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起了穆嬤嬤,蘇清歡靠在床頭呆坐了許久,陸棄回來,她都沒有聽到腳步聲。</br> 陸棄掀開簾子就看到她臉上帶著回憶的微笑,眼角卻有淚花閃動,顯然又是回憶起了往事,不由蹙眉。</br> 白蘇低聲回稟道:“十八姑娘來的時候,陪著夫人有說有笑,都很好。可是臨走的時候,十八姑娘沒忍住,提了一句穆嬤嬤,就又這樣了。”</br> 陸棄心里恨不得捅明珠兩刀,就知道這個惹禍精,來了沒好事。</br> 不行,回頭得揍穆臣一頓,讓他管好自己的娘子!</br> 蘇清歡回神,見到他們正在門口說話,站起身來笑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br> 陸棄當(dāng)然是還不放心她,嘴上卻道:“沒有什么要緊著急的事情,外面又冷,不如咱們屋里暖和。”</br> 蘇清歡看著他鼻尖冒起的汗珠,也不戳穿他,上前幫他解下鶴氅,道:“沒著急的事情就陪我看禮單。我正愁不知道有些人家該如何打點,你在我心里有數(shù)。”</br> “好。”</br> 晚上世子抱著阿嫵過來請安,蘇清歡笑道:“阿嫵從小被你帶得這么懂規(guī)矩,我簡直看到了幾十年后我成為老封君,就等著晚輩過來拜見的樣子。”</br> 世子笑道:“那娘多生幾個弟弟,回頭熱鬧。阿嫵要嫁人,回頭怕是不能天天給您請安了。”</br>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br> 陸棄從他懷中接過熟睡的阿嫵,低頭看著她白凈的笑臉和恬靜的睡顏,眉頭一皺,霸道地道:“招個贅婿就行了。”</br> 這不是他第一次提這件事情,蘇清歡只當(dāng)他玩笑,并沒有放在心上,世子心里卻感慨,自己前路漫漫,尚需努力啊!</br> 阿嫵換了懷抱便睡得不甚安穩(wěn),在陸棄懷里像蠶蛹一般動著,眼睛卻困得睜不開,小樣子十分可愛。</br> 陸棄剛開始還覺得女兒真美好,可是等阿嫵臉色變紅,甚至眉眼周邊都變紅,才慌忙把襁褓遞給世子,道:“哥哥,爹爹還給哥哥。”</br> 他現(xiàn)在才知道,小孩子哭的時候,眉毛都會紅!</br> 世子笑容滿面地接過來。</br> 還給他,他好歡喜啊!</br> 阿嫵在世子懷里小豬一般哼哼了幾聲,又呼呼大睡。</br> 蘇清歡嘖嘖嘆道:“還沒滿月的孩子就認懷,說出去誰能信!這挑人的毛病,就是像爹,我可從來不這樣。”</br> 世子低頭看著阿嫵,笑得一臉寵溺。</br> 陸棄則湊到蘇清歡耳邊道:“她要真隨我,就也喜歡粘著你了。”</br> 蘇清歡被他這話說得心中歡喜,卻還是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兩個孩子,意思是斥責(zé)他不顧場合地說這話。</br> 陸棄嘴角的笑意卻越發(fā)大了。</br> “阿嫵晚上放到我屋里睡吧。”蘇清歡對世子道,“雖然有奶娘帶著,但是睡在你隔壁,我怕也會吵到你。”</br> 她現(xiàn)在看著世子妹控到極點的模樣,常常忍不住想,她給阿嫵最好的禮物,就是一個好哥哥了。</br> 不夸張地說,世子絕對比她這個親娘對阿嫵更盡心盡力,哥哥力爆棚,而且還是十足的暖男。</br> 她都有些愧疚了,自己實在不夠盡職。她也很想事無巨細地照顧阿嫵,可是府里這兩個男人,都跟她搶。</br> “不用,”世子道,“娘好好休息,等您出了月子再說吧。”</br> 這點陸棄倒是贊成,等吃過飯后,還是讓世子抱著阿嫵走了。</br> 到了年底,要準(zhǔn)備過年,雖然有喪事不能大肆操辦,但是總不能苛待府里的眾人,該置辦的東西還得置辦,蘇清歡便忙著這些事情。</br> “夫人,”白芷從外面進來,一身寒氣卻滿臉歡喜,“您猜誰送年貨來了?”</br> “誰啊?”蘇清歡見她模樣,笑著打趣道,“誰能讓我們白芷姑娘這么高興?”</br> “是銀紅!”白芷喜滋滋地道,“鄉(xiāng)下也沒什么好東西,但是奴婢就是高興,她有這個心,還記掛著您,是個懂事的,沒枉費您對她的恩典。”</br> 蘇清歡想了半天,懷疑自己腦子壞了,一臉懵懂地道:“銀紅是誰?我怎么想不起來了。”</br> 白芷瞪大眼睛看著她:“您忘了啊!就是許配給張屠戶那個,府里的丫鬟啊!”</br> 蘇清歡終于對上號,眼中露出歡喜:“是她啊!她千里迢迢送東西來了?”</br> “不是不是,”白芷道,“她雇了輛車來送節(jié)禮,帶口信說家里日子過得不錯,只是她懷了身孕不能來,否則一定要親自來給您磕頭的!這里有封信,托人寫給您的。”</br> 蘇清歡喜出望外,接過信道:“雇的人估計也是嵐村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親,讓人好好招待,把她送到東西拿來我看看。她也是,有封信就算了,還花錢雇人送東西上京。莊戶人家的日子,一文錢都恨不得掰開花。”</br> 白蘇給她換溫蜜水,笑道:“她可不是莊戶人家的日子,她是土財主的當(dāng)家太太。您忘了,當(dāng)初將軍賞了多少銀子呢!”</br> 蘇清歡抿唇而笑:“倒不想,成全了這么一樁好姻緣。也是她自己聰明……”</br> 有機會,要自己抓的住,當(dāng)機立斷;而且現(xiàn)在日子的紅火,還是她自己過出來的。</br> 一會兒白芷回來,帶了四五個幫忙搬東西的婆子,指揮道:“這里這里,都放下,打開,夫人要看。”</br> 蘇清歡也不著急看信,興致勃勃地去看東西。</br> 送的也真不是什么金貴的東西,有一袋子曬干的各種菜干,還有一些風(fēng)干的野味,有臘肉,有火腿……還有兩壇子自家釀的苞谷酒。</br> 蘇清歡在嵐村呆過,看見這些東西都格外親切,心情愉悅地道:“難為她這么有心,讓人好好收起來,慢慢吃。”</br> 白芷見她高興,把手背在身后賣關(guān)子道:“奴婢要跟您討賞,奴婢手里,有讓您更高興的東西。”</br> 蘇清歡挑眉一笑:“要不,賞你明年犯錯了免打?”</br> “夫人!奴婢才不犯錯呢!”白芷跺腳道。</br> 白蘇大笑:“讓你跟夫人賣關(guān)子,活該!”</br> 白芷這才把手里的信交給蘇清歡,道:“這封是儀安師太帶給您的,要不怎么說銀紅會辦事!讓人來之前,特意去儀安師太那里問候,替她帶信。”</br> 儀安師太,是林三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