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想想陸棄離開之前的神情，就有些不放心。</br> 他很久沒有這么生氣了，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會不會責罰世子。</br> 按理說，他對世子應該客氣些，但是他的驢脾氣上來，估計六親不認，不會打也說不定會罰。</br> 她還是把他想得太好，不知道世子現在已經被抽得皮開肉綻，趴在榻上晾臀加……看陸棄暴怒。</br> “白蘇，你去將軍書房外面偷偷聽聽。”蘇清歡道。</br> 白芷主動請纓：“夫人，還是奴婢去吧。”</br> 蘇清歡其實不想讓她去，因為她對陸棄吧，不是那么友好。</br> 這個傻妞，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就連床笫之間自己偶爾沒羞沒臊地喊出來，她也以為陸棄虐待她。</br> 這件事情，讓她這么純潔的人怎么解釋！</br> 她暗示了白蘇幾次，后者倒是很負責任地跟白芷隱隱提了一下，可……</br> 可她不信啊！</br> 白芷看陸棄，白的是黑的，黑的更是黑的。</br> 但是她最喜歡做這些跑腿打探消息的事情，她既然主動提出來，蘇清歡也不好拒絕，便囑咐道：“你偷偷聽聽，別讓將軍發現，更別沖動沖進去。”</br> “您也太小看奴婢了。尊卑有別，奴婢怎么能沖進將軍的書房中？”白芷信誓旦旦地說完后就去了。</br> 片刻后，她慌里慌張地跑回來：“夫人，不好了，奴婢看見世子趴在榻上，身后全是那么高的紫色檁子，還流血呢！將軍在屋里砸東西，世子看著也不敢吭聲。”</br> 要不是蘇清歡提前囑咐她，她怕是一個沖動就沖進去了。</br> 蘇清歡變了臉色，站起身來道：“怎么會？”</br> 說世子挨打，或許陸棄太氣憤了能做出來，但是與他這么久，蘇清歡知道他不是一個打砸東西的人。</br>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白芷夸大其詞，比如陸棄拍桌子這樣的動作被她夸張為砸東西。</br> 白蘇見她變了臉色，斥責白芷道：“你慌張什么！夫人這么大的肚子，若是驚動了怎么辦？咋咋呼呼，說了你多少次，沉穩點！”</br> 她扭頭又對蘇清歡道：“夫人您別急，奴婢扶您過去看看，說不定只是誤會一場。”</br> 白芷急得臉都紅了，跺腳道：“奴婢是沖動，可不是瞎子聾子！夫人您快去救世子吧。”</br> 救救孩子啊！</br> 將軍果然就是個心狠手毒的！</br> 蘇清歡也不用她們攙扶，腳步帶風，急急地出門往陸棄書房走去。</br> 才走到樓梯拐角，她就聽到里面重物落地的聲音，心里“咯噔”一聲——真的生氣至此？</br> 她走到門口，猶豫了片刻是否要進去，畢竟這是陸棄處理公事的地方。</br> 世子沙啞著聲音說了一聲“表舅喜怒”后，陸棄怒聲道：“你讓我如何息怒！”</br> 隨后又是瓷器落地的聲音。</br> 蘇清歡不再猶豫，推開了門，便看到了一臉驚怒的陸棄，滿地狼藉的瓷片以及趴在榻上有些狼狽的世子。</br> “那你怎么來了？回去！”陸棄口氣硬邦邦地道。</br> 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想伸手提褲子，卻被蘇清歡喝止：“錦奴，你不準動！褲子沾了血粘到傷口上，你還得再遭一重罪！”</br> 世子的傷比白芷描述的還重，星星點點的血跡，看得蘇清歡心都疼了。</br> “你回去！”陸棄看著滿地碎瓷片，面色鐵青地道。</br> “孩子犯了錯，你教訓不要緊，我沒話可說，”蘇清歡咬著嘴唇，胸前因為太過氣憤而不斷起伏，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是也該知道輕重，他才是個十歲的孩子，不是你手下那些兵！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砸東西？我現在才知道，你這么厲害，還會砸東西！你跟我砸試試，你看我當初跟不跟著你！”</br> 她實在氣得太過，所以話也就有些偏激。</br> 世子多貼心，她甚至想，即使將來自己有了親生骨肉，可能都不會超過對他的感情。</br> 在她心里，他就是她第一個孩子，無可替代的第一個。</br> 陸棄聽了她最后一句話，面色陰沉地快要滴水，咬著牙道：“蘇清歡，你再說一遍！”</br> 蘇清歡其實話一出口就后悔了，不管吵架怎么生氣，都不應該說出有損感情的話。</br> 但是看著世子那副可憐樣子，她也不想服軟，便道：“你讓我說，我偏不說。我來不是來跟你說話的，你想發瘋自己發瘋，我帶著錦奴走。”</br> 說著就要抬腳往里走。</br> 陸棄點著頭磨牙：“你要是現在沒有懷著阿嫵，我連你一起……”</br> “你試試！”蘇清歡不甘示弱，卻被快步走來的陸棄伸出手掌抵住肩膀不能往前。</br> “你出去。”陸棄道，看著她微紅的眼眶，率先服了軟，“你誤會了，我不是發作錦奴。你帶他回去上藥，今日別等我，我不回屋了。”</br> 蘇清歡心里一股火氣蹭上來，好啊，打孩子還說不得了？說說你不承認就算了，還想夜不歸宿？</br> 特么地嚇唬誰啊！</br> 然而那句“今天不回來，以后都不要回來了”的氣話，因為實在太不吉利，她到底沒有舍得說出口。</br> 心里卻唾棄自己，吵架時候也不硬氣，還得顧著他。</br> 世子道：“娘，您真的誤會了。我受罰因為我確實做錯了事情，不怨表舅……”</br> 蘇清歡被他說得都要落淚了。</br> 多么懂事的孩子，挨了這么重的打，還要替陸棄說話；相對而言，自己的男人是個什么玩意兒！</br> 蘇清歡與陸棄吵架的次數很少，但是每次吵，真的也是全心投入，恨不得拿刀砍人。</br> “白芷，你們讓人抬個春凳進來把世子抬到我屋里去；白蘇，你去世子屋里給他收拾東西，讓他這幾天住在我……外間的榻上。”</br> 說完后，她仰頭看著踩在碎片中的陸棄，一字一頓地道：“他是個孩子，做錯事情情有可原；但是你是個大人，更是個大將軍，如此控制不住情緒，你不該自我反省嗎？”</br> 陸棄冷著臉沒有說話。</br> 世子道：“娘，您別說了。表舅是……”</br> “你過去好好養著。”陸棄打斷他的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