好解決我相公隨他去,但是聽到賀長瑞反了他就匆匆離去,留下私印給我。”</br> 她想了許久才想到這個“天衣無縫”的主意,覺得自己簡直可以寫部腦洞劇本了。</br> 最重要的是,她想把陸棄摘出來。</br> 無論賀長楷勝負,都改變不了陸棄逃奴的身份。</br> 他是皇上要處置的人,必須更加小心謹慎。</br> 世子被她的腦洞嚇了一大跳,隨即道:“這不行!你是我表舅的,怎么能和我父王……”</br> “迂腐!”蘇清歡賞了他一個爆栗,“現在什么時候了,哪里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不過口頭說說而已。你若是不反對,這事情就這么定了,在清瑩姨母那里乖乖聽話,藏好自己的東西和銀票。我教你藏東西的那些方法,都記住了吧。一定要分開藏,貼身的,外面的,地上的,地下的……”</br> “不行,我反對。”世子再次打斷她的話。</br> “說說你的意見。”蘇清歡平靜地道,一副“你說什么,我都能反駁”的姿態。</br> “我表舅為了你,跟我父王對上,眾人都覺得匪夷所思,只有你覺得這很正常;你說我父王會對你一見鐘情,尚且有人信,畢竟你樣貌確實過得去……”世子思路嚴謹,條理清晰,不疾不徐地道,“但是說我父王會千方百計找你,會把私印留給你,任是誰也不會相信的。”</br> 蘇清歡愣了下,不得不氣餒地承認,自己確實是失算了。</br> 這些從小受過貴族教養的人,尤其是賀長楷這樣經過層層廝殺,踩踏兄弟鮮血上位的人,會為了女人失了分寸,公私不分,那真是天下紅雨。</br> “你說得對。但是既然有你表舅這樣的情癡,”想到陸棄,蘇清歡嘴角露出淺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么,“你父王癡情一些也不算匪夷所思。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故事可能不盡如人意,但卻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br> “不,這沒有說服力,我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世子成竹在胸地道。</br> “什么?”蘇清歡大喜過望,握住他的肩膀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