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盤算著回禮的事情。</br> “回頭讓將軍給柳州那邊的知府寫封信，多照看著點儀安師太。至于東西，我想想，要不去大相國寺求幾件？回頭讓她留著送主持也好，師姐師妹也好。”</br> 皇城根下都是官，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京城大相國寺的東西，拿回去送人應(yīng)該體面。</br> “就這么定了，另外再找?guī)准ひ\子鶴氅出來，還有我繡的帕子，東西不好，但是讓她知道我記掛著她，”蘇清歡絮絮叨叨地道，“給銀紅的東西，挑些顯眼的，她不缺錢，就想要個臉面。”</br> 估計銀紅心里巴不得她送個牌匾掛在門上。</br> “那不如就送她些綢緞，送一副頭面給她過年戴。”白蘇道。</br> 白芷笑著補充：“最好大紅大紫那樣！”</br> “促狹鬼。”蘇清歡笑罵，“綢緞挑幾匹，也把庫房里經(jīng)年的舊布整理出來，讓她留著送人，對了，車夫也給一份。還有，再給她兩盒絹花，讓她送交好的人。”</br> “夫人面面俱到，不累嗎？”白芷咋舌，“奴婢就不行，想想腦瓜子就疼。”</br> “原來也覺得累，但是真做起來，也沒那么難。”</br> 陸棄晚上回來，見蘇清歡心情明顯好轉(zhuǎn)許多，問清緣由，難得管這些瑣事，道：“在回禮里給她加一對匕首，讓她生了兒子，將來來投軍。”</br> 蘇清歡高興，他就給面子；她喜歡的人，他也愿意給恩惠。</br> 跟她在一起，他才覺得自己和這世界不是割裂的。</br> 蘇清歡俏皮地給他行禮，笑盈盈地道：“那我就替他們家的哥兒謝謝大將軍，只要爭氣，前程是有了。”</br> “幺蛾子還挺多。”陸棄見她展顏，只覺滿天烏云都散盡，笑著低頭親親她的臉頰道，“不過我很高興。”</br> 隔著衣服，蘇清歡都能感受到他胸前硬朗的肌肉，男性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br> “鶴鳴，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一下。”蘇清歡咬著嘴唇，面上有些為難之色道。</br> 這陣子，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她好像忽略了很多。</br> “說，別咬嘴唇。”陸棄抱著她走到榻上坐下，按著她不許她從膝蓋上下來，伸手揉揉她的朱唇道，“紅了。”</br> 蘇清歡卻掙扎著從他膝蓋上下來，面容有些嚴肅。</br> 陸棄心中一凜，以為有什么事情發(fā)生，面上卻故作輕松道：“說來聽聽，我看是什么大事，礙著你我親近了？”</br> 蘇清歡咽了口口水，這才鼓起勇氣道：“我想和你說的，正是這親近之事。我在月子里，所以不能和你……而且你知道，師傅和穆嬤嬤，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他們身后連個披麻戴孝的孩子都沒有……”</br> 陸棄一下子明白過來，輕斥道：“我當(dāng)然知道這些，你以為我剛才是想同你那個嗎？難不成沒有你的那些年，我都活不下去嗎？不過區(qū)區(qū)九個月罷了！”</br> 外嫁女守制一年，但是實際上就只有九個月。</br> 蘇清歡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我還是得跟你說一聲。你對我好，我也不能理直氣壯收著，總要讓你知道，我心里是……”</br> “你敢說‘謝’試試！”陸棄瞇起眼睛，磨牙看著她道。</br> “不說不說，”蘇清歡討好地拉拉他衣袖，乖順地像只小奶貓，“就想說知道你的好。我心里有數(shù)，就你縱著我。之前為他們大肆操辦喪事，其實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后悔了，逞一時意氣，給別人看，倒給你增加了壓力。現(xiàn)在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說你呢！但是做了就做了，再多想也是矯情。”</br> “我何時在乎過外人怎么看。”陸棄一臉倨傲，“只要你高興，要天上的月亮，我都給你射下來。”</br> 蘇清歡咧嘴笑：“知道大將軍厲害著呢！我是想說，以后我自己在府里守制，但是外面該干什么干什么，該替你出頭露面的場合，我得去。嬤嬤在的時候說過我很多次，說我不能因為你寵著我就恃寵而驕，要心疼你不容易……”</br> 說著，她眼中又有淚意，自己低下頭不想讓陸棄看到。</br> 至親離開的痛，是一場最曠日彌久的劫難，是一處永遠不會痊愈的傷口，什么時候想起來什么時候疼。</br> 非親身經(jīng)歷，永不能理解。</br> 蘇清歡想，即使為了阿嫵，她都要長命百歲。</br> “我感謝穆嬤嬤，”陸棄抱住她，“是她教養(yǎng)出你現(xiàn)在的性格，但是也讓人心疼。呦呦，我也很遺憾，沒有和你一起回報她……”</br> “但是得往前看。”蘇清歡逼退了淚意，擠出了個笑容，“不說了，咱們看看阿嫵去。錦奴一個人做了我們兩個人的事情。”</br> 慶幸阿嫵還沒滿月，除了吃就是睡，否則她一定會愧疚自責(zé)。</br> “好。”</br> 過了兩日，穆臣和明珠大婚，十里紅妝，萬人空巷。</br> 此前世子已經(jīng)找人查明白了，那個丫鬟果然是撒謊了，穆臣根本沒有碰過她。</br> 但是穆臣對她另眼相看是真的，那是因為當(dāng)年都一起玩，明珠和穆臣都是錦奴這般歲數(shù)，身邊丫鬟仆婦都很多。</br> 明珠不小心落水，那丫鬟正好江邊長大，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把明珠救了上來。</br> 穆臣那時候就暗暗喜歡明珠，雖然不是情愛那種喜歡，但是最起碼也是小小少年心底美好的情愫。</br> 所以感念那丫鬟對明珠的救命之恩，便格外提攜她，結(jié)果讓她越來越自我膨脹，才敢做出冒犯明珠的事情。</br> 蘇清歡給明珠去信說明原委，讓她自己婚后再處理。</br> 明珠當(dāng)初從蘇清歡這里回去，覺得時間過得無比慢，心里無比煎熬。</br> 她甚至想著，為什么腦子抽了一樣，跟蘇清歡說如果壞消息就不告訴自己，導(dǎo)致現(xiàn)在這心里七上八下。</br> 她有一萬次，想沖到將軍府問問蘇清歡，到底查的怎么樣。</br> 凡事起了頭，她這個急脾氣，就按不住了。</br> 當(dāng)然，結(jié)果是滿意的。</br> 她給蘇清歡回信：好，等著我。</br> 她弄不死那小賤人！</br> 蘇清歡聞到了磨刀霍霍的味道。</br> “夫人，您是沒看到，那銅錢撒了多少！”白芷回來，繪聲繪色地描述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