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和阿嫵，都是世子誰都碰不得的逆鱗。</br> 陸棄要顧及父子之情，他則無所顧忌。</br> “妹妹滿月這么重要的日子，他敢如此放肆，我就要讓他悔不當初！”世子不肯讓步。</br> “你怎么知道我能忍？”</br> 他現在比誰都想爆炸。</br> “我另有計劃，你沉住氣。”陸棄眼底冰涼，“若是你今日讓人閹了他，我和你娘的計劃就無法進行了。”</br> 今日是杜十一守在昌平侯府外面，和方長信交手認出了他，所以陸棄才知道，世子想對秦承下手。</br> “那表舅告訴我，您想怎么辦？”世子毫不退讓，他有些懷疑這是陸棄想穩住他的托詞。</br> 蘇清歡等了許久都不見陸棄回來，聽說他在世子書房才放下心來，讓白蘇把滿月禮收到的禮單拿來她看看。</br> 等到白蘇帶著兩個婆子抬著紫檀木箱子進來，蘇清歡笑道：“我說讓你拿禮單，不是讓你把東西都搬來。”</br> “夫人，這箱子里的，就是禮單。”白蘇掩唇而笑。</br> 說著，她打開箱子，里面整整齊齊排的，不是禮單又是什么！</br> 蘇清歡扶額：“怎么這么多？”</br> 她只知道不少，但是沒想到這么多啊！這得看到猴年馬月去！</br> “等奴婢整理一下您再看吧。”白蘇體貼地道。</br> 蘇清歡又想起穆嬤嬤，想起她手把手教自己處理這些時候的慈祥模樣，不由心底黯然，但是面上并沒有顯露出來，道：“好，你慢慢整理，把要好人家和重要的挑出來，剩下的慢慢還禮。”</br> “是。”白蘇行禮稱是，把箱子合上，開口對婆子道，“把這些送到我的屋里去。”</br> 她做事是拼命三郎，什么都要做在前面。面對要做的事情，哪怕不眠不休，她也要處理完，不肯留尾巴。</br> 蘇清歡見狀便道：“就知道你會這樣！都說了不打緊，你慢慢看，千萬別回去熬夜。”</br> “奴婢知道呢！”白蘇笑盈盈地道，“上面這些是禮單子，下面有一些經書什么的占了地方。”</br> “經書？”蘇清歡頓時好奇，“哪來的經書，怎么混在這里面？”</br> “是，是杜麗娘送來的。”白蘇小心打量著她的臉色，斟酌著道，“奴婢想著這是好日子，而且是她手抄的佛經，又去大相國寺找高僧……”</br> 不管她如何臟，不能說佛經臟。</br> 杜麗娘的聰明之處正在這里，用佛經替阿嫵祈福，而不是送金銀之物，讓人無法拒絕，甚至心里還得感念她的良苦用心。</br> “真是長了顆七竅玲瓏心。”蘇清歡贊道，“你把她手抄的佛經拿出來給我看看。”</br> 她越來越喜歡杜麗娘了。</br> 這個女人風塵堆中滾過，所以八面玲瓏，聰明伶俐；但是更難得的是，她還重情重義，不管對男人還是妹妹，都存了最好的期待，付出了最真的感情。</br> 而且現在看來，她處事聰明，分寸拿捏得極好。</br> 令人舒服，這是一項極其難得，靠天賦也靠揣摩的技能。</br> 白蘇見蘇清歡沒有介意，松了口氣，從箱子底下找出幾本厚厚的經書。</br> 蘇清歡挨本翻閱，發現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從始至終，字跡干凈整潔，不見潦草，可見真是用了心了。</br> “看著幾本佛經的情形，她說不定在船上就已經開始寫了。”蘇清歡嘆了口氣道，“實在是聰明又用心。”</br> 陸棄說讓她明日來，那到時候要好好謝謝她。</br> 打定主意，蘇清歡特意囑咐白芷不許慢待她，想著如何跟她提這件事，又有些犯難。</br> 人家想過正經的安穩日子，蘇清歡不愿意拉她下水。可是陸棄很篤定地說她會愿意，難不成遇到了什么難處？</br> 明日要問清楚，蘇清歡打定了主意。</br> 她看過阿嫵，又去廚房給陸棄和世子做了小餛飩夜宵送到書房，笑道：“你們倆吃完飯再繼續談正事。”</br> 兩人很有默契，見到蘇清歡就瞬間進入“賢者模式”，都只字不提正事，笑著與她說話。</br> “沒什么正事，閑聊而已。”陸棄撈起一個餛飩道。</br> “就是，現在過年前，能有什么事情。”世子咬了一口附和道，餃子里露出一整只鮮蝦仁，蝦線也被剔除，看起來令人食指大動。“娘，真好吃。”</br> “那就多吃點，還有很多。”</br> “你也坐下吃。”陸棄拉著蘇清歡道。</br> “我不吃，吃了發胖。”蘇清歡掙脫他的手，看著房間里有些凌亂，捋起袖子去給世子收拾了。</br> 虎牙站在旁邊忙道：“夫人，小的來就行。”</br> “沒事，”蘇清歡對他很寬和，“不是嫌你做的不好，而是我有些潔癖，喜歡自己上手。剛才我在廚房里忙活完，還剩下一些餡料讓廚娘包餛飩，你去看看還能不能剩下討一碗。”</br> 虎牙才十一二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消耗地最快，聞言歡天喜地的謝過她跑了。</br> 第二天，杜麗娘進府里拜見。</br> 受了她的禮之后，蘇清歡讓白蘇看座。</br> 杜麗娘虛虛坐下，垂著頭很是拘謹。</br> 蘇清歡笑著同她道：“這里沒別人，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更何況，你從來也不是怯場的人，不用拘束。”</br> 杜麗娘道：“奴進過許多大戶人家，但是卻從未進過內院，心中惶恐。”</br> 這話說得有些心酸，外院自然是男人宴席作陪，內院女人對她這種身份，確實避之唯恐不及。</br> 她苦笑一聲繼續道：“若不是聽說您要見奴，奴無論如何不敢進來，臟了您的地方。”</br> “過去的事情，和不放過自己？”蘇清歡道，“你美麗聰明，又有主意，日后會過得越來越好的。對了，你那個，那個……”</br> 她有些糾結不知道該如何提起章舉人的事情。</br> 陸棄沒提，她就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萬一假的，豈不是往她心上扎刀？</br> 杜麗娘冰雪聰明，立刻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么，態度反而坦蕩起來，眼神干凈而堅毅：“那個人，如您所猜測的，正是個騙子。但是又有什么要緊？不過損失了些身外之物，看清了一個人，免得日后吃苦，豈不是幸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